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岁[重生][古代架空]——BY:绣生

作者:绣生  录入:12-24

  这大概便是受宠与不受宠的差别吧,他的母亲直到下葬,隆丰帝都未曾去看过一眼。如今一个废妃自缢在冷宫,倒是要巴巴跑去送最后一程。
  殷慈光垂下眼来,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
  但愿皇帝看到了他准备的礼物,还能惦记着心心念念的宠妃。
  不过一刻钟,隆丰帝的御撵就停在了长春宫前。
  冷宫荒僻,久无人烟。随行的内侍生怕冲撞了皇帝,推开了大门又清理了尘灰,才恭恭敬敬地请隆丰帝入内。
  这是隆丰帝头一回踏入长春宫,但却并不是第一次入冷宫。
  他年幼时生母身份低微不得宠,从前长居的冬梓宫就是冷宫。后来他登基,冬梓宫无人再住,却有专人打理照料。
  反而是这长春宫因为晦气,逐渐成了冷宫。
  大约是幼时在冷宫的艰难生涯触动了他,隆丰帝还未踏进主殿,神色已有了哀恸。
  他是知晓冷宫里有多苦的,再想起从前千娇百宠的女人被关在这里受尽苦楚,便有了些悔意。或许正是受不了冷宫凄冷,贵妃才会选择自缢。
  每靠近主殿一步,隆丰帝心中的悔意就多一分。
  在踏过门槛之前,他驻足良久,深深叹息一声,对身边的高贤吩咐道:“朕看过之后,叫人好好收敛贵妃的尸身。她走得凄凉,死后总要有些体面。”
  高贤自然应是,亲自将外间的凳子擦干净,请隆丰帝坐下后方道:“臣先进去为娘娘整理遗容,免得惊着了陛下。”
  隆丰帝微微颔首,坐下等候。
  没等多久,就见高贤从里间出来了,脸色也有些欲言又止。
  隆丰帝见状拧眉:“怎么了?”
  高贤为难道:“陛下还是莫要进去了。”
  这没头没尾的劝说,隆丰帝自然是不会听的,他眉头拧得愈紧,人已经起身往里走了:“有什么场面朕看不得的?”
  说话间人已经进了里间,只是还未走近,就先被满地凌乱的纸张所惊。
  他眼睛往地下一看,便有伺候的内侍会意,要将纸张捡起呈上。只是还未送到隆丰帝手中,就被高贤截下了:“上头都是些污言秽语,莫要污了陛下眼睛。”
  可他越是遮遮掩掩,隆丰帝越要看。
  他将纸张夺过来,却见那纸张上抄写哪里是经文,分明全是用朱砂所写的诅咒之语!上头竟还大逆不道地写了他的名讳!
  “这是什么东西?!”隆丰帝素来忌讳此类事情。脸色瞬间变了。
  高贤命人将满地的纸张拾起来,小心道:“这些都是贵妃生前写的……”眼见隆丰帝面色越来越难看,他的神色也迟疑起来,似乎还有未尽之语。
  “还有什么?!说!”隆丰帝气得手都在抖。
  高贤这才硬着头皮道:“方才臣让人略检查了贵妃娘娘的遗体,若是没错,娘娘是在千秋宴当日自缢的,而且自缢之时穿得乃是红衣……似是、似是在行巫蛊之术。”
  隆丰帝闻言下意识后退一步,目光猛然转向内间停放的尸体,果然看见了鲜红的绣鞋以及一片红色裙角。
  “巫蛊之术?”隆丰帝表情由震惊转为惊怒:“万寿之日自缢,她这是在咒朕!”
  进来之前的怜惜与悔意统统化作了怒火,此时他看着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就犹如看见了此生之仇。
  拂袖出了门,隆丰帝还未平复惊怒的情绪,颤着声道:“快!让人将遗体烧了,连着那些脏东西全都烧了!再请紫垣真人来做法事驱邪!”
  隆丰帝片刻都不想再在此地待,大步出门上了御撵,急匆匆摆驾回了乾清宫。
  回去之后犹嫌晦气,又将去长春宫时所穿的一应衣物全都烧了,这才心里舒坦了一些。
  乾清宫的动静太大,偏殿的殷慈光循声而来,手中还端着刚煎好的汤药:“父皇这是怎么了?”
  他神色诧异,对长春宫之事懵然不知。
  隆丰帝瞧着他,难免又想起了长春宫的事来。
  就在刚才,他念着昔日的情分,还想恢复文觅儿的贵妃尊荣,让她走得体面些。结果那个女人竟在他寿诞之日咒他!反而是这个从前他多有忽略的大儿子,明明被文觅儿害死了母亲,却对他的处置没有半点怨言,至今还在尽心尽力地侍疾。
  心中涌出些许悔意,隆丰帝不欲多提长春宫的事,只慈和道:“方才下头人来报,文废妃自缢了。朕想着她到底害死了你母妃,品行不端心思恶毒,已让人将她的遗体烧毁,也算是为容妃出口气。”
  殷慈光诧异抬眸:“父皇……”
  隆丰帝抬手示意他不必再说,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神色愈发慈蔼:“你是个孝顺孩子,朕都看在眼里。”
  殷慈光垂下眼,将汤药奉到他面前:“太医改良过的新药方,说这汤药调理身体成效更好,父皇趁热喝吧。”
  不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那诅咒当真应验,自长春宫回来的当晚,隆丰帝便做起了噩梦。
  他躺在床上,意识极为清醒,四肢却如同灌了铅般沉重无力,动弹不得!
  浑浑噩噩间煎熬了半夜,直到天亮时隆丰帝才摆脱了“鬼压床”,匆匆洗漱更衣后,召了紫垣真人来。
  紫垣真人昨日才去了长春宫做法事驱除邪祟,自然也知道文贵妃在寿诞之日以死诅咒皇帝的事。
  他神神叨叨掐着指尖在乾清宫里转了一圈,正想着编套怎样的说辞才能万无一失时,却听外间忽然传来一阵骚乱声,他回头一看,却见方才还好端端的皇帝已经直挺挺就躺在了地上!
  隆丰帝倒下得太突然,殿中伺候的内侍们顿时大惊,纷纷扑了上去,扶人的扶人,传太医的传太医。
  紫垣真人大步出来,掐着指尖神色凝重道:“竟这么快就应验了!”
  其他人此时已经顾不上他说什么,手忙脚乱将人抬到了龙床上去。
  等太医匆匆赶来,又是施针又灌药之后,折腾了一个时辰,隆丰帝才恢复意识睁开了眼。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
  尝试了几次之后,才艰难拼凑出一句话:“朕……这是……怎么了?”
  意识到自己口齿不清的发音,隆丰帝眼中已有惊色。恐惧让他下意识想要抓住什么,但紧接着他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也动不了!
  越是如此,他越是惊惧,挣扎许久才抬起手,一把抓住了太医的手,目眦欲裂地看着对方。
  被抓住的太医见他情绪激动,连忙道:“陛下只是一时急火攻心,又没休息好,才有轻微中风之兆。辅以针灸汤药调养,尚可恢复许多,切莫再情绪大起大落!”
  听闻可以恢复,隆丰帝这才不那么激动了,只又艰难地开了口:“治、好!”
  太医战战兢兢地领命,连忙让人将煎好的汤药端上来。
  汤药是殷慈光亲自端来服侍他喝下。
  见隆丰帝喝了药后情绪平复下来,太医们便到外间去商议后头的治疗方案。内间便只留下了高贤等心腹,以及紫垣真人。
  隆丰帝阴沉着脸看向紫垣真人。
  紫垣真人点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
  隆丰帝恨恨咬牙,心里骂了一句贱人,艰涩道:“真人……法事……驱邪!”
  他说得简略,紫垣真人却是听明白了,颔首道:“陛下且放心,贫道回去后便开坛做法。”
  皇帝中风的消息到底传了出去,几位皇子还有朝中重臣纷纷前来探望。
  隆丰帝调养了四五日,已经能起身,只是中风是不可逆转的,如今他虽然还能动,但面部却无法再做表情,说话也还有些口齿不清。身体更是远远没有从前灵活,双手连拿东西都还有些困难。
  太医日日施针喂药,却也无能为力。
  隆丰帝心里窝火,却唯恐太过激动反而使病情更为严重,又硬生生忍耐下去。
  瞧见太子领着三皇子以及几个老臣过来时,他面色扭曲一阵,却知道此事无论如何是压不住的。
  他故意召来殷慈光和薛恕,伺候在自己侧。
  而太子、三皇子还有几个朝臣却站在榻前。虽看上去平和,实则两边泾渭分明。
  隆丰帝斟酌着言辞缓慢道:“太医说朕这病得静养,不能再操劳烦心。日后朝中诸事便交给太子,由太子监国。”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殷承玉,见他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能将这几日思虑妥当的布置一点点道出来:“但朕也心疼太子,担子太重也不能叫太子一人挑着。便让安王与薛恕替太子分担一二。朝中诸事由安王协理,太子定夺。最终再交由薛恕呈报于朕。”
  他打算得好,将太子与安王架起来,让这兄弟二人去争,再有一个两边都不沾的薛恕从中监督。
  如此即便让太子监国,大权仍握在他手中。
  众人都能瞧得出这决定不太妥,但谁敢质疑皇帝的决定呢?于是众人只能领旨谢恩。
  唯有从始至终未被提及的殷承璟攥紧了拳,眸色阴郁。
  从乾清宫出来,殷承玉与殷慈光在宫门前分别,殷慈光朝他拱了拱手,似想说什么,又最终没说。
  殷承玉回以一礼,转身回了慈庆宫。
  回慈庆宫没多久,薛恕便寻了来。
  殷承玉本也在等他,见他来了便挥退了伺候的内侍,问道:“紫垣真人那边加重药性了?”
  隆丰帝这中风实在蹊跷。
  自从丹犀冬狩那一病之后,隆丰帝便开始格外惜命,不仅不再常召美人,还开始跟着紫垣真人修身养性。加上之前为了让紫垣真人的说辞更有可信度,殷慈光侍疾时日日替他推拿也确实对身体有些益处。
  隆丰帝身体败得也就没那么快了。
  而且他不近美色,德妃那边的苏合香就派不上用场,加上文贵妃又出了事,如今就只剩下常服的丹药在起效。紫垣真人谨慎,生怕药性重了会被太医发现丹毒背上弑君的罪名,是以进展比他们预料中还要慢一些。
  这一次隆丰帝忽然中风实在始料未及。想想上一世这个时候,隆丰帝靠着服用丹药可还精神着。
  薛恕摇头,他并未让紫垣真人加重药性。隆丰帝迟早都要死,如今早一些晚一些影响并不大,便没有冒险行事的必要。
  “我已经问过太医,没发现任何异常,许是命该如此。”
  殷承玉思索了一会儿,便也放下了。不论这其中有没有蹊跷,与他们都无关。
  他又说起了另一件事:“老三那边怕是要有动静了,乌珠那头有消息吗?”
  今日皇帝的布置明显是要把安王架起来和他争,殷承璟这个三皇子连名字都没被提起,恐怕心里正急得发疯。
  “昨晚刚递了消息出来。她说姚氏有些不太对劲,似乎已经有所察觉。”
  他们拉拢乌珠,便是想让她暗中查清楚姚氏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来的。殷承璟伤成那样,必然没有治好的可能,姚氏的身孕定有蹊跷。只是如今靠着姚氏的身孕,殷承璟已经澄清了谣言,这种事口说无凭,还得有证据。
  姚氏不可能凭空怀孕,孩子真正的父亲就是最好的证据。
  一个不能人道的皇子,便永远断绝了继承大统的可能。届时再趁着殷承璟狗急跳墙时抓住把柄,他便再无翻身的机会。
  殷承璟大约也知道此事对他的影响,做得十分隐秘。似乎就连姚氏本人一直以来都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一开始殷承玉还怀疑她是在做戏,但命人盯梢许久后,便排除了这个可能。
  如今乌珠递出来的消息倒是叫他有些好奇:“姚氏察觉了?”
  薛恕“嗯”了一声:“乌珠说姚氏自从千秋宴之后便闭门不出,探听到的消息是说姚氏动了胎气。但她发现姚氏让人传信回了姚家,托姚家人暗中打探淄阳王世子的消息。又派心腹侍女分几家药铺去买了好些药材。那些药材给大夫看过,说是可以凑出副堕胎的偏方。”
  “怎么还扯上了淄阳王世子?”殷承玉眉头紧蹙。
  薛恕道:“已经让人去查了,目前还未有定论。”
  但姚氏这个时候让人去查淄阳王世子,很难让人不往孩子生父上联想。
  若是真的,只能说殷承璟确实是孤注一掷了。


第116章
  姚氏与淄阳王世子之间的关联还需要时间查证,殷承玉倒是想起了还有另一件事未办。
  他瞧了薛恕一眼,屈指轻轻敲打桌案,似在斟酌。薛恕定睛瞧着,等他开口。
  “殿试已经结束,今年的新科进士都已入了翰林院。”殷承玉缓缓开口:“孤今日准备去翰林院瞧瞧今科新人,从中挑几个学识好的充作侍读。”
  殿试于三月就已结束,一甲三人,状元谢蕴川,榜眼陈茂铭,探花王芝。
  从湖广回来之后,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如今稍有空闲,殷承玉才想起了这会儿谢蕴川已经高中,也是时候去瞧瞧他了。
  “殿下不是想瞧瞧新科进士,而是想瞧谢大人吧?”普普通通一句话,从他嘴里吐出来,硬是多了一丝阴阳怪气。
  虽然早知提起谢蕴川,这人嘴里必不会有什么好话。但会如此阴阳怪气也是出乎殷承玉预料的。
  他挑了挑眉,凝着薛恕,朝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薛恕阴沉着脸,却听话地靠了过去。
  两人之间只隔着不到半尺的距离,殷承玉坐直身体,抬手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弯下腰来,微眯着眼眸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犹有不解:“你怎么总爱吃谢蕴川的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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