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犀听阿九将这些坊间流言娓娓道来,不禁好笑,恐怕此案一日不破,真相就会越传越离谱。
“不过都是说书人放出来的噱头,吸引听客的,不必当真。”
阿九却犹豫了,“可是公子,如果他是人,怎么会来无影去无踪?”
凌犀放下书册,“只要功夫好,有什么不可以?特别是轻功,再加上迷.药,不难做到。”
若是以前,他倒是可以亲自追查,但如今身子不佳,便不好出手了。知府衙门对江湖人士了解不多,查办起来有一定困难。但如果有翼公子在,兴许会好办很多。虽不知那人完全的实力,但只要那人出现,就会带来一种莫名的安心。即便与其不是很熟识,也会觉得可靠,个中缘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阿九听他如此说,才恍然大悟,“公子所言有理,”毕竟这来无影去无踪的本领,他家公子曾经也是可以做到的。
“公子,出事了!”
小仲着急忙慌的跑进屋,顾不上气喘吁吁,赶紧禀道,“公子,那采.花贼,他盯上咱沈府了!”
不等凌犀反应,阿九率先叉起腰,“好一个不要脸的!居然把主意打到沈府头上。”
凌犀思索片刻,对着两人吩咐道,“你们尽快告知府中的女眷,这些天都不要落单,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待在屋中也要结伴,一切待贼人落网再说。”
他思来想去,沈府上没有夫人小姐,有的也就是几个年纪轻的丫鬟,那贼人许是在门口盯梢的时候瞧上了哪个。
然而对面的两个人却没有听从吩咐去传达消息,反而都看着他欲言又止。
凌犀被他们看的莫名其妙,“你们怎么了?”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由心直口快的阿九来说。
“公子,您就别担心那些丫鬟了。这采.花贼十有八九是冲您来的。”
凌犀总算明白他们二人为何这般神色了,“那贼人是个……断袖?”
阿九撇撇嘴,“他啊,可是个荤素不忌,来者不拒的混蛋。奴才忘和您说了,遭毒手的人里不只有富家小姐,还有大家公子,只要长的好看,他都不放过。”
“这人还真是……”凌犀想了想,才想起来自己素来不会骂人,“真是有够随便的。”
“没错!就是个登徒子,臭流.氓,杀千刀的败类!”阿九接过话来愤愤道。
凌犀点点头,“对,就是这样。大哥可知晓?”
小仲赶紧回禀,“早就知道了,大公子召集了全府上下,正在商讨对策。命奴才和阿九先来守着您。”
与此同时,前院的氛围颇为沉重,侍卫们列成两排,沈瑞皱着眉头,在他们之间来回踱步。
“你们几个,五个人一队,分别看护院门口,院围墙,小公子房门。日夜看守,随时都要有人顶上。”
“是!”
沈瑞背过手,冲管家道,“桃花枝子留好了,去知府衙门备案。”即便他很不想与知府扯上关系,特别是衙门里有那个翼公子,但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些,一切都要以自家弟弟的安危为重。
管家捧着桃花枝子,颔首道,“奴才这就去。”
沈瑞长叹一声,“也不指望知府衙门能管什么用,他们要是能抓着人早就抓到了,不过多做准备总是好的。”
“阿嚏!”
衙门里的徐知府正在后院厢房处理公文,不知怎的就突然打起喷嚏,还连着打了两个。
“大人,您是不是惹上风寒了?”衙役狗腿似的问道。
徐知府揉了揉鼻子,“无碍,去把有关采.花贼一案的证词都拿过来,我再从头到尾过一遍,看看能不能寻到什么蛛丝马迹。”
衙役得了令,屁颠屁颠奉上一摞册子。每一本册子上是一个受害者的证言,大都是交代了在受害当晚,和前后几天的情况。采.花贼在下手前,通常放三枝桃花在目标门口,三棵枝子用红绳系在一起,打着蝴蝶结,此事还被坊间戏说成登徒子的浪漫。每当此标记一下,最迟三天,那贼人必定得手。
徐知府想破了脑袋都想不通,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能在重重把关下神不知鬼不觉做完这档子事,还能完美脱身,世上真有如此身手?
他这边费心思想着,不料云翼突然进了门,他见到来人什么都忘了,立马起身相迎。
“见过殿下。”
云翼应一声,瞧见公.案上铺开的证词,“还在查采.花贼的事?”
徐知府闻言,心头一跳,心想完了,这祖宗不会是嫌他办事不利,前来责问的?
“臣尚在追查,一等有头绪就会禀报殿下。”
云翼没有给出任何回应,走到一旁的太师椅前坐下,旁边的衙役赶紧递上热茶。
“不必时时向我汇报,此案由你全权负责,尽快了结便是,早日把采.花贼捉拿归案。”他此行另有打算,可没功夫为了小小的采.花贼浪费时间。
徐知府一听他并不想插手此事,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只要这位祖宗不是来责问他的,比什么都强,“殿下放心,下官必定尽快结案。”
云翼手中的茶水才喝了一口,忽然有衙役匆匆来报。
“启禀大人,外面有人来备案,说是采.花贼又有新动作了。”
徐知府偷偷瞧一眼云翼,见其并未理会,才继续问道,“是哪个府上?”
“回大人,是沈府。”
云翼闻言,抬了眸子,“哪个沈府?”
衙役对上他的目光,突然结巴了,“就是,就是城南的沈府,当家是扬州城商会会长沈瑞。”
不待徐知府开口,云翼直言道,“把人带进来。”
“是!”
不一会儿功夫,沈府的管家就被带到后院厢房,他奉上那三棵桃花枝子,把沈瑞交代的话委婉的转述给徐知府。
徐知府听后,未发一言,时不时瞧向云翼的方向。有这位祖宗在,哪有他说话的份儿。
云翼轻转着杯子,等管家把该说的都说完了,才开口,“你回府告诉沈公子,知府衙门已经受理备案,不日便会派人到府上保护,力保沈府周全。”
管家之前与云翼打过几次照面,在自家主子口中也得知眼前这位便是知府公子。对着徐知府,管家尚有些局促,可看见云翼,想起他对府上小公子的关照,便大了几分胆子。
“此案是由翼公子负责吗?那真是太好了。我们家小公子常常提起您来着。”
云翼转杯的手突然顿住,“他提起我?提起我什么?”
管家赶忙笑了笑,他本是为套近乎才寒暄几句,没想到对方要刨根问底,不得不硬着头皮编下去。好在他这些年的管家不是白当的,左右练就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小公子说,您有本事,有才干,是个可靠的朋友。还说,与您结交是他近些年最高兴的事。大致就是如此,奴才年纪大了,原话记不大清。”
云翼放下茶杯,嘴角几不可见的微微上扬,“此事由我全权负责,我会亲自登门部署。”
管家连连道谢,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中了对方心坎儿,这屋子里的温度都跟着温暖许多,反正一直说好话就对了。
倒是旁听的徐知府满脸茫然,搞不清楚状况。方才还一副全然不顾的样子,怎么突然就全权负责了?
“殿……”后面的话没出来,徐知府便因云翼的一个眼神警告而闭了嘴。
云翼转过来看向管家,“你不必先去通报了,我同你一起回沈府。”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徐知府:采花贼的事……
云翼:你处理就好。
沈府管家:不好了,那贼人盯上我家小公子了。
云翼:我马上去!
9.第九章
沈府上下在沈瑞的安排中已经部署妥当,里三层外三层,有站岗有巡逻,还有一部分待命,犹如铜墙铁壁,一直苍蝇都插翅难飞。
即便是如此严密的看护,沈瑞尤是不放心,自家弟弟好不容易身体大好了些,可不能再横生枝节。
凌犀见他三次往返,时时叮嘱,终于在沈瑞第三次来探望的时候拉着他坐下来,“大哥不必过于忧心,无非是小毛贼罢了。”
沈瑞瞧着他,叹声气。自家弟弟什么都好,就是太单纯,从小痴迷剑术,行走江湖也是光明磊落,只为惩恶扬善,对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从不留意。再加上在府中待了三年后,便更加不知世间险恶。如果只是简单的小毛贼,哪能闹到扬州城家家自危的地步。
“你对这些事不太了解,总之如果被那贼人得了手,后果很严重。”沈瑞苦口婆心的解释着。
凌犀拍拍他的肩膀,“大哥放心,他定然闯不进沈府的。”
沈瑞长叹一声,“希望如此。”
两人正说话间,看门侍卫匆匆赶来,在后院溜达一圈没寻着沈瑞,于是直奔凌犀房中。
“报!知府衙门的人来了,为首的带着令牌,说是执行公事,我等不敢阻拦,人已经进后院门了。”
沈瑞没想到知府衙门的人会来的这般快,还以为会由管家先回来通报一声。
凌犀偏过头想从窗子张望,没等望见什么,人已经推门而入了。他一转头,刚好与云翼四目相对。
沈瑞从旁咳嗽一声,打破沉寂,“没想到翼公子亲自到了。”
云翼略一点头,“侍卫们都守在院子里,在贼人落网前,他们会一直留守。”
凌犀冲他笑了笑,一双温柔的眸子微微弯如新月,“有劳翼公子。”
“不必言谢。”云翼走向凌犀,“这是知府衙门的职责。”
“翼公子不如留下用饭。”凌犀诚心提出邀请,总不能让人家跑一趟还饿着肚子回去。
云翼走到跟前,本来人就比凌犀高出一些,眼下两人离得近,他便稍稍低下头,脸上虽没有多余表情,可声音却显得轻柔,“好。”
沈瑞看看离得过近的两人,上前一步把自家弟弟拉过来,“家弟大病初愈,不好多劳累,待会儿饭食就端到房中吃了。我陪翼公子到前厅用饭,用过饭后再派人送翼公子回府。待事情了结,官府的侍卫自当归还。”
云翼瞧他一眼,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
沈瑞见状傻眼,“翼公子这是何意?”是他说的不够清楚?
“在此期间,我也会留守沈府,确保凌公子安全。”讲这话时,云翼是直接看着凌犀说的。
一听这厮也要留下,沈瑞登时就不答应了,“已经有沈府和知府侍卫看护,不用劳烦翼公子亲自留守。”
云翼不以为然,“如果侍卫看护能万无一失,我又怎么会在南月楼救下凌公子?”
二人四目交锋,谁也不相让。凌犀左顾右盼,想劝不知从何劝起,一个是大哥,一个是好友,终归都是为了护他。
如此僵持在几声轻咳中瞬间瓦解,沈瑞赶忙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怎么了?哪不舒服?”
云翼匆匆起身,四下环顾一番,倒了杯水递过来。
凌犀被扶回榻上,接过水,道声谢。
不知道怎么劝的时候,还是咳嗽几声比较管用。
到最后,云翼还是留在了沈府。为求周全,他亲自守在凌犀房中,日夜不离。云翼的理由充足,以至于沈瑞也拿他没办法,为了捉贼人只好暂时偃旗息鼓。
青天白日的还好说,到了晚上,总不能不让人睡觉。就算身体再康健,熬几个晚上也受不了的。
凌犀偷偷瞧向正襟危坐的人,“翼公子,我看那贼人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不如你去隔壁休息?要是有风吹草动,照样可以第一时间知晓。”
云翼张开眸子,淡淡道,“案底中,楚员外之子就是在房中遭到毒手,当时门外有侍卫看守,楚员外睡在隔壁,一样没能防住。”
凌犀听他如此说,也难以劝他去隔壁休息了,但看着此人为看护自己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一整天,还要坐一晚上,于心不忍。
“阿九。”
房门立马被从外拉开,阿九嗖的一下子窜进来,两眼瞪的圆溜溜。大公子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在门口机灵点,听到任何风吹草动立马冲进去。
“主子,您还好吗?”
凌犀揉了揉眉心,“我很好,去叫人置张榻子,供翼公子歇息。”
见到凌犀安然无恙,阿九长舒一口气,笑嘻嘻道,“奴才这就去。”
不一会儿功夫,新添置的床榻被抬进屋,床褥是从隔壁抱来的,尚是无人用过。
房间熄了灯,云翼躺在新榻上,眼睛却没有阖上,借着床边的琉璃灯,屋里还能见到一点亮。他侧过头,看向对面榻上的人。
如果不是这次采.花贼一事,他尚不知要借何缘由再见这人一面。原想着,凌犀在沈府,当是被保护的很好,但此事一出,他又突然觉得,沈府不足以将护其周全。
“翼公子,你睡着了吗?”
凌犀阖眼阖了半天,还是没睡着,索性睁开眼,被窗边的琉璃灯吸引过去,又想起对面榻上的人。
他本是轻声问一句,要是对方睡着了就不吵他了。没想到对面轻飘飘的回上两个字,“没有。”
凌犀侧过身,“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没有打扰。”
凌犀听他说话未带鼻音,想来也是睡意全无,“我有些睡不着。”
云翼未料到对面人也同自己一般,以为他是忧心贼人一事,安慰道,“别担心,我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