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到深处,肖墨不自觉发出催促之声,而当熟悉的声音带着饱含欲念的语气钻进卫文晟的耳朵,卫文晟本来就发蒙发胀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他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楼梯,怎么回到众人之间。
程致远看着魂不守舍的卫文晟,俊眉紧皱,抬手拍了拍卫文晟的肩膀:“文晟,想什么呢?”
卫文晟愣了愣,随即猛然回神,看清面前站着的是程致远,嘴唇动了动,而后摇头:“没想什么,被刚才的诗题难住了,一时钻了牛角尖。”
程致远掩下眼中的晦暗,温润而笑:“还有诗题能难得住你,这可不容易。”
卫文晟咧了咧嘴,笑容略显尴尬:“我大言不惭起了个文昌神君的笔名,难道就真是神人了?这世上自然有我难解的诗题。”
听到两人在讨论诗题,其他人很快也参与进来,没多久,裴振垣也神清气爽的下到船下,来到众人之间。
一看见裴振垣,才刚恢复自然的卫文晟脸色又有些不自在,不过很快被他掩饰掉,所以并未有人发现他的异常。
程致杰不怀好意的用手肘碰了碰走到近前的裴振垣:“温溪,怎么就你自己下来了?云墨呢?”
裴振垣好似没看到程致杰那副挤眉弄眼的表情,坦然道:“他累了,在上面歇一会儿。”
一众世家公子立马发出意味深长的嘘声,他们虽也都是文人,但出身世家,什么龌龊事没见过?对于裴振垣和肖墨的关系,也是见怪不怪,所以一个个的开玩笑的开玩笑,起哄的起哄,就是没有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妥的。
程致杰和裴振垣比较熟,所以说起话来毫无顾忌:“我们裴老板力如猛虎,云墨那小身板怎么能禁得起温溪的折腾,还不是如同羊入虎口。”说着大笑起来。
程致杰笑,其他人也跟着笑,只有卫文晟,不着痕迹的攥了攥拳头。
调侃完裴振垣,众人的话题又回归到诗词歌赋上面,饮酒作诗,倒也是这风雪中的一道风景。
卫文晟中途又藉由方便离开了一次,在楼梯的下端站立了好一会儿,才似鼓起勇气,拾级而上。
在阁楼门口,卫文晟又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伸手把阁楼的木质拉门打开,门打开的一刻,卫文晟就被眼前“香艳”的景象惊呆了。
肖墨考虑到裴振垣还有几个世家子弟的客人要招待,所以和裴振垣做了一次,便表现出体力不支,迫使裴振垣早早结束,下去陪客人,而他则假意睡着,等裴振垣走了,他在软垫上躺了片刻便穿衣起身。
卫文晟把门拉开的时候,肖墨恰好刚刚起身,背对着门口,正打算把褪至腰间的衣服穿上。
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肖墨反射性回头,就看见卫文晟一脸震惊的盯着他的后背。
肖墨赶紧把衣服拉起来将裸露的后背遮挡住,而后出声:“卫公子,你怎么在这?”
“我……”卫文晟的目光慢慢从肖墨的后背移向肖墨的脸,看清肖墨的脸,卫文晟仿佛受到了惊吓,连连后退,差点就从楼梯上摔下去。
肖墨急忙拢着衣服起身:“卫公子,你没事吧?”见卫文晟险险在楼梯口站稳,肖墨松了一口气。
“我、我没事!”卫文晟猛的垂头,将视线从肖墨那里收回,然后猝然转身,逃跑似的从肖墨的眼前消失。
肖墨蹙了蹙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忍不住疑惑:“我有那么吓人么?”
时间临近傍晚,雪越下越大,由于温度骤降,大运河里水面的冰层也越来越厚,为了防止画舫受损,裴振垣命人将画舫停在了护城河的岸边,及至夜深,裴振垣将几个世家子弟安顿好,便和肖墨重回了阁楼。
外面冰天雪地,阁楼内一片春色,这回肖墨可真是筋疲力竭了。
翌日上午,天气放晴,天空碧蓝如洗,肖墨和裴振垣将几位世家公子送下船,随后上了等在岸边的马车。
坐在马背上的卫文晟看着弯身进入马车的肖墨,目中深处有一团墨色翻涌,似要喷薄而出。
雪路难走,骑马还可以,马车那可真是一路颠簸,所以刚看见城门,肖墨就让马车夫把马车停下。
裴振垣跟着世家公子们一起骑马返京,见马车停下,肖墨掀帘下车,立刻翻身下马,过来将肖墨扶下马车:
“马上就进城了,怎么下来了?”
肖墨不想表现的太脆弱,于是并未言明是自己晕车才下了马车,而是道:
“我初到京城没多久,还未游览过京城的街市,所以想下来走走。”
裴振垣望了城门一眼:“虽然马上进城,可是城门楼距离伶苑还有很远,雪天路滑,恐怕不太好走。”
“我就简单看一看,一会儿走累了我再回马车上不就行了。”
裴振垣叹气:“行吧,那我陪你一起走。”说着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在肖墨身上,而后向世家公子们说明情况,让他们先行进入城内。
卫文晟最后看了眼被裴振垣半抱在怀里的肖墨,隔着围帽,他看不到肖墨此刻的表情,心中钝痛难忍,一种名为疯狂的情绪慢慢在心底滋生,直到程致远喊他,他才收回目光,快马奔向城门方向。
由于启程的时间晚,路上雪厚,又浪费了不少时间,所以肖墨和裴振垣进入京城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
肖墨昨晚被灌了一肚子的牛奶,早上没吃什么东西,还跑了好几趟厕所,所以现在饿得很,因此在看到一家食肆的时候,脚步不自觉就停了下来。
“这都中午了,要不咱们进去吃些东西再走?”
裴振垣好笑:“饿了?”
肖墨点头,然后拿出裴振垣之前给他的那个荷包,里边的银子已经所剩无几,不过一顿午饭他应该还负担得起,于是弯唇而笑:
“我请客。”
裴振垣挑眉:“那我可得好好宰你一顿。”
话是这么说,两人一进入酒楼,肖墨就知道自己刚刚的举动有多傻逼,因为这家酒楼居然是裴振垣的。
看着酒楼掌柜的在那里和裴振垣点头哈腰满脸谄笑的说话,肖墨摸了摸鼻子,幸好他的脸被围帽遮着,才没太过尴尬。
裴振垣带着肖墨来到二楼的一处包间,随口和掌柜的说了几个菜名,掌柜的立刻小跑着去让厨房准备去了。
第29章
两人在靠窗的位置落座,因为包间内燃着火炉,所以即使开着窗户,包间内也一点不冷。
从敞开的窗户,肖墨对下方的街市一览无余。
可能是刚下过雪的关系,街上的人并不多,街边的摊位多数也是空着的,只在道路对面的一个角落里,蹲着两三个瑟瑟发抖的乞丐。
肖墨眉头微皱,裴振垣敏锐的捕捉到了肖墨的表情变化,顺着肖墨的目光看过去,便也看到墙角的几个乞丐。
“今夏西南大旱,那几个应该是逃荒的流民。”
“流民……”这个词于肖墨来说很陌生,他生活的国家,也有天灾人祸,也存在贫困,可是日子艰辛到要流离失所的,却很少,即使街面上不缺乞丐,但大多乞丐都是以乞丐作为职业,并非真的穷的只能依靠乞讨为生。
裴振垣轻叹了一声:“像这样的流民还有不少,他们分散京中各处,年轻力壮的还能谋个差事生活,老弱病残却只能沿街乞讨。”
肖墨知道自己要问的问题听起来可笑又白痴,可还是止不住问道:“国家就没想过要救济一下这些人么?”
裴振垣发出一声冷笑:“世家横行只顾自行敛财,藩王囤积居奇拥兵自重,而旌国皇帝又是个……”说到这,裴振垣的目光猛的转向肖墨,接着便将未尽之语吞回腹中。
肖墨以为裴振垣不敢妄议皇权,于是理解的点点头:“看京城的繁华程度,就知道,当权者并没治理好这个国家。”偌大的京城,即使是雪后,街市上也不该如此萧索。
说到这,肖墨正好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年流民跪地向路过的行人行乞,一边磕头一边说着什么,肖墨脑中瞬间浮现起自己父母的模样,不觉眼眶有些湿热。
酒楼掌柜带领伙计们进来送饭菜的时候,肖墨把身上所有银两都递给了酒楼掌柜:
“麻烦帮我把这些银子都换成馒头,掌柜您常年和百姓打交道,自是会辨认哪些是真正的流民,请您把换来的馒头分发给城中流民。”
酒楼掌柜没敢接下肖墨的银子,而是征询的看向裴振垣。
不等裴振垣说话,肖墨先行解释:“裴振垣,你一定觉得我的做法很可笑,几个馒头对于这些流民只是杯水车薪,可是雪中送炭,我只想让他们在这么冷的天里,能感觉到一丝暖意,对未来抱有一丝希望。”
肖墨的行为和想法虽然理想化,但裴振垣并未太过打击肖墨,只道:“说的好听,你这就是滥发善心。”
肖墨轻笑:“你也可以说我是‘位卑未敢忘忧国’,这样听起来就舒服多了。”
裴振垣示意酒楼掌柜接下银两,酒楼掌柜立马伸手将肖墨手中的银两捧过去,然后带着一众伙计退出包间。
因为想起父母,肖墨面对一桌子的美食,突然就没了胃口,简单吃了一些,刚要抬头对裴振垣说他吃好了,一支羽箭突然破空而出,擦着肖墨的鼻尖飞掠而过,咚的一声钉在一面墙上。
雪白圆润的鼻头立马被擦出一条血线,肖墨还来不及反应,座下的椅子被裴振垣从下狠狠踹了一脚,然后肖墨就和座下的椅子一起被带着向后栽倒。
肖墨倒地的一瞬,十数支羽箭裹挟着寒风先后从肖墨刚刚的位置掠过,然后和刚刚那支羽箭一同钉在墙壁之上。
伴随着羽箭一同出现的,是五个黑衣人,从窗户跳进来之后,三个黑衣蒙面人先行控制住裴振垣,另外两个则逼近倒地未起的肖墨。
裴振垣被三个刺客缠住,根本无法脱身,眼看着另外两个蒙面刺客举刀朝肖墨的脖子砍去,却无能为力。
一瞬间,裴振垣觉得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心脏,狠狠揪扯起来,连肉带血的,仿佛要把他的心脏抓破捏碎。
紧闭的包间门,在刀锋落在肖墨脖子上的前一刻,被强力破开,而后谢东和十几个永和王的私兵一拥而入,谢东率先一步,仗剑挡开肖墨脖子上的刀锋。
没有了利刃的压迫,肖墨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然后非常识时务的躲到了谢东的身后。
宫熙的私兵在武力和人数上都要比那几个刺客略胜一筹,特别是宫熙的私兵深得他家神经病王爷的真传,极会用毒,没一会儿就把其中四个刺客用毒放倒。
“统领,跑了一个!”
谢东果断道:“跟上,莫要打草惊蛇,看看他给谁报信。”
“是!”
下发完命令,谢东回身给肖墨微施一礼:“郎君,王爷差我来接您回去。”
肖墨看着谢东,淡淡点头:“麻烦你了。”思维却不由有些发散,他两次遇袭,两次都是宫熙救了他,是巧合,还是……
裴振垣有意要一同护送肖墨回伶苑,被谢东拦了下来:“裴老板,若您遵守伶苑的规矩,王爷和伶苑肯定不会干涉您与云墨郎君的交往,可是您私自带着郎君在外留宿,王爷说,裴老板应该知道,这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听到谢东的话,裴振垣蓦地一僵。
肖墨的目光在谢东和裴振垣身上各转了一个来回,心中对谢东的话生出几许猜测,只不过也仅仅只能模糊的猜测出,自己投身的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身份比较特殊,而且裴振垣似乎也知道此点!
宫熙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裴振垣也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可是……两人都选择了讳莫如深,没有据实相告。
宫熙那神经病肖墨可以理解,可是裴振垣为什么也要隐瞒?
裴振垣走到肖墨面前,抬手用拇指擦去肖墨鼻尖被羽箭划出的血线:“既然永和王派人来接你,那我就不送你了,回去了让大夫好好给你处理处理伤口。”
肖墨嘴唇动了动,最终打消了向裴振垣询问原主身份的想法,而是笑着点头:“知道了,一点小伤而已,应该没有什么大碍。”既然裴振垣没有选择据实相告,那定然是原主的身份有问题,何况他对原主的身份仅仅是好奇,对于他能否完成任务,影响不大。
由于饭只吃了一半就被打断,裴振垣担心肖墨没吃饱,于是让酒楼掌柜为肖墨打包了几道酒楼的招牌菜,然后送肖墨到了门口,亲扶肖墨上了马车才作罢。
马车驶动,肖墨看着车窗外缓慢掠过的街景,脑中对于自己的经历想了很多,在快要到达伶苑的时候,肖墨突然想起昨日离开伶苑前,青衣受伤这件事,虽然青衣之前设计过他,但表面来看他可是受了青衣两次恩惠,这份人情不得不报。
“谢东,能不能停一下,我买点东西。”肖墨对着跟在马车外的谢东说道。
谢东挥手让马车夫将马车停下:“郎君想买什么?”
“给青衣买些补品,啊对了!那个……你能先借我点钱么?”刚刚把身上所有银子都交给酒楼掌柜买馒头去了,肖墨现在是身无分文。
谢东了然:“不用郎君费心,我一会儿让人为郎君准备好所需物品。”
“这个……”YU XI ZHENG LI
“所用费用我回去会报备给王爷。”
“宫熙不会借此为难你吧?”
谢东笑道:“郎君心慈,王爷应该不会为此和我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