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她还埋怨过姜迟心狠,这么对待楚凌。只是如今知道真相,心里一阵难受。被姜迟调到身边伺候,她越发尽心尽力。
姜朝皱了下好看的眉毛,道:“你先退下吧,朕进去等他醒来。”
“嗯,奴婢告退。”小桃道,去为姜迟准备午膳了,虽然也许对方睡得太久会错过了用膳的时间。
姜朝进门,看到姜迟在床上躺着,怀里抱着的,是一张被撕碎后又从新修补好的画。他闭着眼睛,睡颜恬静的像个无忧的孩子,不知梦到了什么,唇边还带着微笑。
“醉生梦死,我知道叫不醒你,但也不希望你就这么一直睡下去。”姜朝轻声道,目光从那幅画移到那人霜白的鬓角,叹了口气:“既然那么舍不得,为何还要传出那些不堪的话给他?不就是怕他听到你突然退位的消息会起疑么?可…对他直言你中了春眠又何妨,让他恨你入骨,你自己心里…就好受了么?”
“阿朝,你也不要太难过,春眠只是传说无解,但万物相生相克,未必真的无解。也许哪一天就…”洛风揽着姜朝的肩膀。
“我就怕他等不到那一天,又或者等他的毒解了,他与小凌之间…却回不去了…”姜朝转过身,“小时候太傅总说皇兄聪明,什么东西都一点就通,说我太笨,烂泥扶不上墙。可现在看来,他才是那个不折不扣的傻瓜。”
“什么傻瓜?”姜迟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坐起身来,笑的有些苍白:“唔…偷说我的坏话?”
“懒得说你,你睡死了才好!”姜朝骂道,“你退位退的清闲,以后混吃等死就好了!丢下怎么个热山芋给我,我怎么办?!”
“阿朝!”洛风见姜朝说话太难听,一直拽他的衣角。
“别拉我。”姜朝把衣服从洛风手里夺回来,拿着个什么东西“啪”摔到姜迟腿上,道:“自己看吧,吴国的军队要打过来,我可管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PS:
轮回之门已开,历史不可逆转!
第76章 吴国特使
延合宫。
“皇上,吴国有使臣求见。”太监前来通传。
楚奕看向楚凌和秦善,“姜、吴两国交战,此时吴国来使,此事你们怎么看?”
“……”秦善先是看了下楚凌,见他不回答,于是道:“吴国挥军南下,来势汹汹。姜国新帝登基不久,根基未稳,而且前两年姜迟杀伐不断,耗损了国力,吴国已然占了优势。但姜国毕竟是大国,实力依然不容小觑。”
“秦将军所言极是。”楚奕点头,对楚凌道:“太子,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皇儿以为秦将军说的不错,但没有指明重点。”楚凌淡淡道,分析着局势:“吴国南下,听闻姜国让洛风与裘索应战。这两人皇儿曾接触过,骁勇有余,但智谋比起姜迟还是稍逊一筹,想必吴国十万大军已经让他们疲于应对。”
“那么依你看,吴国来我们离国有什么目的?”楚奕道。
楚凌掀了三个杯盏在桌上以做示范,道:“父皇请看,这三个杯子正如离、姜、吴三国的位置,从南向北,一字排开。吴国已经挥军南下,如果此时我们派出军队北上,姜国必然腹背受敌。现在姜国大部分军队已经被调去与吴军对峙了,抽不开人手来应付南方。所以…吴国来,十有八·九是想与我们签订盟约,请我们配合他们进攻。”
楚奕似笑非笑,对楚凌的分析没有做出评价,打了个眼色给通传的小太监,道:“请使臣。”
“请使臣——”小太监道。
进来三人。
一人面白无须,身材清瘦,灰衣长褂,手中拿着一柄合起来的折扇,斯斯文文,书生气很足。
一人虎背熊腰,脸生横肉,身穿一身黑色麻衣,前胸和后背的地方有青铜镜护心,手中一把弯刀,应该是护卫之类。
还有一人,楚凌认识。淮南王,姜盛。
“见过离皇。”姜盛道,看向楚凌:“还有太子殿下,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了。”
“来人,为特使赐座!”楚奕笑着道。
楚凌端起一杯茶,垂眸缓缓拨着茶沫子,也不看姜盛,道:“本宫也没想到,请的是吴国特使来的却是姜国的淮王爷。”
“哈——”姜盛笑:“老夫不过是吴国请来的一个说客,至于究竟是吴国人还是姜国人,又有什么干系?”
楚凌慢悠悠品着茶,依旧是不抬眼:“对于那种朝秦暮楚、通敌叛国之人,本宫道不同,不以为谋。”
“哎,太子。”楚奕喝了一声。
楚凌不再言语,只把玩着手中的杯盏,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姜盛的不待见。
“不知淮王此次代表吴国前来,所为何事?”楚奕道。
“淮王不敢当。老夫如今已经是姜国通缉的要犯,早就不是什么王爷了。”姜盛笑道:“在场都是聪明人,大家明人不说暗话,老夫此次前来,正是为了请离皇出兵,助吴王一臂之力,攻打姜国。”
“唔…”楚奕故作沉思,道:“众所周知,姜吴两国相邻的三座城池乃兵家必争之地。若朕出兵相助,吴国胜,自然吴国得利。但我离国距离那三座城池山遥水长不能分一杯羹,恐怕是费力不讨好啊。”
“哈哈,离皇当真如此以为?”姜盛笑得满含深意。
楚奕笑而不语。
姜盛道:“一年前离皇在姜迟那里吃了亏,难道就能轻易咽的下这口气?”
楚奕:“呵呵…”
姜盛继续道:“现在姜国军队主力被吴国牵制,只要离国愿意出兵相助攻击姜国的南方边境,定能大获全胜。届时无论吴国是胜是败,南方数座城市以及地下的铁矿可都是离国的了。”
“淮王把条件说的这么诱人,倒让朕不好拒绝了。”楚奕笑道。
楚凌动作一顿,将杯子托在手心,眸中情绪阴情难测。
注意到楚凌这边的动作,楚奕道:“怎么?太子还有话要说?”
把茶杯轻放在桌上,楚凌抬头,道:“父皇决定要出兵么?”
姜盛道:“老夫知道殿下是念旧的人,若要离国出兵,怕是为难殿下了。”
秦善不悦道:“淮王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殿下知。”姜盛笑。
楚奕皱眉,沉声问楚凌,“太子,淮王所言…”
“父皇,若是出兵对我们有利,皇儿并无异议。”楚凌道,视线轻飘飘从姜盛身上扫过,“只是淮王既然能轻易背叛姜国,岂敢保证他不会背叛我们的盟约。对于没有信义可言的人,交往多了恐怕并无益处。”
姜盛笑道:“殿下放心,为了表达诚意,老夫在战局未定胜负之前都会留在离国,与诸位将军并肩作战。”
楚凌淡淡“哦?”了一声,抬眸,“淮王是说要留下做人质么?”
“随意太子殿下怎么称呼。”姜盛不以为忤。
“既然如此,出兵一事就定下了。”楚奕道:“秦将军,尽快整齐五万士兵,三日内出征北上!”
“末将领旨!”秦善道,上前领了兵符出去了。
“老夫初来离国,无处落脚,有劳太子殿下把我们几人安顿一下了。”姜盛道,“祝我们合作愉快。”
楚奕笑道:“还有旗开得胜。”
姜盛道:“以茶代酒,共饮此杯!”
楚凌端起杯盏放在唇边,默然良久,仰头饮下,“父皇,若无其他事,皇儿先行告退。淮王要住的驿馆,皇儿会安排好的。”
楚奕不疑有它,点头默许。
出了延合宫,楚凌漫无目的地沿着宫道走着。
初春的天气,清风微凉,路两边栽种的小花儿已经露出了花苞,春意盎然。
不知何时,天空下起了小雨,滴滴答答落下来,打湿了青石板的宫道,也打湿了楚凌的衣角。
空气中,似乎也带了一丝潮湿的味道。
“下雨了,怎么不知道躲一下。”
正走着,突然身上笼下一片阴影,头顶的雨停了,身边的雨还在下。
楚凌偏头,看到是秦善脱下自己的外衣当伞挡在了他上空。
“不用了,比起这个…”楚凌笑了笑,“今天,我想在雨中走走。”
“嗯?”秦善一怔。
楚凌自顾地往前走,把秦善落在了后面。
望着楚凌的背影,秦善突然感觉他与楚凌身处两个不同世界不同时空。哪怕他紧追慢赶,依然只能像现在这样在后面看着。
“小凌!”秦善快跑几步追了上去,“回去吧,春雨淋多了也会生病的,而且你的身体本来就…”
“你背我吧…”楚凌突然停下来,转身望着秦善,黑沉的眸子里亮亮的,轻声道:“背着我,在雨里走一走,好吗?”
“嗯!”秦善受宠若惊,一口答应了。把衣服盖在楚凌身上,背着他在雨里慢慢走。
“你不是去军营了么?”趴在秦善背上,楚凌闭上了眼睛。
曾几何时,也是这样的和风细雨,有人背着他,这样在雨中奔跑。现在想来,恍如隔世。
“我担心你。”秦善道:“如果离国与姜国交战,你夹在中间…会很为难吧?”
“为难…”楚凌低笑,淡淡道:“不会啊…我恨他,恨不能杀了他…为难这种事,怎么可能…”
“……”秦善没再说话。感觉到楚凌有些下滑,于是向上颠了他一下,托紧了送他回寝宫。
“秦将军,殿下这是…”到了东宫,杏儿见楚凌是被秦善背回来的,忙上前去接。
“嘘——”秦善压低了声音道:“睡着了。你去找些干净衣服一会儿帮太子换上,等他醒了熬些姜汤给他,注意不要让太子受寒。”
“嗯,将军放心吧。”杏儿道,跑去铺床。
秦善把楚凌放在床上,拿过一边的干毛巾给楚凌擦头发,却被人抓住了手腕。
“阿迟…阿迟…”
秦善僵了一下,掰开楚凌的手指,一手按着他让他安分一些,另一手继续给他擦头发。
“既然忘不掉,为什么还装作不在意。这次两国交战,对姜迟很不利…你,其实很担心吧,小凌?”
“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阿迟…”
作者有话要说: PS:下章见面,您的好友【姜小迟】即将上线!
第77章 地下水牢
楚凌没想到,再见姜迟,会是以这样一种方式。
两军交战那日,楚凌心疾发作未曾出战。等他醒来后得到的消息是,姜国前国主姜迟亲征,一箭射杀叛逃在外的淮南王姜盛,在与秦善交锋时却无故摔落马下,被擒。
离国兵行险招,秦善一鼓作气带兵杀入敌后,占领了姜国与离国相交处的三山四城,大获全胜。
姜国被逼退兵百里,主帅被擒,沦为阶下之囚。
这是一间地下水牢,铸铁塑造的坚固囚室,只在上面开了一个小小的天窗能投进一两束阳光,却照不亮水牢中阴暗的角落。
天窗是一个小小的牢门,有重兵把守,连一只眼生的苍蝇都无法自由进出。底下是一条陡峭窄小的木制台阶,通往深处的牢房。
所谓水牢,不过是一个数丈见方的人工水池,汇聚了皇宫三宫六院倒出的污水以及聚积的雨水之类。
因为宫里污水无处排泄,所以工匠师傅们想出挖一个污水处理池,先把污水汇聚起来然后统一铺设地下管道引水入江进行排泄的办法。
只是到了某一任君主,性情残暴,喜爱酷刑,才把这地下污水池加以改造,变成了一座水牢。
此时,肮脏带着恶臭的污水池中央立着一个十字形刑架,上面绑着一名男子,被刺穿了琵琶骨用锁链吊挂在水中。
男子浑身血污,在破烂的灰白色中衣上形成红黑相间的斑驳痕迹。他垂着头,散乱的头发披挂在脸上,遮住了大半的脸,一动不动,让人看不清他是死了,还是睡着。
不时有水蛇老鼠之类喜阴暗脏污的生物闻着血香向他靠近,吃惯了腐肉的低等生物乍见新鲜的血肉在水中,皆疯了般在男人身上爬来爬去,贪婪又饥饿地品尝着新鲜血液的美味。
一只深灰色的老鼠顺着铁链爬到男子肩头,尖利的前爪刺入他绽开的皮肉,男子终于浑身一颤,发出一声低哑沉重的闷哼。那只老鼠一脚踩滑,跌落水中,“噗通”砸出一个水花。
水波荡漾之后,水面再次归于平静,同时,牢中也再次沉寂下来。
“哗啦”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水牢天窗的铁锁被打开,有人踏着木阶缓缓走了下来。
问声,男人勉强睁开眼皮看了一下,最先出现在视线的是一双白色缎面短靴,靴子上面用金线绣着花纹,踩在台阶上,一下下,发出“咯吱”“咯吱”的木板声。
再往上,是月白的袍子,金色的束带,称的那人身材越发匀称修长。
最后,是一张金色的面具,映着青年有些苍白的皮肤。玉冠束发,清冷孤傲,妖冶的金色面具为他平添了几分邪肆。
男人只抬眸看了一眼,便体力不支一般重新垂下头,闭上了眼睛。
反倒是水岸边一身素衣的青年,望着水中那具被酷刑折磨得残破不堪的躯体,面具后清冷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
他看得清楚,尽管男人对他只是淡淡一瞥,对方的目光中却带着陌生甚至是梳理冷漠。
静立在水边,青年缓缓开口,清冷的声音如山中清泉,在这污浊的水牢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问:“姜迟,半年不见,如今…你已经认不出我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