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甚:“……”
这是把气都撒到柳况身上了。
他抿着筷尖,说:“长心, 你还是去叫故将军来吧。”
怎么也得哄一哄。
长心鼓起一边腮帮子,不高兴地往外走,片刻后把人带进来。
故将军走进屋向洛甚请罪。
洛甚摆摆手:“无碍, 一起来吃饭吧,长心,叫厨房送三碗饭上来。”
长心“哦”了一声,转身出去。
故将军垂着头:“臣方才问过柳况,知道了一点关于柳丞相的事。”
洛甚正在用热毛巾擦手。
故将军:“柳家是先皇提拔上来的,和长青有些渊源,皇上既然打算放弃长青,需得尽早处理好柳丞相”。
洛甚唔了声,开始扒拉烧鹅。
他准备给故将军分只大鹅腿,安抚故将军受伤的心灵。
但是那烧鹅有点大,不好掰。
故将军还在说:“柳丞相有一女,名唤柳娥,相貌不错。柳丞相知道长青失利,便急着把柳姑娘塞到龙床上,以保证柳家的势力稳固,臣问过柳况,柳丞相想在第二站,即沙河镇的时候安排和您见面。”
“那个……”
故将军说完,就听见洛甚小心翼翼地唤了声。
他心一软,想到方才自己居然误会了洛甚,便觉得愧疚难当。
因此,洛甚想骂他,都是他应该受得!
故将军紧了紧手心,抿着唇抬起头,他要直视错误!他要求得未来儿夫的原谅!
然后他就看见一个泛着油光的大鹅腿。
洛甚见人瞪大眼睛,像是被吓到。
他噗嗤一声笑开来:“故将军不必拘束,来吃个鹅腿压压惊。”
故将军心坎一软,透过洛甚回想起年轻的时候,曾随皇上逛后宫,那时洛甚被关在东宫里,不怎么出门,见到陌生的面孔就会躲到先皇的身后,用小小的手紧紧攥着龙袍,一边怕被人瞧见,一边又偷偷用目光去瞥。
那时候的洛甚,奶软可爱,腼腆得很,直看得把故将军心都化了。
先皇总会将小奶甚抱起来坐在他的肩膀上,同故将军谈事时,语气也柔软不少。
那时候故夫人在外处理一个小阵营,故行之也跟随过去,故将军不想回家独守空房,干脆就经常去皇宫混了个脸熟,久而久之,洛甚还愿意坐在他的肩膀上数星星。
时间一晃而过,人都这么大了,还怀了他的孙孩。
故将军心头暖暖的,接过鹅腿,瞧着人越发满意,再一想今天下午被亲儿子逮在过道责备,心里对后辈的爱便开始失衡,他的心直接偏到了洛甚那边。
“皇上,以后若是行之欺负你,你大可和臣说,臣永远站在皇上身边!”
臭儿子,弃了弃了!
洛甚茫然了下,不知道这话题怎么扯到这来,不过看故将军一脸被安抚得心满意足的模样,他也放心了。
片刻后,长心进屋,把米饭端上来,转身要走,洛甚刚想叫住人,就听见故将军问道:“长心你不留下来吃饭么?”
长心一愣,说:“奴婢去楼下吃便好。”
故将军反应过来,敛下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继续啃鹅腿。
洛甚不明所以,但还是道:“长心,你留在这一起吃吧。”
他把第三碗饭推过去:“朕是让你吃的。”
长心一听,果断入座,顺便盯着故将军,以免他抢她功劳。
三人说说闹闹,吃完便各自洗漱睡觉。
夜逐渐深了。
柳况悲凄地望着窗外的散星,肚子喧嚣一声大过一声。
他嘴里还塞着毛巾,以至于完全发不出声音,无法向别人求救。
他以为故将军被叫出去很快会再回来,但等啊等,等到月上树梢,等到月落乌啼,等到他睡了一觉再起来,都没有见门再开过。
他……
好像被人遗忘了?
=
待日上树头,众人才起身准备赶路。
似乎是有昨晚故行之送的药膏起效,洛甚感觉身体没那么酸软了,他溜溜达达到屋前,便看见柳况可怜兮兮靠在床尾,面容憔悴。
他有些惊讶:“怎么了?这是被谁欺负了?”
柳况听到声音,勉强睁开双眼,一抬眸就瞧见洛甚站在门口,眼神无辜中带着好奇,一脸不理解面前到底发生什么事的模样。
柳况勉强伸出手去:“水……水……”
洛甚恍然,原来是渴了,他去拿水杯接水,却发现茶壶里没水了,他左右看看,见昨日那酒壶里还有一些,又看着柳况一副快被渴死的样子,便倒了杯酒递过去。
柳况渴极了,就着他的手差点要把茶杯都吞下去。
洛甚有点担心:“你还渴吗?”
柳况闻声抬头,撞见那双浅淡的眸中,心脏又被狠狠一撞。
他咽了咽嗓子,说:“不……不渴了。”
“哦。”洛甚起身便要走。
柳况见状,赶紧又道:“我,我饿了!”
洛甚叫来长心,给他点了几个馒头,叫长心去拿过来。
片刻后,馒头送到,柳况立即接过,如狼似虎吞咽着,旁边洛甚看他几乎不带嚼,怕把人噎到了,便把酒递过我,柳况便一口酒一口馒头,吃得一干二净。
把围观的人都看愣了。
洛甚惊了会儿,问长心:“昨晚……你们是不是没给他送饭?”
长心疑惑:“给他送什么饭?”
洛甚:“……”
他望向柳况,担心地问:“柳况,你现在觉得怎么样?需要找个大夫来帮你看看吗?”
柳况听人这么温声细语问他,再一抬头,对方那眸里满是温柔,他心又化了。
虽然知道这人是皇帝,还是自家妹妹准备上的男人,但……
情至甚时,他不过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对吧?
柳况立刻道:“小的身体倍健,一顿不吃不会有什么影响,倒是皇上,您昨晚睡得好吗?”
洛甚笑眯眯着:“况啊,朕是微服出巡,你在外面,不得叫朕皇上,叫朕洛公子便可。”
柳况赶紧点头,洛甚说话真好听,他想再听。
洛甚问:“朕如果放开你,你会跑吗?”
柳况摇摇头,美色在前,他怎么舍得跑?
洛甚轻轻:“如果跑了,朕有你的笔供,也有你的手印,届时诛连柳家,你可要小心为上。”
柳况浑身一抖,他瞧着洛甚,那么单纯可爱的人,怎么会说出这么恐怖的话?
还好他不会跑。
他用力点点头。
“长心,给他松绑。”
长心走过去,提剑唰唰两下,绳子便断了。
柳况赶紧起身,见洛甚往外走,便边揉着手腕边追过去。
洛甚走到门口,见故将军已经把行李打点好了,还买了些点心干粮,顺手把一包糖炒栗子递过来:“给,行之特地上街找了三圈才找到的店。”
他眼眸微微一亮,接过纸袋,取出一颗剥开,小心翼翼放到嘴里。
栗肉香甜,还带着点温热,应该是刚重新翻炒过,味道倒是没变。
他吃得心满意足,眼眸也细碎亮着。
柳况在旁边瞧着,想起昨晚抱着洛甚的人是另一个男子。
刚刚说什么来着?行之?难道是那个辅佐大臣故行之?
柳况惊了,他再瞧瞧故将军,瞧瞧洛甚,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会杀头的秘密。
这念头刚浮起来,他就注意到故将军警觉地扫视过来,带着曾任沙场的肃杀,又把他吓得一抖,直到跟人上路行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他默默摸向后脖颈。
这小命,怕是保不住了。
行了半天有余才到的洛镇,故将军领着人到故夫人找好的小宅中先落脚。
他自己则是准备去购置些新的衣服。
柳况和洛甚的体形不算对等,虽然洛甚现在穿的都是宽松的衣物,但届时互换,总得让柳况不生疑。
故夫人瞧见洛甚,欢喜得不行,她上前行了礼,眼神瞥到洛甚微隆的肚子,唇便抑制不住地翘起来。
“皇上,您小心点进来。”她侧身请洛甚进去,接着瞧见长心,更是心花怒放,“长心姑娘也是,小心地滑。”
却是压根没瞧柳况,开心地跟在两人身后进屋。
柳况:“……”
故夫人对怀孕这事多少有些经验,给他安排得舒适妥当,顺便还备了不少的甜的酸的辣的东西,晚上还安排泡脚,给洛甚教学如何捏脚,边捏边道:“也就行之这小子不在,不然这活应该他干才是。”
说完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这局面才能安稳下来。
她的孙崽也能平平安安降生。
洛甚连日里的疲惫一扫而空,那身体坠重和情绪上的烦躁也跟着逸散,他感觉自己好像轻飘飘的,心情变得很好,他十分感激:“谢谢故夫人。”
故夫人抬头,见人乖乖巧巧的,也完全没有身为皇帝的大架子,心里更喜欢了:“不用谢不用谢,都是一家人。”
说完怕人不高兴,偷偷瞥去一眼,却见洛甚似乎很开心,她一愣,旋即也放心下来。
不消片刻,洛甚便倦了。
故夫人给人掖好被子,见人沉沉睡去,呼吸均匀,才放下心里的担心。
好在当初没有因为误会把两人分开,不然也不知他们俩何时能修成正果。
故夫人轻叹了口气,眼下应该只剩个长心,虽然没法认回来,但……
只要好好活着,便好。
她抿着唇走出门,刚走到小院,突然抬手一扫,轻松收住两柄小刀。
第48章 报案 娘亲自教你
“来者何人, 报上名来。”故夫人随手挽了个刀花,她洗手做羹汤多年,好久没用过小刀了, 不过刚摸上去手感还在,她心里又起了点痒。
对面墙头, 慢慢站出来三个黑衣人。
故夫人想, 这应该就是故将军所说,前丞相余党了。
那三个黑衣人见宅里居然还有人会武, 眉头便是一拧。
他们特地等故将军离开之际潜入, 眼下被人别在此处, 要直接开打,恐怕会吵醒洛甚,立刻逃走。
但如果他们放弃, 这人也会告诉洛甚,连夜离开。
要放弃?
三人交换了个眼神, 纷纷拔刀。
他们要以最快速度杀掉故夫人,在洛甚逃走前一举灭之!
刀尖白光一闪而过,故夫人手中没有武器, 她低头扫了眼, 伸手把院中藤架折断一根,在空中舞声嗡鸣,接着架住最先冲来的砍刀, 飞起一脚将人踹离,反手格住旁侧动作, 朝前一扑,躲开身后人的暗袭。
动作行云流水,伴随裙摆翩翩, 像是在跳舞般,看似柔弱中却带着刚劲,步步迂回又不让分毫,叫三人空浪费体力,却无法伤她一寸。
三人急了,同时冲上前。
故夫人轻轻一笑,那笑容温雅,徐徐牵开唇角,温柔得好像面对的不是刺客,而是几个孩童。
三人皆是一愣。
旋即,一条长棍唰得在耳畔响起,他们眼前只来得及闪过一片虚白,接着一个接一个倒下。
故夫人用棍子给他们仨都戳着翻过面,分别扯下他们脸上的面罩。
叹了口气:“小屁孩们,我在你们这个年纪呀,已经在平定天下了。”
她年纪轻轻就挂了帅,出征四方,即使如今,也不是几个小儿能打得过的。
故夫人扯下用来束藤架的绳子,给他们三人迅速绑在一起。
绑完后,她正在思考要把人暂时丢去柴房,还是就这么放在外面,一转头就看见长心站在一旁,手里还拿着剑。
显然是刚想帮忙,没来得及。
故夫人少见的紧张了下。
就连故行之也只是小时候见过故夫人动武,在这些年她温柔的掩盖下早就忘记了,她努力维持着贤妻良母的形象,以免吓到长心,让她更排斥自己。
但今晚……
故夫人唇角扯了扯,难得一见的拘束:“那个……小心,娘其实……没……”
长心面无表情走过来。
故夫人心里一慌,难道是生气了?
她没办法从长心面上看出什么端倪,手指纠结地绞在一起:“那个……小心,小心?”
长心抬眸,认真地望着她。
故夫人噤了声,她闭上嘴巴,垂着脑袋等候长心发表失望的感言。
下一秒,一声呯响。
她惊了下,抬眸看去,才发现是长心丢了剑。
她正要问长心要做什么,就瞧着长心走到藤架旁,又折了根棍子,然后转身,将棍尖抵到故夫人面前。
“来切磋一下。”
故夫人:“???”
瞧着故夫人那震惊呆滞的样子,长心皱起眉头。
不愿意?
那要怎么办?
她转动不太灵活的脑筋仔细思考一番:“打赢我,我就认你。”
故夫人眼眸蹭地亮起。
“真的?”故夫人还艰难地矜持一下,手指偷偷按住嘭嘭乱跳的心脏,多少年过去了,她对能认下长心这事已经不报希望,毕竟曾用过无数的法子,都无法挽回长心的心。
没想到今晚,居然……只是这样?
她又是兴奋,又是紧张激动。
长心郑重点头:“嗯!”
说罢,将长棍在空中一敲,抬抬下巴:“来吧!”
故夫人不客气了,她冲上前,两把长棍在半空中对上,发出嘭的声响,两人齐齐后退数步,随后又交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