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甚有点不安:“行之,你说……长安要真起了反心, 怎么办?”
他唯一赌的, 就是长安了。
长安知晓他那么多秘密,身份又如此尴尬,此刻洛甚不能拉拢, 更不能下旨砍头。
他摸着肚子。
长安知道这么重大的秘密,倘若他说出去, 必定能在微服出巡前搅得朝廷一团乱。
但长安一直都没说,说明……
他眼里带了些微小的希望。
故行之冷着声打破:“我让长心盯着了,只要他开口, 就别想活着走出去。”
洛甚闻言,脑袋垂下,声音弱弱的:“那就希望他好好活到朕放他出宫的日子吧。”
故行之看他可怜巴巴的模样,心里软了软,倾身将人抱住,叹了声气:“行了,你也早些休息,别老想这些。”
洛甚点点头,他本来就觉得累,刚出去被长安那么一气,脑袋都不中用了,听到这话,身体就跟着松懈下来,不一会儿,呼吸便均匀平缓。
故行之见人睡熟了,这才轻手轻脚下了床,走到窗口边瞧着窗外跪着的人影。
那身影轻晃了晃,最终体力不支倒下,然后被一道黑影掠走。
故行之当即叫来长心,听她说是长安身边的暗卫,名唤秦枫。
“为什么长安身边有个暗卫?”他原本以为是洛甚的。
长心撇了下嘴:“以前小时候皇上老受别人背后欺负,长安就去和他们打架,没打过,有一次差点死了,先皇就给他赐了个护卫,后来那个护卫被偷偷弄死了,就换成秦枫。”
表面是给一个公公送护卫,实际是警告那些人,洛甚的人,就算是个宫人,先皇都护着。
长心说完,问道:“要去抢回来吗?”
故行之回头看了眼洛甚,人还在睡着,那眉头微微蹙起,显然是睡着了还在担心。
他叹了口气:“不必,由着他们去,你盯着些。”
长心点头,转身便跑了。
隔日一早,洛甚被屋外的声音吵醒。
他睁开眼睛,茫然地眨了眨,好片刻,才意识到早上了。
他摸索着爬起来,看床侧已经空了,接着屋外就再次传来声音:“本王要在这等着皇兄!”
长安咳了一声,哑着嗓子道:“秦王爷,你现在是什么身份,还敢来叨扰皇上?”
洛铭瞥他一眼,这人昨晚回来时发了高烧,他今天早上是想偷偷跑过来的,没想到长安这么顽强,居然也跟出来。
他磨了磨牙,要不是昨晚被秦枫盯着,他早就报复长安了。
“秦王爷,还请立即回去!”长安大声了些,说着牵动嗓子,又咳了起来。
洛甚在这咳嗽声中打开门,目光扫过两人,又看了眼在旁的宫人们,眉头不悦地抽了抽。
宫人们齐齐跪下。
洛铭本来要冲上去抱人,却被长安死死拽住衣服,强行摁到地上去。
然后,才揪着自己的衣领,克制着咳嗽下跪。
那脸色,苍白如纸。
洛甚心里疼了下,但转眼就把那点心疼藏了个一干二净:“你们一大早,在这做什么?”
洛铭欣喜道:“哥,哥,我来请安了!”
长安横他一眼,哑声道:“打扰到皇上休息,还望皇上恕罪!”
洛甚理了理衣服,把脖子上那点痕迹藏住,轻笑了一声:“洛铭,你好像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洛铭睁着那张可怜无辜不懂事的眸子,眨呀眨的,从昨天到现在,好像还没人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以……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委屈地望着洛甚,“我刚失忆,什么都不记得了。”
底下的众人轻轻吸了口气。
洛甚微微一笑:“长安,领他回去,一道一道说清楚。”
长安立刻低头:“是。”
等洛甚离开,他立刻上前一把拎起洛铭,咳了两声:“走!”
洛铭被一病患拖回冷宫,临走前还望着洛甚的背影不放。
一直到他瞧见,洛甚看见故行之的身影,整个人就从郁闷不悦转变到心花怒放,快步走上前去。
洛铭犹豫了下,问长安:“本王这是要……多了个皇夫吗?”
为什么,这两个人,看着那么亲密无间?
饭一起吃,路一起走,车一起坐,甚至连房间也……
长安咳了一声,瞪他:“秦王爷,奴才想,你应该关注的是自己还能不能从这冷宫踏出去才对。”
洛铭闻言,身体一抖,忙问道:“那长安,好长安,你快说说,本王到底做了些什么?”
长安呵呵一笑:“秦王,您订婚当日,在秦王府皇上遭刺杀,前些日,秦王身边的暗卫也去刺杀皇上。”
洛铭惊了:“好端端的,本王让人去刺杀皇上做什么?”
长安笑意更冷:“那就得问问王爷了。”
洛铭愁得抓头发:“可是,可是这些不都是别人做的,又不是本王做的。”
他突然紧紧握住长安的手,像是在握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长安,你说,这事没有本王亲自下令的证据,应该当不成是本王做的吧?”
长安一听,脸上又起了怒意:“王爷是想赖掉?这都是在王爷府上出的事,王爷还能当毫不知情?王爷觉得,谁是傻子?”
“可,可本王不应当呀!”他急得走来走去,走着走着,突然就停下了,转身,继续用那满含希望的眼神瞧长安,“那个刺客,还有护卫,人还活着不?”
长安听明白了:“王爷是想让他们顶罪?”
“不是不是,总得问清楚吧?到底是谁指使他们干的?”
长安冷冷道:“不必了,刺客已经坦白认供,护卫也已伏法。”
他收回目光,声音带着点报复后的颤抖:“还是王爷您亲自留的毒药,那日护卫服毒后,还把瓷片扎入王爷的床头木。”
洛铭心脏猛地一紧。
他就说为什么一醒来就看到那瓷块,原来竟是……竟是……
脑海里又闪过一道黑影,他噤了声,大受打击般坐着不动了。
长安也累得不行,干脆坐到地上休息。
两人对视一眼,长安哼地一声又扭过头去。
洛铭深深绝望了。
他摸索着爬起来,想跑去找洛甚,结果刚到门口,就被一道黑影拦住去路。
秦枫冷着脸,一把剑横在门口:“王爷,想死吗?”
洛铭:“……”
他安分了,他不敢动了,他默默缩在角落,瞧着秦枫走进屋里,把药放到地上,然后抱起昏迷的长安进内屋去。
良久,洛铭才突然回过神来,急忙往里屋跑去:“等等,你们睡里屋,本王睡哪?!!”
屋内,秦枫冷眼一扫,洛铭又怂了,他慢慢往门口退,一边道:“行吧行吧,里屋给你们,本王睡外屋,行了吧!”
他挪回外屋,恨恨地关上门。
然后躺到硬梆梆的床上,瞧着屋顶,绝望地想,这里还不如王府呢。
想着想着,他慢悠悠睡着了。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到微服出巡,也就剩了一天。
这几天里,皇宫内诡异的安静下来,没有半点风声。
洛甚每日还是照常上朝下朝,仿佛宫里从没多个洛铭。
况且朝中也没人敢吭声。
洛甚遭遇洛铭护卫行刺这事,就算洛甚想立马杀了洛铭都行。
他现在此举,已经是最大的龙恩了。
因此朝中站洛铭一派的,全都收着尾巴做人,乖乖为洛甚出巡一事献计。
洛甚心满意足,眼神得意地扫过众人,瞧见故行之时,那腰忍不住又酸了下。
这几天,虽然朝堂上给洛甚找的事少了,但某人给他找的事是越来越多了。
他感觉自己有点吃不消……
毕竟,昨晚才闹到了后半夜,今天要是再来……
洛甚心虚地移开目光,咳了两声:“大家都退下吧。”
众人闻言,赶紧走得走,跑得跑,都赶着回去安排出巡塞人的事,没空在这和洛甚再打个太极试探。
倒依旧只有故行之留在最后。
经过的大臣们都忍不住夸赞:“故大人真是忠心为皇上,每次都是最后一个走。”
“对啊对啊,也不知道他那个心上人找得怎么样了,要不是他已经有心上人了,本官都想拉他当女婿。”
“得了吧,就算他没有心上人,以他故家的身份地位,那也是他挑你们。”
“话说……故大人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找到那姑娘?是不是找错了?”
突然有人问出声,众人一怔,旋即哈哈大笑道:“怎么会找错,难道那人不是个女子,而是男子?”
笑完,那人愣了下。
皇上都下旨了,如果那姑娘是普通人家子女,定然不敢瞒着藏着,肯定得交出来,如果是什么达官贵人家的,更会攀着故行之这枝,就算是什么风尘花柳之地,有故行之赎身,还有皇上赐婚,她们会不愿意?
再者,就算不愿意,也要知会故行之一声,让他把这旨撤了。
但现在什么动静都没,那大概率就是……
方才还哈哈大笑的几个官员哽住了,他们互相望望,眼神里多了几分猜测。
“倘若……故大人真有这方面的癖好,那咱皇上岂不就……”
剩下的话没说出口,但几个人都后背一抖,惊悚地望着大殿的方向。
此刻,殿门紧闭,在殿内的小屋里,洛甚紧紧揪着垂落的龙袍,后背抵在冰凉的墙壁上,两边不同的温度激得他头皮发紧,忍不住一口咬在某人肩膀上。
疼得抽气。
故行之吻住他的唇,含下洛甚那声呜咽,随手勾住他的乌丝。
那龙冠早被他随手摘了,此刻洛甚头上什么装饰都没有,连束发的带子都被拿走另作用途。
乌丝被迫垂落,更衬得那泛红的脸勾人不休。
“等,等朕换件衣服……”洛甚努力推拒着人,他眼瞧着龙袍将掉不掉,某人恶趣味着,还帮他把龙袍重新挂上来。
金丝磨着皮肤,擦出红印。
“皇上。”故行之唤完,果然见人脸上更红一分,他压低声音,又唤了一声,直把人唤到浑身都红了,将脑袋埋到他怀里,仿佛整个人都烧了似的,他这才把洛甚捞出来,摁到墙上用力吻去。
直把人理智吻没了,洛甚恍恍惚惚,故行之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乖巧得不可思议。
日渐入山,某人让宫人清了宫道,一路把洛甚抱回宫去。
洛甚昏昏沉沉,睁开眼,朦胧间瞧见裹在身上的龙袍皱得一团乱,某人正在旁侧试水温,他呼吸一紧,脑海里想起方才的混乱。
“故、行、之!”洛甚生气了,他一把将那袍服丢到故行之头上,翻身坐起,满脸薄红,眼里满是恼怒。
他,他居然……
洛甚被气得发晕,这让他以后怎么穿着上朝?
故行之被砸得踉跄了下,他赶紧抱起龙袍,还没走过去,就见洛甚拿起枕头要砸他。
那模样,像极了他刚进宫那天,洛甚因为醉酒昏昏沉沉,以为看见的故行之是梦里的,抄起枕头砸他,又心疼地爬下榻去捡枕头。
那一刻,故行之便心软了。
洛甚撑着身体爬起来,委屈地瞪他一眼,接着便要下榻去捡枕头。
脚刚触到地面,便猛地一软,整个人朝前扑去,好在故行之眼疾手快接住,连带着枕头一起抱回榻上。
洛甚不高兴,人钻进被子里,只露了个后脑勺给他。
故行之心里一咯噔。
这是……把人惹毛了?
他悻悻上前,伸手碰了碰洛甚:“阿甚?”
洛甚不应,也不理他。
那小脸埋在被子里,只有露出的耳朵尖红到滴血。
故行之莫名笑了,他凑过去,轻轻咬上那耳尖,便听被子里传来低低一声惊呼,某人急切地翻过身来,扬手打去。
故行之抬手接下,然后……
青幔翻飞。
隔天,洛甚是被抱上马车的,他还在呼呼大睡。
某人欺负了他一天,这才没敢使小脾气反对他出巡,还乖乖送人出去。
只是那不舍的眼神,任谁看了都不忍心。
所以洛甚干脆装睡,直接不看。
马车缓缓驶动,直到洛甚感觉车后没人在跟了,这才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
车外,故将军心疼了下:“皇上醒了?”
“嗯。”洛甚正要爬起来,这时脸色微变,心里骂了故行之一句,又慢慢慢慢躺下了,“故将军……”
“臣在。”故将军靠近了些,正打算听皇令。
然后就听到洛甚咬牙切齿道:“故行之……是不是属狗的?”
为什么……这么有能耐……
还……
故将军老脸一红,赶紧退下去。
洛甚躺在马车榻上,身下的被褥垫了好几层,也算软和,旁边还有点心茶水,他压根不需要爬起来,就能安心享受着。
他稍微撑坐靠在板上,随手拿了个果子,用随身带的小匕首削掉皮,小口小口啃着。
手掌心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段时间故行之拿了那匕首重新改造了下,里面还多了几根针,一按机关便会袭出。
故行之昨晚拿出来的时候,说是为了避免洛甚再像那天一样误伤自己才设计的,又把洛甚气到,哄了大半天才哄好。
他方才愿意把这东西挂到脖子上。
洛甚吃完果子,翻出被子下的行驶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