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知年伤心归伤心,嗜睡却已是本能,且他一边厌恶嫌弃自己,一边又不舍得伤害肚子里的小宝宝,再难过也要吃饭,更何况,他即便这样难受,胃口竟还是那样好。
这或许也是祁知年如今唯一庆幸的事。
晚上洗澡时,他站在浴桶中,低头看自己的肚子。
并不明显,但是仔细去看,确实有一点点的凸起,祁知年有些厌恶,却又本能地忍不住用手去轻轻地摸了摸。
良久之后,他叹了气,在浴桶小心翼翼坐下。
几天过去,祁知年已经逐渐调整好心态。
都说为母则刚,为父同样如此。
哪怕是为了肚子里的小宝宝,祁知年也不想再这样胆颤心惊下去。
小宝宝一定要生下来。
但是他不想让祁淮看到自己怪物的样子,暂时他也只想瞒住所有人,黄连说至多只能再瞒一个月,他怀相比较好,目前也几乎不呕吐,只是到一个月后,便是满了整三个月,到时候便说不准。
有什么办法能瞒住所有人,到没有人看到的地方独自住上几个月?
这是近来祁知年最为苦恼的问题。
这样的事情已经占据祁知年所有的心力,所以他也一直没能发现姜七娘昏迷的事。
再者长公主那里把控得确实紧,知道黄连去过祁知年那里,就没叫黄连给姜七娘看病,黄连也不知姜七娘昏迷的事儿,黄连一心忙乎着祁知年的事。
黄连前世就是主任医师,还是个博导,生平痴迷医术。
到了这个世界亦如是,就冲这百年难得一见的案例,他就很上心,更别提祁知年还被他视为好友。
姜七娘人是醒了,只是还不太清醒,昏昏沉沉的,还在发烧。
长公主每天都去,后来有天姜七娘的情况很不好,她索性在姜七娘家中住了两天。
长公主的行踪,那是有多少人盯着的,太子得知此事,只觉得很微妙。他那个不可一世的姑母,竟也有这样放下身段的时候,还是为姜七娘。
说白了,为的还是祁淮嘛。
是的,太子认为,祁淮与姜七娘确实是有什么的,否则谁会愿意戴绿帽子替人养孩子?就好似皇祖父也养着赵初瑾一般。
他近来心气不顺,汪顺还是没找着,朝中事务繁忙。
赵初瑾人都走了,京中传闻依旧不休,再者,那天祁淮对他语气不逊。
他便想撒撒气,眼看着再有不到半个月,他便要行登基礼,万事都已准备得差不多,赵初瑾这个大威胁也已不在,其实,他也已经没有再用到长公主的地方了,毕竟长公主一个女人家,还不是得靠祁淮这个儿子撑住,而祁淮此时也不在京……
涉及姜七娘,太子便想到自己那个被关在护国寺的前侧妃姜三娘。
当初姜三娘被直接贬为庶人,是因为害了他孩子的缘故,他怒急攻心,是他主动上奏贬她,但如今时过境迁,太子已是新帝,他的心境也早就变了。
他不免想到当日,自己儿子被祁淮连扇几个耳光,他还专门赶到英国公府赔礼道歉,他的女儿赵芜更是被打得脸都破了伤口,直到现在脸上还留疤。
其实若不是祁淮与长公主,他早已想不起这对母女。
现今嘛……
明面上与长公主作对,他不敢,其他地方恶心恶心人,他还是做得到的。
他想把自己的女儿赵芜嫁给祁淮。
不是为儿女计,纯粹是想狠狠打祁淮与长公主母子俩的脸。
到时候祁淮的脸色有多难看,长公主的脸色又有多难看,他光是想想,便觉痛快。
他也不打算再让祁知年娶八公主,因为也已经没有必要,往后是祁淮与长公主仰他鼻息而活才是!
太子心中有了这个主意,便将姜七娘的父亲,清宁伯给叫进来宫来,直接把这事情告知于他,清宁伯自是连声喊好,原还怕太子登基后就要忘记他们家,不防还有这等好事!
太子便笑眯眯,说得别有深意:“朕不日便会亲自赐婚,伯爷少不得要将这等喜事跟家里人说说。”
“自然!自然!”
清宁伯也不是个好东西,他也恨祁淮,恼怒姜七娘,一心想去炫耀。
一得了这个消息,他立马往姜七娘如今住的地方跑,长公主恰好不在,姜七娘昨日刚有起色,人已醒来,也能听得进去话。
清宁伯便是这个时候跑了来。
他到底是姜七娘的亲爹,门房也不好真的拦,毕竟本朝孝道为上。
再者清宁伯看起来也不像是干坏事来的,想来他也不敢,门房便带着清宁伯进去了。
清宁伯瞧见姜七娘,也不顾她脸色煞白,上来就道:“好女儿啊,为父今日来,是给你带好消息的!”
姜七娘蹙了眉头,不愿看他。
他乐滋滋道:“你恐怕不知道,陛下要叫你三姐跟你侄女儿回宫啦!”
姜七娘没有任何反应,太子登基,她们是太子的妻女,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
谁料清宁伯紧跟着就来了句:“陛下还将你侄女儿赐婚给了国公爷呢,这可真是天大的好喜事啊!这——”
“噗——”姜七娘直接喷出口血,翻了眼就倒在范嬷嬷的怀中。
清宁伯都有些吓到,不防姜七娘对祁淮竟是如此情深?他再有太子撑腰,也有些慌。
只有范嬷嬷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姑娘这是为小郎君吐的血啊!!!
姜七娘这血一喷,屋里霎时就乱了套,没人再管清宁伯。
后来听说去禀报长公主,清宁伯才赶紧溜了。
长公主一来,问话,范嬷嬷哭着就把清宁伯的话给说了。
长公主桌子一拍:“反了天了,我看谁敢叫祁淮娶!!我这个做娘的都还没说什么呢!”
范嬷嬷的精神这才勉强振奋了些,这些天姜七娘是昏昏沉沉,主仆俩也无法交流,但姜七娘到底在害怕、担心什么,也唯有她知道,国公爷都那样对待他们小郎君!这万一成亲了,还娶了赵芜那样的泼辣货,他们小郎君要怎么办哪!!
范嬷嬷到底只是个嬷嬷,更深的道理她也想不明白,她也根本不敢想如何与祁淮对抗,她只知道,他们小郎君与国公爷这样的关系,国公爷一辈子都不娶妻才好!
长公主拍过桌子,犹不解恨,恨不得就跑到宫里将太子怒斥一顿。
后又想到,这如今已是太子的天下,她一个做长辈的,直接去跟晚辈硬碰硬,到底丢人,她略一思索便道:“这就收拾东西,带你们娘子去山上我的庄子里养病,我看还有谁敢到她跟前说三道四!”
“是!”范嬷嬷都觉得腰杆子直了不少,立马就收拾东西带人上山。
长公主不好直接进宫与太子当面吵,却是写了道奏章,直接呈给太子。
长公主身份尊贵,又是皇室中人,本就有权写奏章,只是她素日里从不干涉朝事,她这一旦写了奏章,还很是高调地进上去,自是惹人关注。
奏章里,她也写得清清楚楚,听闻新帝欲接护国寺中的庶人姜三娘母女进宫。
她指出这对母女干过的恶事,直接表示自己不答应,并请太子三思。
太子被气得直跳脚,他做太子的时候,受多方掣肘也就算了,到得如今,他接自己的女人、女儿回宫,这还不成?!
他再次对祁淮母子生出杀心。
似是为了专门针对长公主,他不仅没有三思,更是冲动到了极致,完全忘记要忍让,次日便命人去接姜三娘与赵芜回来,不仅正大光明地将她们封妃、封公主,并下赐婚旨意,要将赵芜嫁给祁淮。
满朝哗然。
长公主接到所谓的圣旨,连连冷笑,她相信祁淮很快就会得知消息,她也立即派人去将祁知年同样送到山上,让他先与姜七娘待在一处,姜七娘尚在昏迷,如今最要紧的是别叫祁知年知道这件事儿。
长公主也是为了祁淮操碎了心,什么都替他想到了。
祁知年到得山上,才晓得姜七娘昏迷的事,愧疚非常。
一到庄子里,他便陪在姜七娘身边,他坐在那里直点着头打瞌睡,范嬷嬷给他拿毯子盖上,劝道:“小郎君可是昨夜又看书到很晚?你快去睡一会儿吧,娘子这里有嬷嬷看着呢。”
祁知年坐直了,心虚地笑着摇摇头:“我在这里陪娘亲吧。”
“那您吃点东西。”范嬷嬷将碗递到他手中。
祁知年还未接过去,姜七娘的手动了动,“娘。”,他立刻回头看向姜七娘。
姜七娘睁开眼,瞧仔细身边坐着的人是祁知年没错,立即落下泪来,她伸手给祁知年。
祁知年也赶紧握住她,轻声问:“娘,您好点儿了吗?还有哪里难受?”又嗔怪范嬷嬷一句,“方才我也已说过嬷嬷,我读书要紧,娘亲的身子更要紧啊,怎能不告诉我,若不是长公主,我恐怕还蒙在鼓里呢。”
这是范嬷嬷先前说的缘由。
姜七娘还未醒,范嬷嬷不知她的打算,只好先这么说。
姜七娘听了这话,眼泪更是串串地流,她握紧祁知年的手,着急道:“年儿,不是的,不是的。”
“……怎么了,娘?”祁知年心生不妙。
范嬷嬷猜到她们姑娘这是要说了,便也在一旁跟着落泪。
祁知年更觉不对,坐直了,对姜七娘轻声道:“您刚醒,还是先躺会儿,有事情咱们稍后再说?”
姜七娘哭着摇头:“我好不容易清醒这么片刻,你让我都说完吧,年儿……”姜七娘哭泣几声,“对不起,年儿,都是娘对不起你,都是娘害了你……”
“到底是什么事儿啊……”
范嬷嬷抹着眼睛:“小郎君,那日,我与娘子都瞧见了。”
“瞧见什么?”
姜七娘闭眼哭,范嬷嬷哭着道:“那日我陪娘子去温园,本想去看看你,却,却是见到……”
祁知年的脸色寸寸变白。
范嬷嬷接着道:“后来娘子就晕了过去,娘子不醒,我也什么都不敢说。”
范嬷嬷背过脸去擦眼泪。
祁知年的手也已经僵住,他没想到与祁淮的关系竟是这样曝光于母亲面前。
不等祁知年说什么,姜七娘攥紧他的手,哪怕是喘着气,也着急道:“年儿,我们还是走吧,彻底走吧!”
祁知年强笑:“娘,他对我是真心的,我也是,我们俩是真心相爱的,娘,男子与男子也是可以相爱的。”
姜七娘哭得更凶,头在枕头上用力摇:“你什么也不知道,娘在意的从来也不只是这个,只要是你喜欢的,不论是什么人,不论是男是女,娘都会答应,祁淮却不行!”
“……为,为什么。”
“当年你外祖父有意送我进宫为妃,家中姐妹不愿,想要陷害我,她们给我下药,将我扔进相公馆……”这些都是姜七娘从来不忍说起的过往,因为太难堪。
祁知年也是第一次听说,光是听到这里,已是极为愤怒。
而姜七娘却因说得太快、太急,差点喘不上气,吓得祁知年慌忙为她抚心口。
范嬷嬷道:“奴婢来说吧!当年娘子被姜家那些人骗走,奴婢并不知晓,还以为娘子在庙里烧香呢,也是那天,奴婢在家中给娘子做些针线,窗户忽地一响,奴婢起身去看,竟是有人扔了个纸团进来!
“当时奴婢害怕极了,我们在府里相依为命,就怕惹上不该惹的事儿,这种莫名其妙多出来的纸团最是吓人,奴婢迅速拆开看了,上头只有几行字,说娘子危急,叫我赶紧去救人!
“奴婢便是再害怕,事涉娘子,也不敢不去啊,奴婢便寻了个由头从后门赶紧出府,往那处赶的时候,果然瞧见一身男装、狼狈异常的娘子,接了她迅速躲到间客栈里,咱们俩缓了很久才收拾好,直到听闻姜家的人也果然去了那家相公馆,没有抓着娘子,这事儿眼看着便过去了,我们才敢偷偷回家。”
“之后的几日,咱们一直过得忐忑不安,因为事后想来,那天从娘子进了相公馆,到离开,到奴婢收到的那封信都太不正常,姜三娘他们本派了人守在相公馆,就怕娘子跑了的!
“那天,娘子却始终没遇到,顺顺利利地跑了,直到咱们俩回家,一直都太过顺利,我们都觉得是有人在暗中相助,却始终不知这人是谁,我们俩都很害怕,因为不知背后之人的目的,就这样,直到娘子后来有了身孕,再也瞒不过去。
“那天老太君做寿,娘子她,她就做了傻事……”
范嬷嬷说到这里,再抹眼泪:“国公爷对咱们的大恩大德,我们这辈子也不会忘记,可是——”
祁知年着急问:“可是什么啊,嬷嬷你快说!!”
范嬷嬷哭道:“那天我们在街上见到安郡王赵初瑾,他,他——”
“他什么啊!!”祁知年着急得声音不觉变大。
“他就是当初与娘子……的人……”
祁知年只觉得血直往脑中涌,他的眼前都不觉晃了晃,回过神来,他也已经靠在范嬷嬷怀中。
“小郎君!您可不能吓着奴婢啊!”
祁知年几度扯唇,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口。
是以,他的亲生父亲,其实是赵初瑾?
*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几章了,请放心,不会虐的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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