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过来前,就已经失踪有十天了。”报信的人看着尤子卿煞白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据说在失踪的山谷找到了部分马匹,但别的就没了,如今军中,三皇子和孟将军都受了不同程度的重伤,就尤副将勉强支撑着主持大局。”
魏青乍然听到这消息,也很焦急担忧,但转头看到脸色煞白摇摇欲坠地尤子卿,还是忙伸手把人扶着坐了下来。
“先别急,事情未必有这么糟糕……”
魏青劝慰的话没说完,就被尤子卿给打断了:“我要即刻赶赴边关。”
缓过神来,尤子卿整个人出乎意料的冷静,当机立断道:“粮草和药材补给这块,就仰仗三舅辛苦一点了。”
“这……”魏青不太放心:“你这去了能干什么?”
“我不知道,但是我必须去!”尤子卿泪眸坚定。
当日,便带着人从江淮这边直奔边关。
第178章 你可一定要活着啊
“公子,再有十里就到葛阳郡了。”
星夜兼程骑马赶了这么久的路,暗七最担心的就是尤子卿身体扛不住,眼看就快到了,着实松了口气。
尤子卿闻言点了点头,脸色有些发白,人也消瘦了很多。
“原地稍作休整,吃点东西再赶路,争取天黑之前进城。”尤子卿说罢,便翻身下了马背。
说是吃东西,但为了方便赶路,带的都是干粮,尤其是大冬天,冻得坚硬不说,还刮嗓,尤子卿咬了两口就放下了,实在是食不下咽。
“属下摘了野果,公子凑合着吃点吧。”暗七将摘来的皮糙青果给尤子卿。
尤子卿没有嫌弃,接过来在衣服上擦了擦,便咬了一口。皮涩肉酸,口感简直倒牙催泪,但比起咬不动的干粮饼子,这个已经算是吃得最轻松的了。
也不知道暗七去哪找来的,看着其貌不扬,就鸽子蛋大小,核大肉少。
虽然口感差,但胜在咬得容易还不刮嗓,几口就没了。
不说充饥,塞牙缝都不够。
暗七看着尤子卿削尖的下巴很是过意不去:“公子再忍忍,等进了城咱们先找间客栈休整一晚,明日再去军营。”
“不用。”尤子卿拔开水囊木塞喝了口水:“进城大家找个地方吃顿好的,然后接着赶路。”
暗七想劝,可想到至今都杳无音信生死未卜的主子,到嘴的话就咽了下去。
一行人休息了没一会儿,晴了不过半日的天就又开始飘起了雨夹雪,这下是想不抓紧时间赶路都不行了。
顶风冒雨,趁着傍晚城门关闭之前,一行人总算进了城。
没有特地去找,尤子卿就近带着大伙儿在食肆吃了一顿,便让暗七去找郡守换了通行令,连夜赶往军营。
等赶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守卫查验过身份腰牌,知道眼前这人不仅是宁王妃,还是尤副将的弟弟,被惊了一跳,不过还是坚守规矩没有立即放行。
“诸位稍候,请容小的去通报一声。”
尤子卿点了点头。
尤子墨乍然听到守卫小兵通报宁王妃来了军营时还没反应过来,愣了愣才转过弯,当即惊得不轻。
要不是小兵又重复了一遍,他都要以为自己听错了,急忙忙赶出去,果然看到火光照耀处,尤子卿一行风尘仆仆地站在那。
尤其尤子卿,整个人瘦得跟麻杆一样,眼底青黑,眼里更是满布红血丝,一张脸却苍白憔悴的不行。
“三儿!”尤子墨心口一痛,忙跑过去把人拉到面前查看:“你怎么来了?这一路吃了不少苦吧?”
尤子卿摇摇头,跟着尤子墨往里走:“殿下有消息了吗?”
尤子墨就知道他是为了赵祯而来,闻言摇了摇头:“派出去的人,一直没找到宁王的下落。”
顿了顿:“先不说这个,你们赶了一路应该很辛苦,我先让人给你们安排营帐休息休息,明日再说。”
尤子卿清楚自己情况,知道不能再撑下去,便点了点头应了下来,不过还是问了一嘴:“听说三皇子和孟老将军都身受重伤?”
“战场上刀剑无眼,受伤在所难免,并非多严重。”尤子墨道。
“嗯?”尤子卿停下脚步,狐疑道:“不是说他们两人重伤,只能二哥勉强主持大局吗?”
尤子墨还没说话,尤子卿看着他表情稍微一想就明白过来。
“故意的?”尤子卿问道。
尤子墨点了点头:“别的明日再说,你先休息。”
尤子卿点了点头。
尤子卿虽然来的突然,倒不用另作安排,尤子墨直接把他带去了赵祯的营帐。
“左右你俩是夫夫,住这就行了,我一会儿叫人给你打热水泡泡去去寒,然后什么也别想,好好睡一觉。”
叮嘱完,尤子墨转身便走,走到门口又想起来转回身问道:“你们用过饭没?”
“进城的时候吃过了。”尤子卿道。
尤子墨点点头,这才头也不回地离开。
没多会儿,便有两名小兵将浴桶抬了进来。
“热水送来了,王妃若是没别的吩咐,小的便……”
尤子卿起身的动作一顿,没等小兵把话说完就打断道:“叫公子就好。”
虽然身份就是如此,但他一个男人被王妃长王妃短的叫着还是有些别扭,注重规矩的地方那是没有办法,出门在外实在不想被这么叫。
小兵闻言并没有什么反应,从善如流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两人前脚出去,后脚暗七就进来,刚好听到尤子卿那番话,迟疑道:“公子不喜欢被叫王妃么?”
“没什么喜欢不喜欢,只是听着别扭不太自在。”尤子卿看暗七一眼:“有什么事吗?”
“他们在烤肉,公子要不要吃点?”暗七默默将尤子卿不习惯被叫王妃的事记在心里,面色如常的问道。
“不用了,你们吃吧,我洗洗就睡了。”尤子卿摇头道。
赶路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歇下来才发现身心俱疲,连呼吸都累。
暗七闻言没有多说,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尤子卿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就爬到床上躺了下来。
明明累得不行,然而盖着赵祯盖过的被子,枕着赵祯枕过的枕头,鼻息间都是熟悉的气息,却焦虑得怎么也睡不着。
“哎!”尤子卿抱着被子坐起来:“我来找你了,你可一定要好好活着啊!”
叹了口气,尤子卿再次躺了下来,翻来覆去半天还是睡不着,最后实在没辙,爬起来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长形匣子。
打开盖子挑拣一番,拿出一个雕刻狗头刻了赵祯字样的玉把势抓在手里,这才睡了过去。
睡过去之前迷迷糊糊的想起来,赵祯当初在温泉竹屋说要雕刻个缩小版木偶赵祯送自己的话,没兑现,不然也不至于抱着这么个东西助眠。
尤子卿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去见了赵焱和孟兆庸。
两人还是早上知道尤子卿来军营的事,赵焱还好,孟兆庸脸色却不是那么好看。
“这里可不是京城的驻军营地,不是王妃该来的地方,这战事一起,难免顾及不上,这若是伤了,吾等也不好向宁王殿下交代!”孟兆庸一开口可谓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好一顿夹枪带棍。
看不惯尤子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认为他既然以男子之身嫁了人,就该女子那般深居后宅,这么抛头露脸本就不像话,更何况还是来军营这种地方。
赵焱瞄了眼缩在角落的暗七,故意抬了抬包扎着绷带的胳膊打圆场:“卿哥也是担心大哥,当初昭县平反,身手亦是不凡,应该不至于给大家拖后腿,孟老将军倒也不必以貌取人。”
本以为这样说了,那孟兆庸就该顺台阶闭嘴了,不想还挺来劲儿:“既行妇之道,当遵妇之礼……”
尤子卿当即脸色一沉,冷冷打断:“自古巾帼还不让须眉呢,更何况在下一介男儿,孟老将军这心胸也未免太过狭隘。”
第179章 哒喇兵来犯
尤子卿一番话怼得孟兆庸脸色变了又变,但终究是闭了嘴。
这老头忠烈是忠烈,也的确是忠臣良将,就是这老顽固思想讨人烦。
也就是尤子卿现在脾气好,要换他前世……
算了,正事要紧!
尤子卿看向尤子墨:“二哥,殿下失踪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为何又要搞出这虚假消息?”
在他看来,赵祯失踪,肯定会影响军心,再来这虚晃一枪,那不是雪上加霜吗?
如果是跟赵祯打配合诱敌还说的过去,不然实在想不通这样做的目的。
“这原本是咱们布的一局,咱们这边造成群龙无首的假象吸引哒喇兵力,宁王带人突袭王帐取哒喇王首级。”
尤子墨叹气:“不过宁王失踪是真的,但在有确切消息之前,还是得按计划行事,以免坏了宁王那边的事。”
赵焱也道:“没有消息,反而是好消息,所以你也不必太过着急,一切等斥候联系上宁王那边再说。”
如果是这样那还好。
可是一天没有消息,尤子卿心里就一天难安。
“眼下除了等着,也没有别的办法。”尤子墨拍拍尤子卿肩膀,正要再说什么,突然一个士兵冲了进来。
“报!”士兵道:“哒喇兵来犯!”
几人对视一眼,当即走出议事营帐。
尤子墨带着尤子卿登上城墙,果然看到一队哒喇兵正朝这边推进,但目测人数并不多。
“不过两三千人。”尤子墨冷嗤:“应该是探虚实来的。”
尤子卿目光沉冷的看着那一队人。
“走吧。”尤子墨转身带着尤子卿下了城墙。
回去后立即下令,伪装不堪迎敌的样子,全力守城,只守不攻。
“二哥不去吗?”尤子卿疑惑。
“去。”尤子墨看向尤子卿:“老实呆着。”
扔下这一句,尤子墨当即整军待发,迅速安排布置好,便带着人亲身上了城墙。
厮杀声很快响起来,杀声震天。
尤子卿让人拿来舆图,自行在营帐里看起来。
“卿哥突然让人拿来舆图,可是发现了什么?”赵焱走进帐来。
“舆图上看,有三处直通峡谷可到哒喇驻军营地,这东西左右两处地势虽然险峻,但并不好埋伏。”
尤子卿指着舆图,抬头看一眼赵焱:“也就是说,如果是故意败退引诱殿下过去,那就只能是西南方向这边。”
赵焱看了尤子卿一眼:“你猜得没错,大哥的确是在那个方向失踪的。”
顿了顿道:“不过不是对方设伏,大哥也不是追击残兵失踪,而是故意将人赶去那边,瓮中捉鳖,当时率兵之人是哒喇四王子。”
尤子卿停下动作,抬头看向赵焱。
“大哥斩杀哒喇王子,得知哒喇王王驾亲征,便准备里应外合偷袭王帐,一开始还会有斥候传回消息,后来突然就断了联系。”赵焱解释道。
尤子卿沉默须臾,却是转头望向门口:“那粮草被劫一事,你们可有让人查过?”
“已经查过了。”赵焱点头:“那些胡匪确实形迹可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但训练有素,绝非一般胡叻残部该有的。”
尤子卿坐了下来,摸着下巴沉思。
赵焱也坐下来:“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赵戟一直没有下落。”尤子卿道。
“你怀疑是赵戟?”赵焱挑眉。
“能掌握如此精准,必然是有人里应外合。”尤子卿手指抚过桌沿:“只是粮草官已死,死无对证,但据我所知,那人曾经也是赵戟派系,只是赵戟出事后,才改投到了四皇子阵营。”
赵焱沉默须臾:“这么分析的话,那截断粮草一事,赵戟和老四都有嫌疑。”
尤子卿却摇头:“赵戟已经被下了通缉令,这种情况下还能隐藏这么深,只有一种可能。”
“投敌?”赵焱皱眉。
尤子卿点点头:“这也是我担心殿下的原因。”
顿了顿又问道:“殿下并非热血冲头任意妄为的性子,他为何会决定带人突袭王帐?”
“哒喇撩贱你又不是不知道,跟他们打就跟尿不尽一样,每次来人数都不会很多,而哒喇王虽然亲征,但一次也没出现过。”
赵焱倒了杯水,一边喝着,眼睛扫扫角落毫无存在感的暗七,一边竖着耳朵听外头动静:“每次来干一架就跑,实在烦不胜烦。”
“所以你们才想出这么个计策?”尤子卿皱着眉头,总觉得哒喇这风格有些怪异。
“你也看出来了吧?”赵焱看着尤子卿的反应笑了笑:“葛阳郡虽说是防守重地,但沂南郜崇两郡一边靠近左赤,一边靠近卞豫,若是这两处失守,一样会直达京都,彼时后果不堪设想,就怕这是声东击西。”
没错,尤子卿想到的也是这点。
哪有打仗跟闹着玩儿似的时不时来一拨人逗一下,必然是有其目的的。
“沂南郜崇虽然已经做好了防守准备,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大哥此番突袭哒喇王帐,一来是探虚实,二来也是为了速战速决。”
赵焱道:“大哥不是为守关而来,而是为了直捣哒喇王庭,灭了哒喇。”
外头的声音好像没之前那么大了。
尤子卿不放心道:“咱们这样示弱真的有用么?”
“到时候就知道了。”赵焱喝了口茶:“走吧,一起出去看看,孟老将军你不必在意,他这人就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