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么……”尤子卿敛眸,没再说下去。
九儿瞧着尤子卿的表情,忽然一顿:“少爷,您该不会……”
“先不回侯府,去回春堂。”尤子卿打断九儿。
九儿一愣:“去回春堂作甚?”
“去找崔大夫。”尤子卿将手里的药瓶一收,塞进了袖袋里。
“少爷是怀疑,宁王发疯,跟这药有关?”
九儿瞪大眼睛:“这药有问题?可若药真有问题,宁王应该不可能察觉不到吧?”
“那陈太医一再强调要让殿下继续服药,这其中必有古怪。”尤子卿道。
九儿闻言点头:“这倒也是,要真有问题,那宁王这么久都没发现,也着实蠢笨了些。”
“口没遮拦。”尤子卿警告地瞥了九儿一眼。
九儿挠了挠头,毫无悔过之心。
马车很快在回春堂停下,尤子卿直接进医馆见了崔大夫。
对方看过药后,得出的结论跟胡常所说无差。
药没有问题。
“药是没问题,可麻痹神经,长期服用,不仅精神错乱,甚至还会产生幻觉,助长心魔从而疯癫。”
崔大夫将药瓶递还给尤子卿:“它确实可以安神止痛,但同时也是慢性毒药。”
第70章 心神不宁
回到侯府天色已晚,尤子卿面色凝重地被九儿搀下马车,正要进门,就看见尤子墨骑马过来,便干脆停下来等着。
“三儿,你回来啦?”尤子墨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门房,两步跑到尤子卿面前打量道:“身体可好些了?”
“好多了。”尤子卿问道:“二哥这是刚从军营回来?”
“是啊,这几日军营操练,见天儿来回跑,累死了。”尤子墨顿了顿,问道:“你嗓子怎么回事?”
“小风寒罢了。”尤子卿道:“我有事要找爹商量,咱们先进去再说吧。”
尤子墨点点头,跟着一边往里走一边数落:“你说你怎么就那么虎,装一下就得了,居然还真拍,下手还那么重。”
不过提起这事,就想到了另一个事,不由神色复杂起来:“那日宁王见你晕倒脸色都变了,为了抢人居然说要提亲,看着倒是比那六皇子有几分真心,你们现在……”
“二哥,我今儿,就是为殿下的事回来的。”尤子卿语气有些急切,说完发现尤子墨正眯眼瞧着自己,遂不太自在地转开视线。
“哎哟,你脸红了。”尤子墨像发现什么了不得的稀奇似的:“你不对劲,不会真对宁王日久生情了吧?”
尤子墨这日久生情分明是个形容词,可听到尤子卿耳里,却莫名成了动词,原本就红的脸,愈发红了。
“咳,二哥,我这真有急事,咱们赶紧找父亲去吧!”
看到这反应,尤子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们家三儿,这是刚拔出一个坑,又陷进另一个坑了啊!
天要下雨弟要嫁人,这事管不住,可……
一想到赵祯身份,尤子墨还是不由替自家傻弟弟担忧。
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尤子墨道:“父亲这会儿应该在书房,我们直接过去。”
这个时间,尤元刈确实在书房,不仅尤元刈在,尤子棠也在。
尤子卿刚一进门,两双眼睛就齐齐朝他望了过来。
“子卿回来了?”尤子棠关切道:“身体怎么样?”
“已经无碍了。”尤子卿应了声,拿出药瓶放到书案上。
三人皆是一愣。
尤元刈道:“这是?”
“这是殿下年前落马受伤到现在,一直在服用的药,我今天就是为这事回来的。”尤子卿直言道:“殿下近来……很不好。”
这话一出,三人又是一惊。
“你这意思,是有人给宁王下毒?”尤子墨上前拿起药瓶,拔开瓶塞闻了闻,没闻出什么名堂。
“我已经去问过回春堂的崔大夫了,药没有问题,有安神止痛之效,但长期服用,却会伤及大脑致人疯癫,无异于慢性毒药。”
尤子卿看向尤元刈:“爹,我想让人查一下当初殿下就诊记录,以及陈太医这个人。”
“行,这事爹会安排人去查。”尤元刈当即把事情给揽了下来,不过却打量着尤子卿:“你嗓子怎么回事?”
“刚二哥就问了。”尤子卿笑道:“就一点风寒,不碍事,对了,大姐的亲事……”
“六皇子应该是私下向皇上提了,今儿皇上特地把为父叫去御书房旁敲侧击了一番,被我给拒了,只说你大姐已经相看上了一户人家,皇上没说什么,想来也不上心,不过随口一提罢了。”
尤元刈挥手:“这事为父心里有数,你就别操心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是。”尤子卿行了个礼:“那儿子就先退下了。”
尤子卿从书房出来,但尤子棠尤子墨却留了下来。
尤子卿总感觉他们有事瞒着自己,回濯轩居后,便让九儿去打听了一番。
“好像是衢州剿匪一事,二少爷这几日都在为剿匪做准备,应该就是这两日动身。”
九儿说完却见尤子卿抚着下巴在走神,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叹了口气道:“少爷可是又在想宁王的事了?”
尤子卿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确实是在想赵祯,却不完全是。
他是突然想到慧善方丈那句心病还需心药医,解铃还需系铃人。或许,这次剿匪便是个不错的契机。
前世也有这么一遭,但当时负责这个的是赵祯,而他则设计了一出连环计,险些让赵祯有去无回。
他在剿匪的队伍里安插了人手,与匪头里应外合,之后赵祯虽然有惊无险的回到了京城,却因为任务失败,遭了皇上一顿挂落。
而赵戟趁机自荐,这一次因为早就掌握了匪众的信息,加上前面联手坑赵祯,后面反水杀对方措手不及,最后大获全胜,立下大功,一时风头无两。
想到这,尤子卿就不免心酸,他坑赵祯的简直太多了,谁能想到,就这么个坑货,还能让赵祯惦记成那样……
叹了口气,尤子卿看向九儿:“我有点累,你出去吧。”
“是。”九儿满脸忧虑的出去了。
然而尤子卿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半夜一个噩梦就又给惊醒过来。
惊魂未定的坐了一会儿,尤子卿扭头就喊:“九儿!”
九儿没喊来,倒是把暗七给喊了出来。
“公子。”暗七抱拳。
尤子卿看着暗七默了默:“你怎么在这?”
“殿下吩咐,王府一切人手为公子所用。”暗七道。
“呵,他这是想让我一个人去报仇,他偷懒躲闲呢?”
尤子卿又想到那个噩梦,突然有些心神不宁:“带我回王府,我要见殿下。”
“这……”
尤子卿挑眉:“不是他说王府一切人手为我所用,这就使唤不了了?”
暗七忙道:“属下不敢。”
“那就少废话。”尤子卿起身穿戴好,头发随意用发带绑在脑后,便跟着暗七出了门。
回到宁王府,尤子卿走到偏殿时照样被侍卫拦了下来。
尤子卿朝暗七看去一眼,暗七冲侍卫点点头,侍卫便犹豫着给放了行。
尤子卿推开殿门走进去时,赵祯正满头大汗的从梦里惊醒过来,看到突然出现的尤子卿怔了怔。
“你不是走了,还回来做什么?”难得的,赵祯噩梦醒来神智还算清明。
只是望着尤子卿的眼神悲伤又畏惧,让尤子卿看得心脏揪扯着疼。
他没有犹豫,径自走上前去,将赵祯的头抱进怀里。
良久才松开,尤子卿在床边坐下,摸着赵祯汗湿的脸:“我想殿下了,这次是真的,没有敷衍。”
话音刚落,尤子卿看到赵祯手腕血肉外翻的伤口以及掉在地上的碎瓷片,瞳孔猛地一缩,一把抓起赵祯的手。
“殿下您……”
话没说完,就被赵祯扯进怀里,低头狠狠吻住,像是溺水的人抱着唯一的浮木,拼命的汲取着新鲜空气。
“子卿,子卿……”
第71章 上哪说理去
不过眨眼功夫,尤子卿就被赵祯翻身压在了床上,眼看着就要干柴烈火不可描述。
可怜暗七涨红了一张脸,还因为顾忌尤子卿安全不能离开,仓惶间,只得转身躲到了屏风后。
然而眼睛看不见,耳朵却没聋,那动静响了多久,暗七就煎熬了多久。这还不是最惨的,听了主子墙角,怕是得被杀人灭口。
正纠结要不要找个什么东西堵下耳朵,就听见里面砰地一声响。
暗七猛地站起身,刚要冲进去,就被随后传来的对话顿住了脚步。
“殿下,别,别对着镜子……”
“子卿乖,把眼睛睁开,你不是想知道被抱好不好看么?”
“你……闭嘴……暗七,暗七还在……”
“嗯。”
被灌了一耳朵的暗七,木着脸坐了回去,提起桌上的水壶,仰头喝下一大口凉水。
然后撩起衣袍下摆撕下两块布料,团巴团巴塞进了耳朵里。
暗七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趴桌上睡着的,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刚把耳朵里的布团挖出来,就听到一阵锁链拖地的声响,转头就见赵祯自屏风后走了出来。
暗七忙站起身:“殿下。”
“嗯。”赵祯看着暗七的眼神,就跟藏着两把锋利的刀子似的,瞥了瞥桌上的布团,神色才稍微缓和下来:“子卿累坏了,别吵到他休息,你在这看着些,若是,若是本王情绪失控,就劈晕本王。”
“是。”暗七应道。
赵祯在桌前坐了下来,压低声音道:“都查的怎么样了?”
“跟吴太医给出的结果一样,药没问题,确实如陈太医所言,但属下找到了当时殿下的诊断记录。”
暗七自怀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展开,放到赵祯面前:“这个属下找大夫看过,殿下当时的头疼症状并不严重,是因夜不能寐精神受损所致,只需寻常药物压制即可,根本用不着这么厉害的药。”
如此,差不多已经坐实,陈太医此人有问题。
赵祯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便给推到了一边:“背后指使之人可有查到?”
暗七:“……”
“嗯?”赵祯挑眉。
暗七硬着头皮道:“当时接触过陈太医的,只有公子。”
赵祯:“……”
刚刚醒来,听了一耳朵的尤子卿:“……”
所以,指使人给赵祯下毒的,竟是他自己?!
尤子卿惊呆了,可憋屈的是,这是重生前的他干的,他完全没有这段记忆!
赵祯先重生几个月,改变了一些事情,而趁他病要他命这个,就是上辈子没有发生过的!
因为不曾重生的赵祯根本没有心魔头疼的毛病!
这……这让他上哪说理去?
这坑爹的重生害人不浅!
长久的沉默,不仅尤子卿忐忑,暗七也很忐忑。
不知过了多久,赵祯才再次开口,只是声音却低哑得厉害:“这笔账,本王记六弟头上了。”
尤子卿:“……”
暗七:“……”
“衢州剿匪一事,朝廷可有动静?”又过了一会儿,赵祯问道。
“诏令已经颁布下来了,拨了三千人前往衢州剿匪,应该就是这两日动身。”暗七如是上报。
“负责此次剿匪的主帅是谁?”想到上辈子的这次剿匪,赵祯用力攥紧了拳头。
“骠骑大将军孟兆庸,以及尤副将。”暗七瞧着赵祯脸色:“那个……殿下,公子也在着人查陈太医,他似乎,并不记得此事,这之间,兴许有什么误会。”
“剿匪一事,继续跟进,务必保证一举将这群匪众拿下。”赵祯顿了顿:“让人盯紧赵戟和赵焱,有任何动向,即刻上报。”
“是。”暗七见赵祯避开那个话题不提,便识趣的闭了嘴。
隔着屏风,尤子卿将两人对话尽收于耳,才知道,原来赵祯早就对剿匪一事做了安排,亏他还想着利用这次剿匪帮他解开心结。
幸好提前知道了这个,不然搞不好就又是弄巧成拙。
尤子卿忽然发现,好像所有的运气,都消耗在重生这件事上了,自打重生回来,就没一件顺心事。
脚步声响起,尤子卿一惊,赶紧闭上眼睛装睡,随即就感觉到赵祯在床边坐了下来。
长久的安静,让尤子卿心如擂鼓,紧张得手心都冒汗,就担心下毒一事又刺激到赵祯的神经,一怒之下再次掐自己脖子。
偏偏这事太他娘的尴尬了,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这局面,只能继续装睡。
然而等了半天,赵祯却只是俯下身来,在他右肩不轻不重的咬了一下:“装睡?”
尤子卿:“……”
“别怕。”赵祯抚上他的脸:“我知道不是现在的你。”
虽然不是现在的他,却是他……
“不过以前的你,是真的想要我死呢。”赵祯心里发苦:“子卿啊……”
眼泪顺着尤子卿紧闭的眼角滑落,赵祯拇指轻柔地替他拭去,却不再说话,只看着床上装睡的人发呆。
尤子卿睁开眼来,看到赵祯眼神空洞的样子就心疼得厉害,再也忍不住,抬手勾住他脖子拉下来,狠狠吻了上去。
“对不起殿下,对不起……”尤子卿一边吻着一边哭:“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