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郎[古代架空]——BY:星河明淡

作者:星河明淡  录入:12-17


时入九月,天气转凉,秋老虎的威势不再,长公主府中,自然也有一番应对时气变更的功夫要做,从姜令望起,广平长公主,客居的两位半客半主,到底下的所有服侍人等,都脱下夏日的罗衫、葛衣,换上绸缎、松江布,屋中洒扫,更换陈设布置,连同帐幔,床褥,以及熏香,都一并有了秋日气息。

广平自病后就怕冷,又因为皮肤溃败,身上气味不好,屋中除了香花点缀之外,早早就放了炭盆,也是大量使用香料,就连镜郎也难免感到气闷,难为寒露这么灵敏的鼻子,日日待在房中。

待到九月初五这日,姜夫人来报过重阳节出行一应琐事,问定了广平、新安连同镜郎都一并出游登高,姜夫人说着“难得殿下有兴致外出”,又笑意盈盈介绍了捺山风景,说了一应周到安排:“去过天池祈福……再到山脚的庆慧寺坐一坐,他们斋饭做得好,萝卜汤,莲藕饼,板栗粥,都极有滋味,饭后再来一盏桂花秋梨汤,赏一赏秋景——他们那儿的菊花栽种的繁茂,在整个江南都很有名气呢。”

新安原本摆出了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听到此处才同她搭了句话:“夫人常去庆慧寺呢?”

“庆慧寺供奉的是东方净琉璃世界,药师如来佛与日光、月光两位菩萨。”姜夫人面具似的笑容这才有了一点真诚意味,想来是当真虔诚笃信,“药师琉璃光如来。能除生死之病,故名药师;能照三有之暗,故云琉璃光……寺中大师,除了解签之外,也都精通药理,常常施药,寺中也足种了几顷的药材。”

镜郎心中一动,笑着和她搭了话:“听起来,像是本地古刹呢,我之前仿佛听什么人说过,春天里的桃花也十分绚烂……”

“哪儿呢,春天里,是杏花与梨花最为出名,暗合的是‘杏林圣手’;夏日里,竹林繁茂,山泉淙淙,最是消暑的好去处;冬天里则又能赏梅花,墨梅与绿梅两品,寺中人亲自培育,如雪中仙娥,香气清远……”

做着下毒杀人的阴谋,却又真的以为佛祖菩萨有灵,会保佑自己的孩子……真是有意思。

庆慧寺本就是香火鼎盛的本地古寺,就在三五天前,忽然打北边来了一位得道的高僧,善讲一本清心宁神的《法华经》,本来是北地医药世家的嫡传,十九岁那年,承蒙药师如来佛点化,遁入空门,精通岐黄之术,尤其擅长调理娘胎里带来的沉疴旧病。庆慧寺往年都在重阳节这一日大开寺门,广施药材,这位大师也将位列其中,为人看诊。

姜夫人本来就是庆慧寺的虔诚信徒,乍一听得此事,哪儿能不心花怒放,原本去与不去尚在两可之间,但为了姜烈云的心疾,就成了非去不可了。

就算以姜令望的权势地位,姜烈云去看病,也要花费不少时间,总不能把本地百姓一律赶走了吧?若是觉得寺庙灵验,兴许姜夫人就会领着他,多留三五日……也就给足了时间,再做其他种种布置。

林纾做事,果然妥帖仔细。

姜夫人笑容满面地离去,那边寒露从帘后出来,手中捧着一个托盘,里头摆放着一个盒子,上头笼着灰黑色的纱,看不清是什么。看上去,他也没有想揭开给众人看一看的想法,只是朝着广平与新安福了福身,轻声细语道:“到了今日,奴才查出了六种毒药,彼此交互影响,正可与殿下受病痛一一对应。其余的,也不知是不是还有后续手段。”

说着也不管广平悚然变色,平铺直叙道:“殿下皮肤红肿溃烂,久成痈疮,是衣物被褥上有虫蛇之毒;盗汗,手脚抽搐无力,夜不能寐,忧思辗转,是他们在您的香料里动了手脚;胃疼不适,常常反胃呕吐,那是饮食汤药里有不妥;到了秋冬时节里胸闷气促,心悸烦躁,咳喘难安,就是炭火里多添了东西。”

说到此处,广平已是满脸是泪,哭得没有声息,浑身抖如筛糠。新安死死咬着牙关,将广平搂在怀中,手中握着一枚牡丹花金簪,簪身已被攥得弯折。

寒露却并未露出什么触动神色,只是如常道:“您越乏力虚弱,无法出门,便病得更重……可若看着您眼看着病势沉重,恐怕保不住性命,只需要再换过一批炭火,处理了灰烬,就了无痕迹了。”

“这人心思最歹毒在什么地方呢,就是一旦殿下有所警觉,他无从下毒,或是用了对症汤药祛毒,他就干脆弃了这一条路,令殿下症状缓和,倒像是病痛痊愈了一般。实际上呢,悄无声息,又换了另一种方法,另一种毒药……经年累月,因时因地,随时投毒,而这分量又拿捏的十分精确,令殿下不会毒发暴毙,不会叫人看出蹊跷,只像是虚弱患病,又会损害本里寿数……是为了杀人,更像是专为折磨。”

“若不是您身上的痈疮溃烂实在可怕,不似寻常,多半也不敢确认,自己是中毒了吧?”

广平忙乱地擦了擦眼泪,哭得哆哆嗦嗦,使劲儿抽噎一声,这才挤出完整的声音:“那我身边的女孩儿们,若是这样,经年累月,受我牵连,岂不是也……也都中了毒?”

“有些毒药,也是需要药引子来发,否则牵连甚广,若是身边有什么人发作了症状,反而引来注意。”寒露说得委婉,接着道,“我这便配一些清热祛毒的药材,混在茶饮之中,日常饮下,也好有所缓解。只是不宜张扬,以免打草惊蛇。等到此间事了,再为您身边的姐姐们看诊。”

“奴才多嘴问一句,这样的手段计谋……您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

广平沉默良久,艰难喘息,并不答话,寒露笑了一笑,直接道:“自然是亲近又位高权重的人了。如不是亲近之人,哪里能随时根据殿下的症状,买通他人,轻易动手脚;如没有财货权势,这么多的毒药采买研配,寻常人哪有如此时间心力……”

新安为她擦去眼泪,低声道:“明瑟,事已至此,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怎么可能是姜氏一人所为,姜令望他分明……”

“明瑀,别说了!”

新安犹不满意,还要再问,寒露已取了一卷写满蝇头小楷的纸笺出来:“其中几种毒药,是镇抚司里常见的,这是其中所需的药材清单,至于寻访来源,其余安排……就交给殿下了。”

又对新安道:“奴才要为广平殿下施针,还请您与二公子在外,周全过去。”

新安被强行截住了话头,气得脸色通红,只得强自忍下,由着寒露领着广平进去了。

广平退了外衣,只着一袭轻薄的罗衫,趴伏在床上,任由寒露在颈侧,脊背上插满了寒光闪闪的银针,她的泪一滴一滴,接连不断地往下落,洇湿了新换的湖丝被,湖丝轻薄,承不住这样多的水液,许多眼泪就顺着床榻上的大洞淌下,尽数滴落在青砖地上,无声湮灭在灰尘里。

新安实在气恼,又无人诉说,在厅中转了七八圈,终于气呼呼坐下,对着镜郎说个不休:“你说,明瑟怎么就想不开呢?”

“我也不知道。”镜郎实话实说,他身边就没有这样犹豫不决的人,只能靠话本里看来听来的故事善作揣测,“……可能是因为,八姨母是喜欢姜大人的吧,所以才这么犹豫不决,不肯相信是他——九姨你瞪我作甚?”

新安显然很不喜欢他的回答,一气儿灌下一盏冷茶,又端过广平那盏残茶,一口喝干,这才稍微气平:“明瑟怎么会喜欢这种人?”

“为什么不呢?八姨又不知道姜大人……人面兽心,再说,他生得也好,家世也好,还有学问,想来十几年前,年少探花郎,意气风发,风姿卓绝,八姨一见倾心,也属正常。何况喜欢不喜欢,有没有动心,和这些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九姨不喜欢姨夫么?”

新安明显噎了一噎,半晌才道:“……小孩子家家,懂得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去,给我倒一盏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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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剧情点好像是拖得有点久了啊,但是又忍不住想把事情说清楚,挠头,抓紧时间多写了一章,赶紧写完吧……

每次更新都胆战心惊,担心有人骂我((


## 八十三

九月初七初八,连着两日都是暴雨如注,不曾停歇,天气也就一日更比一日凉了下去。住秋阁地势高,往假山下一望,雨水从石阶上流淌而下,如同瀑布,湍流不息,青竹出门几次,都浑身水淋淋地回来,好似在露天洗了个澡。镜郎总算逮着机会教训他,盯着他喝了三四碗多姜少糖的浓姜茶,美其名曰“为你好”“若是着凉风寒了可麻烦”,直看着青竹辣的眼泪汪汪,满头大汗,这才哈哈大笑着罢休。

青竹肚里好笑,面上却还是委屈极了,把镜郎按在怀里,亲了他好一会儿,直让他尝够了老姜的滋味,这才罢休。

到了初九日,天色依然阴沉,几乎能拧出水来,尤其寒风大作,镜郎被一大早叫醒,就犯了旧日脾气,赖在床上不肯起来,又是嫌这又是嫌那,青竹好说歹说地又亲又抱,又哄又劝,脸上还挨了几下子,这才同王默一起把他拖了起来,换了衣裳。

“不穿这件蓝的。”镜郎梳洗过后,一手撑着下巴,坐着让王默替他梳头,一面挑剔着青竹取出来的绸缎衣裳,“不,青的也不要。今天是好日子,换那件暗红的来,戴那块羊脂玉的坠子,对,金丝璎珞的那个。”

金银丝线打出来的珠络,网住了浑圆一块,阳刻“喜上眉梢”的白玉,在阴雨天气,和着衣摆上金线绣出来的大朵蟹爪菊,十分晃眼。

与之相配,盘发的也择了一支扁长的金簪,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錾的是卷云纹的花样,只是顶上以金丝缠绕,环着一枚拇指大小的南珠,隐隐闪着蓝光,犹如花蕊。

也亏得他年纪小,颜色好,这样一身金银锦绣,不显俗气,京城锦绣堆里长出来,粉雕玉琢的王孙公子,就该如此招摇。

“公子不是一直嫌这金的晃眼么?”青竹半跪下去,给镜郎系玉佩,笑着揶揄,镜郎摇头晃脑地,坐也没个坐相,笑嘻嘻道:“你不懂,今儿啊,我就是要去晃人眼睛去的……哎,可惜不是女装,不然,戴上那一套赤金红宝牡丹凤凰的头面,才叫亮堂呢。”

王默为他调整了一下发髻上的簪子,深以为意:“……晚上都不必点蜡烛了。”

他难得的敏捷俏皮,逗得镜郎和青竹都哈哈大笑起来。

重阳节,登高,赏秋,饮酒,吃重阳糕,天下皆如此,南方还有放纸鸢的习俗,终究因天公不作美而作罢,遍插茱萸也是应有之意,就连镜郎也在襟口别了一支茱萸,以应节气。

原本姜令望还要在衙署摆酒,宴请扬州城内老人,以示亲民敬老之意,要晚些动身,只是他心尖尖上的姜烈云要去登高,赏景,还要去寻陌生的老和尚看病,他怎么能不全程相陪呢?

镜郎等着上马车,远远往前一看,姜令望对着姜烈云,一副二十四孝的殷切模样,又是捏手,又是摸脸,依稀还能听见“该穿那件斗篷来,脸冻得这样凉”“茶果可预备好了”“今早药可吃了”,直让人听得牙酸,他正忍不住要抓了青竹,要暗暗骂两句,谁料新安一眼望中了他,还带着满脸的怒气,强行把青竹挤开了,吩咐了一句:“我同阿纪一道去。”

原本是他带着寒露和青竹两个,王默做个车夫,如今新安挤了过来,如何能与小厮同车。镜郎在心里叹了口气,挥一挥手:“姨母的车架空着,你们商量一下,怎么去吧。”又赶紧悄声安抚新安:“大节庆的,举家同游,九姨面上怎么这样不好?”

话音刚落,心里也有些好笑——实在想不到,他也有这样为人打圆场的时候。

新安深深吐纳几口气,倏然也是摇头失笑,同镜郎一道上了马车,过不片刻,车轮辚辚转动,往城外去了,镜郎见她吃了几杯茶,心绪平复,这才问起缘由:“可是广平姨母不愿意……”

“还被你猜中了……她啊,一心就觉着是姜氏母子的错,要么,就是姜氏一人所为,甚至连那贱皮贱骨的小兔崽子都不想追究!”

一时之间也顾不上什么公主仪态了,市井粗话,张口就来:“什么养在自己膝下多年,向来恭敬,以她为母,还是小孩子家……我呸!她瞎了眼了,连自己身边那个珍珠,对,就是新补来的那个小丫头,早就上了姜烈云的床都不知道,在她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怪不得院子里那么多乌糟东西……还说,这是驸马为她特意选的床榻,舍不得一把火……”

“她一贯胆小,就因为琼林宴上偷偷看了一眼姜令望,就跑去求母妃……竟是鬼迷了心窍,连公主府都不要了,非要远嫁!我早就同她说了,这男人眼神不正,看似恭敬,实则桀骜自私,就算她非要嫁人,非要生子,也不必同他一起,怎么能靠一眼就定了终身?”

“那男人有什么好!无非是生了张白净斯文面皮,狼心狗肺的东西,同着其他女人来谋夺她的产业性命,不是帮凶,就是默许!怎么能做梦期待他回心转意,洗心革面!”

新安心绪激荡之下,神情恍惚,竟不管不顾,和盘托出,说漏了嘴:“我说姜令望一死,她便自由了,也不用守着什么寡居的规矩,也大可不再改嫁,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想要儿女养老送终,抱养几个聪明漂亮又听话的孤儿不好么?就他姜家的血脉金贵?一个病秧子,当成什么宝了!我带她去庐山,去桃花源,静养身子……她竟然不肯。究竟为什么不肯和我走……从前不肯,如今,也不肯……”
推书 20234-12-17 :独决[古代架空]—》:简介:(入库时间2021-12-17) CP2021-05-25完结收藏: 7,712 评论: 1,705 海星: 14,049同室操戈,同床异梦。如果拥有简单的爱或者简单的恨,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然而权力与**又高过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