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上触感还在,洛甚咽了咽口水:“朕……好像做了个梦?”
故行之脸上微抽,盯着面前怂巴巴的人,直接把什么君臣礼仪都抛到脑后:“需要臣帮皇上清醒一下吗?”
洛甚怂了,他摇摇头:“这就不必了,故行之,你不是要回去休息吗?回……回去吧。”
故行之的脸依旧是阴沉沉的:“皇上,用完臣就丢?”
洛甚惊了:“朕没这个意思!”
故行之垂眸,表情一言难尽:“皇上,半夜换宫服偷喝酒,还轻薄了臣?”
洛甚摇摇头:“朕没喝酒!”
明明只喝了药汤……对了,太医说那药汤喝后可能有醉酒症状,所以果然是……
洛甚平时不怎么喝酒,不知道自己酒量这么差,药汤里的酒都能醉。
他抬起头正想解释,却见故行之的表情更诡异了。
故行之额前的青筋跳了跳:“皇上觊觎臣?”
洛甚愣了:“……啥?”
故行之冷漠道:“皇上,臣对男子无意。”
即使是那日的事,也是药物所致,他虽然对女子无情,但也不代表会喜欢上男人。
倒是皇上没喝酒却假借醉酒吻他,这事如果不说清楚,恐怕会让皇上得寸进尺。
故行之道:“皇上日后还会选妃,为皇家开枝散叶,切勿因为新奇沾惹男风,宠幸私宠,以免影响皇上在外的声望。希望皇上别再将皇权当儿戏,认真以待。”
说完,故行之直视洛甚,心里已经做好迎接龙怒的准备,却见面前的人身形忽然晃了下,脸色刷的白了,薄唇紧抿到破皮出血,像是被戳中什么心事,气得咬牙切齿。
好像……很委屈?
“皇……上?”
“给朕……滚出去!”洛甚深吸口气,指尖颤着,声音都在抖,他怕自己忍不住,拿剑把人砍了。
故行之感觉莫名其妙,他回顾了下自己说的话,也没有什么不对,皇上早晚会选秀,何必这么气急败坏的?
就因为他说皇上好男风?
可这不就是良言吗?一个好男风的皇上即位,传出去,叫人怎么想?
当朝国风再开放,也开不出什么花来啊。
难道是因为他戳破皇上的心思?皇上真看上他了?
故行之看了眼气急败坏的洛甚,抿了抿唇,转身往外走。
门口,太监刚从睡梦中醒来,一眼瞧见故行之的背影,愣住了。
话说……长安只嘱咐他别让故行之进屋,那出去……要不要拦?
但是……他不敢拦。
不敢拦的太监一步步挪回了寝殿门口,屋里突然传来一声摔东西的声音,吓他一跳,然而后面又再没了动静。
屋里。
洛甚摔完东西,理智终于拉回来些许。
他垂眸盯着地上的碎片,本来想捡,只是刚走一步,那熟悉的恍惚便再次上头,他按着椅子稳住身体,干脆想着明天让太监来收拾,转身爬上床。
说实话,自小先皇保护他保护的很好,他也从不觉得和别人有什么不同,若不是皇后发现他的秘密嘲讽他,他或许也不会如此抗拒,甚至已经娶妻生子。
皇后死后,先皇也问过他对自己身体的想法,洛甚以为过了这么久,他不会对这种话再有波动,只是……
没想到再听时,依旧会给他屈辱的感觉。
故行之并不愿意成为他的辅佐大臣,他自然是有所感觉,否则他也不会放任故行之迟迟未入宫面圣。
只是一开始还想着多少在对方面前表现一下,证明自己并非真的无用。
但今晚……
他是明白了。
自己在故行之面前就是这个形象,他的努力,在故行之看来,就是单纯的儿戏。
既然如此,那他还装什么?
洛甚意识迷离间,恍惚又瞧见故行之的脸,他气恼地翻过枕头砸向对方,但是砸完就后悔了。
那个枕头可珍贵了,是先皇千里迢迢买来给他的。
他摸摸鼻子,起身下床捡回来,一眼没瞧明明就站在的旁边的故行之。
然后,他眼前又是一黑,彻底晕死过去。
隔日,洛甚醒来。
一睁眼就瞧见长安守在床侧。
他迷茫了会儿,问道:“长安?怎么了?”
长安见他醒了,担忧地问:“皇上,您没伤到哪儿吧?”
洛甚眉头一皱,脑海里闪回昨晚昏死前好像看到的故行之身影,他从床上坐起,摸了摸,发现自己好好的,只是衣服还是昨晚那件。
他问:“长安说的何意?”
“地上有碎片,奴才担心皇上划到手了。”他满脸担心,昨晚守门的太监不敢告诉他故行之半夜还从皇上寝殿离开,怕长安把银子要回去,因此长安才不知道故行之的事。
洛甚摇摇头:“这倒没有。”
他说着顿了下,问:“昨晚你守在这照顾朕的?”
“没啊。”长安道,“奴才和长心在准备皇上出宫的事,皇上不是说要出宫吗?”
洛甚心虚了,昨晚他和故行之吵架,要再跟着故行之出宫,以故行之的性格,大概不会拿他当皇上尊敬。
他脑海里依旧闪着昨晚那道身影,又看着自己躺在床上,感觉哪哪不对:“那昨晚有人进来过么?”
长安摇摇头:“守门的太监说没看见。”
所以……那果然是自己的幻觉,对吧?
洛甚放心了。
长安当他是因为被绑过,所以留下心理阴影,只觉得心疼无比,赶紧道:“皇上,以后奴才一定守着皇上,绝对不会让皇上再有危险了!”
洛甚点点头,笑了笑:“朕知道你忠心。”
但听到这两个字,长安却心虚地抽了下唇角。
“对了,长心呢?”
长安道:“长心昨晚没蹲到人,今天一大早守到故将军屋门口说要去打架了。”
他怕洛甚担心故行之,又道:“奴才稍后把她领回来。”
“不了。”洛甚扬起唇角,“让她打得开心一点。”
长安:“????”
不心疼了?
第18章 忘记 故行之哄人
长剑抵着下巴,锋利的剑尖触碰皮肤带来如针扎般的刺痛。
故行之抬眸看了长心一眼,长心磨着牙道:“出来,和我打一架!”
“姑娘。”故行之将筷子放回桌上,对这个突然闯入,二话不说就意图取他性命的女子竟有些习惯了。
“敢问这次来,又是为何?”
昨晚那会儿,难道长心要迁怒于他?
长心握着剑的手突然紧了下,在皇宫横行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被人问理由。
她表情怔了怔:“因为……长年?”
“长心姑娘,可否再让本官和长年见一面?本官有事要问他。”
长心一听,茫然的思绪立刻收回来:“不行!”
洛甚说了,之后不打算再用长年的身份了。
“为何?”
“因为……”长心挠挠后脑勺,这事问她做什么?她又不是皇上肚子里的蛔虫,她哪知道该怎么回?
倒是故行之磨磨叽叽,和她出来打个架还问三问四的。
长心烦了:“废话那么多,到底打不打?”
故行之见她反应奇怪,又这么大胆,问道:“长心姑娘,长年公子不过还只是个伴读,应该没有本事让你如此冒犯本官?”
长心被问乱了,先皇也没说过她不能打大臣啊。
她烦躁地皱起秀眉,干脆道:“你就说,让不让打?”
故行之慢慢站起身:“打可以,但你得答应本官一个要求。”
“什么?”
“让本官再见长年一面。”
长心突然想明白了。
这厮是对皇上念念不忘,还想去招惹皇上!
她就说,就应该把皇上打扮得天上有地上无,叫故行之自惭形秽。
皇上不听,倒把自己搭进去了!
长心一怒,咬牙:“打赢我再说!”
一剑刺来,故行之偏头躲开,抬掌收走筷子,以筷抵剑,在屋内过了十来招,随后一个闪身到屋外,两人方才大展拳脚。
长心自小在宫中受暗卫指导,为保护洛甚,学的都是最直接快速致命的招式,每一剑劈来都是刁钻诡谲,叫人措手不及。
偏是故行之自小在塞外生活,学的杂,从重兵器到轻功暗器都信手拈来,被人暗杀数百上千次,对付长心也绰绰有余。
两人有来有回,打了一早上。
路过的暗卫终于看不下去,转头告诉了长安。
“长安公公,他们再打下去,今天的晨练长心就翘掉了。”
言下之意是,你们打你们的,暗卫的晨练不能少,赶紧去拦他们。
长安:“……”
这暗卫的破规矩真多。
他无奈地叹口气,把切好的水果递进屋里去:“皇上。”
洛甚朱笔批下“阅”字,闻言抬头,问:“怎么?”
“长心还没回来。”长安把水果搁到桌上,“说是已经和故将军打了一早上了。”
洛甚闻言一愣,他知道长心能打,没想到这么能打。
“没受伤吧?”
长安摇摇头:“故将军武功极强,寻常人很难近身,他仅凭一双筷子,就拦下长心数十招……”
话没说完,却听洛甚打断:“朕问的是长心。”
长年:“……”
皇上转性了?
不担心朝廷命官的安危了?
似乎是听见长安的心声,洛甚不满道:“你什么眼神?长心是朕的人,朕不心疼长心,心疼个从塞外回来,还和朕作对的人?”
长安心想也是,心情一下子畅快了:“那皇上,不然……”
“去把长心接回来。”洛甚随手拿了个水果啃着,另一只手继续翻奏折,“她估计累了,还在硬撑。”
长安立马下去,但是刚走到门口,洛甚突然想起什么,叫住了他。
“皇上,什么事?”
洛甚站起身:“长心现在对故行之来说,就是长年身边的人,你要去接长心,会被他起疑。”
长安这才想起来,皇上还有个长年的身份,愁了:“那怎么办?”
“朕过去。”洛甚抬步便走出书房。
身后,长安茫然地盯着洛甚衣服上的龙纹,奇怪地想。
他去,难道和皇上去有什么不同吗?
故行之住得不远,几步路就到了。
远远瞧见一剑飞舞,两道身影来回,长心的额头已经沁出汗水,眼神却越发兴奋,像是沉迷其中,连故行之看着都觉得隐隐不对。
他手上的筷子已经被劈开一根,只剩下一根挡住对方的的剑,正准备叫停,不远处的宫人却突然唤道:“皇上驾到——”
长心下意识转头,手里的剑毫无防备直刺故行之面门。
故行之以筷子挡剑,侧身抬手在长心手腕打去,剑立刻脱手,呯地掉到地上。
速度太快,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长心已经被反手剪跪在地上,而故行之喘息片刻,又是一掌劈晕了她。
众人:“……”
洛甚看着那一脸苍白的长心,心疼了,但还得装着样子:“这怎么回事?”
“参见皇上。”故行之看了长心一眼,道,“听闻长心姑娘身手不错,臣和她切磋了两招。”
洛甚听出他有心护着长心,眉头松了松:“若是想要切磋,宫内有操练场。”
长安给旁边的宫人使眼色:“把长心带下去吧。”
话毕,有两个人上前,抱起长心便转身离开。
故行之看了她一眼,又抬眸看向皇上,问道:“皇上过来,是为了长心一事?”
“……”洛甚咳了一声,他刚出来的急,忘记想借口了。
故行之皱着眉,难不成是因为昨晚的事,来找他算账的?
他脑海里闪过昨晚某人苍白脸色和紧咬的唇,再抬头时,果然在对方唇边寻到那处伤口。
还给自己咬伤了?
这得多生气?
那目光来来回回,盯得洛甚表情都不太自然了。
洛甚下意识抿了下唇,又触到那伤口,赶紧松开,这时想起什么:“朕……朕是来听听你对出宫的安排。”
“出宫?”故行之茫然地重复了一遍。
他抬着头,那眼里一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洛甚愣住了。
他也愣住了。
后知后觉,故行之想起来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他张口正要说话,皇上突然一甩袖扭头走了。
走……了?
故行之一愣,下意识起身追上人,一把按住对方的手腕。
洛甚吓了一跳,旁边的人也吓了一跳。
长安赶紧挡在洛甚身前:“故将军,这是皇上!”
故行之回过神,扫见洛甚绷着张脸强装镇定,可眼里满是惊慌失措,像是被人冒犯了也不敢大喊,又让他恍神间回到天喜楼那晚见过的人。
明明不是同一个人,为何那么像?
故行之心头闪过异样,接着又想到,那个和他用同一块香膏,作他伴读共同长大的人,私下却联合他身边的太监,疑有异心。
这些,想必洛甚根本不知情。
也难怪,如果这一切是真的,就连家里的故老将军都站在平王那边,他才是真正的孤立无援。
洛甚瞧着瞧着,慌乱的心脏终于冷静下来,可对方那眼神却从着急变成了怜悯。
洛甚:“???”
“你那日的建议,朕只是觉得可行,并没有很想出宫!你别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