镜郎[古代架空]——BY:星河明淡

作者:星河明淡  录入:12-17


说定了车夫到了戌时来接人,镜郎领着青竹上了船,船夫撑着竹篙在岸边一点,小舟朝泛着涟漪的湖心滑去。

镜郎喝了口两个女孩斟的茶,到底嫌粗糙,也不肯尝她们备下的点心,只是拿青竹做个人肉枕头靠着,闭目养神。

小舟轻缓地驶过沿岸的绿荫,从一个环绕矮树的小口划了出去,在狭窄水道中又行了一盏茶的功夫,船头轻轻一碰,靠了岸。

镜郎有些困倦,下得船来,揉了揉眼睛,被嘈杂吵闹的声响闹得眉头紧皱,方才抬起头来打量四周,看清街景时,不由一愣。

一侧街道是扬州城中最寻常的民居,粉墙黛瓦,另一侧则是一片高高低低破落不堪,像是人随便踹两脚踹出来的,半边敞露天光的茅屋。

黄泥满地,挨挨挤挤,或站或坐或躺,全是人,人群的最前端,黑色天棚底下,支着一张翻飞的旗帜,上面大大写了个“粥”字。

他看了看自己,脚下粉底皂靴陷在泥地里,靴面溅满了尘土;又低头扯了扯自己的衣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青竹儿今天选来选去,竟然为他选了件最素净最不起眼的葛布袍子。

可就连这最素净的葛布衫,仍然是银线暗绣,价值不菲。

只是他皮肤雪白,头发齐整的样子,仍然与周遭格格不入。

破衣烂衫的男人们来抬起头来,扫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不甘之色,但看到街角持刀纳凉的皂吏,也就装若无事地又低下头去。

“这都是什么人?”

“这里哪儿来这么多……灾民?”

“公子。”青竹扶着他的手,轻轻道,“湖州叛民起兵,河水倒灌县城,时值秋收还没有闹完,他们得求一口吃的,自然只能涌来此地。不过姜大人铁血手腕,只放了几千入城,每日施粥放药,令青壮年修筑城墙水渠,也能混个温饱。”

“公子,这边来。镇抚司的大人们,就住在这街尾的院子里。”

还没走到街尾,镜郎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一身黑衣的年轻男人半跪在地上,捏着一个年迈老妇人的手腕,与她低声交代什么,虽然脸上冷冰冰的没什么表情,甚至说得上有点凶煞,但他的语气似乎很柔和,老妇人含糊不清地说着感谢的话,男人从胸口掏出一个药包,正待说话,蓦然一顿,仿佛感觉到了镜郎的目光,抬起了头。

两人在翻飞的黄土里对上了视线。

林纾一脸不似作伪的惊讶神色,忽然把手里的药包一丢,忙不迭地站起身,跑了。

镜郎:???

他吃错药了啊?!

“林纾!你给我站住!”

林纾脚下顿了一顿,扭头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瞬,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镜郎满脸的凶狠吓着了,不仅没有站住,反而跑得更快,在歪七扭八的巷道里一溜小跑,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寻不见他的身影了。

镜郎插着腰,站在前后空空荡荡的巷子里,简直被气笑了。

“你有本事,一辈子都别见我啊!”

“喂,林纾!”

“……你这个杀千刀的负心汉!”

他气吼吼地喊了几嗓子,无人应答,走了几步,却又被这弯弯绕绕的道路闹得有些头晕,不认路,也就不敢乱走,心里有几分发虚,忽然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装模作样地小跑了几步,接着装着被什么绊了一下,啊地惨叫一声,扑到了地上。

坐在一堆烂泥滩里等了半晌,还没等来林纾回头,镜郎气急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呜呜咽咽地假哭了几声,又是无人应答,他正要起来,脚上却真的绊了一下,结结实实地往外一撇,扭了。

不用怎么酝酿情绪,一股委屈之情已经顶到了胸口,镜郎这回是真的气急败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也不过哭了两声,就有轻轻的脚步声停在了他的身前,来人有点犹豫,不敢靠的太近,只将一张豆绿色的棉帕递到他眼前。

镜郎一把抓过了帕子,擦掉了眼泪,又狠狠擤了擤鼻涕,把帕子揉成一团,报复似的狠狠丢开。

几息沉默后,还是镜郎先开了口:“你有本事啊你,我不避着你走,你还敢跑,有本事你别回来啊!”

“……你,你别生气。”林纾不敢看他,冷沉如冰的语气里,竟然有几分低声下气,“……我以为你不想见我。我也怕……”

“我是,是不想见你,但只能我让你走!谁准你见到我就跑的?我就这么吓人?”他的声音还带着鼻音,瓮声瓮气,眼圈儿通红,仰着头看人的样子,真是说不出的可怜可爱,却又颐指气使,霸道极了,“……脚扭了,抱我起来!”

林纾又踌躇了片刻,眼见着镜郎气得又要哭,一时沉默,终于半蹲下来,也不管他满身的泥灰尘土,将他拦腰抱了起来。

抱进怀里的那一刻,又忍不住紧了紧手臂,凑在他颈项间深深地嗅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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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纾:学习追老婆ing……还没学会,老婆来了,怎么办!他看上去好生气!好想把他吃掉……妈,妈说……先,先跑再说!


## 七十八

林纾出发追来前,建昌长公主曾面授机宜。

到底是亲娘,对自己的两个儿子了解的通透,指点起来不留情面,戳林纾的痛处,也是一戳一个准。

“娇娇啊,就是吃软不吃硬,他以前多贴你啊,多黏你啊,还不是你不做人,冷冰冰那样儿,凶巴巴,张口就是训斥,吓唬谁呢?”

“和气些,和气些,哎呀,没教你对着谁都是一张笑脸,但那可是内人,是你的老婆啊,你不想要老婆了?”

“你真是个木头脑袋,说软话不会,做事总会了吧?娇娇喜欢什么,你就顺着他,拍着他,哄着他,要什么就给,事事儿想到他前面去,照顾他……你又对着娘拉着个脸做什么!”

说到这里,林纾却是满肚子的不赞同:“饮食有节,起居有度,才是生活之道,他不读书不习武,不学无术……”

建昌把腰一插,怒道:“哦,你是怪我没把儿子教好咯?”

林纾倔强道:“儿子是他兄长,又、又,又心悦……自该好好教导……娇娇……阿纪他喜欢的那些玩意儿,都是些淫词艳曲,不堪入眼,没个正形儿……”

“你可别这也看不顺眼,那也不喜欢了,真那么看不顺眼,你别喜欢娇娇了,换个看得顺眼的去。”见母亲发怒,林纾本能地缩了下脖子,建昌不依不饶,张牙舞爪道,“你喜欢会读书的,听话老实的,还不好找?你不去找,阿娘替你找个十个八个的,赶紧的别折腾我娇娇了,也少气我些,我也能多活两年。”

“你竟是给他做祖宗,做夫子去的,不是要讨他欢心,反是他要顺着你?我说大郎,你是做主官做多了,进了镇抚司,日日都是享福的,都是人求你,半点不知道求人是什么态度了?”

“我们心头是晓得了,你喜欢娇娇喜欢的不得了,爱得恨不得吞进肚里去,可娇娇知道么?你和他说过没?见了面,不是凶就是骂,要么就动手用强,哪个晓得你喜欢他?娇娇身边又不缺对他好的人,他又不犯贱,非贴着你不可么?别说娇娇不知道你喜欢他、一心疼他了,我看着也不像!”

“你也是这么大个人儿了,仔细想想,这样两个人摆在你面前,一个好言好语,温柔可亲;一个凶神恶煞,口出恶言。哪怕是知道为你好呢,人心也有了偏向。”建昌长公主苦口婆心,说得口干舌燥,端起盏来喝了一大口茶,险些没仪态地当场喷出来,“这是什么劳什子!苦死人了!”

林纾自若道:“……近来天干秋燥,儿子叫人泡了莲心茶。”

建昌瞟了眼碗中绿莹莹的一汪茶水,嘲道:“又苦又涩,和你这人似的,怪不得娇娇喝不下口呢。”

林纾被怼的哑口无言。

建昌又摆出一副挑剔神色,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儿,冷笑道:“看儿子也就罢了,好歹是亲生的,那若我是你丈母娘呢,你也摆这个款儿来?——还不给我换一盏茶来。”

林纾背脊一僵,竟有些手足无措,半晌硬邦邦地回了一句:“……这儿,这儿没别的茶了,我给娘,换一盏…水?”

“哎——”建昌的白眼险些翻到了天上去,她夸张地长叹一口气,往前一扑,瘫在了案几上,“装啊,装都不会?你是怎么在朝堂上混这么久都没被打死的?啊?可别说是我儿子了,丢不起这个人!”

“你没学会之前,还是别见娇娇了,没得他好歹记起你的好,又被你吓跑了。”

林纾被亲娘放养将近二十年,一朝言传身教,耳提面命,全都是如何追求老婆搞定亲弟弟的至理名言,长公主一边骂,他便一边运笔如飞,将洋洋洒洒数千言总结成十来张要点,贯彻落实的第一要点就是:偏心!惯着!放下身段!好好说话!

可长公主的这一套,与他从来的行事风格完全相悖,听起来仿佛溺爱宠纵没有半点原则可言,但……他之前的做法不也没有丝毫成效么?

为今之计,自然是听妈的话,把人骗到了再说。

从京城到扬州一路追来,明明知道镜郎就在不远处的船上,偶尔一望,还能瞧见他人在露台上懒洋洋歪着的小模样儿,林纾心里如同滚油烹了似的,挠心挠肝,但这一沓追妻要案还没有读懂吃透,更无法付诸实践,他是极为自制的人,不敢轻举妄动,只担心一时急切,又把这小混账给吓跑了。

也就只能先避而不见,再徐徐图之。

只是要他一时半会儿从头到脚改变行事风格,也实在太难为他,两套思维方式剧烈冲突之下,就算是林纾,也不免有些前后不搭,同手同脚,乱了方寸,行动上慢了好几拍,不免有些呆,想来,还要花好一会儿功夫兼容一番。

镜郎遣了青竹来求助,林纾心里暗喜,但一想到还不知如何装出个样儿来坑……坑蒙拐骗,只得收了亲自出面的心思,见了青竹一面,板着一张脸将一切安排妥当,在信封上写几个字,并没想到去见镜郎,除了搭把手看一看城中流民究竟之外,就只盘算着如何讨镜郎欢心。

谁成想还没想出个一二三四子丑寅卯,镜郎就到了眼前。

扭头就跑,三分是装,七分也是真的不知所措。

却也没想到镜郎居然追了上来,为了留住他,还……

——看来是真的吃这一套?

林纾心里无数个念头颠来倒去,就连窝在他怀里的镜郎都发觉了:“——喂,你又想什么呢?”

林纾:“……”

镜郎吃了他一瞪,才嚣张起来的气焰渐渐又弱下去,像只娇生惯养的猫儿,见他面色不善,乖乖地收起了尖爪,嘴里却还要嘀咕着:“干嘛,你又要打我?”

林纾还真有几分手痒。

想一想母亲苦口婆心面目狰狞的告诫,强自忍住在他脸上咬一口的冲动,将人抱进了屋子里,四下一扫,就要把他往木板凳上放,镜郎不满地啧了一声,踢了下腿,他才转了个身,好歹寻了个有软垫的椅子,接着又转身出去。

不一会儿,端了一盘冰块并一沓细白布巾回来,搬了个矮矮的小板凳,在镜郎面前坐下。

镜郎要蹬腿,又挨了一眼瞪,登时消停了些,蔫头耷脑,坐没坐相地歪在椅背上:“哎,哎……疼。”

林纾看不过眼,强忍下了呵斥的冲动,替他除了靴子,脱了袜子,将他光裸的右脚捧在膝头,仔细检视脚踝。镜郎被他的安静闹得有些不安,才一扭屁股,就被一把捏住了脚踝:“别动。”

镜郎夸张地惨叫道:“——痛!”

“我看看骨头……别乱动。”

“……你弄得我好痛!林纾,你轻点儿!”

一抬眼,就见他眼圈儿红红的,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

若是放在往常,还能板着脸再呵斥几句,但母亲的嘱托仍在耳边,林纾便咽下了凶他的话,低头在红肿处轻轻吹了吹气。

镜郎也就真安分下来,没再吱哇乱叫,像被捋顺了毛,尽管疼得小声抽气,阵阵发抖,还是任由林纾用白布包了冰块镇定片刻,再敷在伤处。

两人同处一室,难得没有剑拔弩张,静默了须臾,林纾低声道:“你来找我,还是为了两位姨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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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心茶一句,化用自鱼鱼@醋泡花生的评论,原本是吐槽陈之宁的:喝莲心茶是对的,又绿又苦啊

哥哥也挺绿的,轻轻(





一家子从妈到俩兄弟,都是一个脾气,吃软不吃硬

哥哥:不知所措.jpg

哥哥:更新兼容ing

娇娇:林纾吃错药了?!

本文的最大Boss应该是建昌长公主了(确信)


## 七夕番外

滇南多雨。

七夕这天,天公不作美,从子时开始便淅淅沥沥的下雨,没有一刻停歇。到了午后,就更似天都被捅漏了一般,倾盆瓢泼,天色阴沉,乌云几乎都要压到檐角的青铜风铃上去。

于是七夕的一切应节之事,都难以成行。

什么拜月,乞巧,都是女儿家的事情,也就罢了。孔明灯也点不了,荷花灯也放不了,陈之宁从六月里就满心欢喜地准备这儿准备那儿,库房里堆了几百只彩绢扎的灯,预备让家里的侍女们换了新衫,放灯供镜郎看着取乐,一时都没了用场。
推书 20234-12-17 :独决[古代架空]—》:简介:(入库时间2021-12-17) CP2021-05-25完结收藏: 7,712 评论: 1,705 海星: 14,049同室操戈,同床异梦。如果拥有简单的爱或者简单的恨,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然而权力与**又高过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