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师兄?”叶生又讶异一声,“您怎么来了?”再三确定了那盒子完好,叶生才恋恋不舍把眼睛拔出来,分了一些注意给他平日里最稀罕的师兄。
“咳。肚子可还疼?”赵长清假咳一声。显得有些不自在,低声问他一句。
“啊?”叶生歪着头。有些不解地看了看赵长清。他肚子怎么了?什么时候疼过?
叶生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为了请谷老下山,特意编了个肚子疼。。。。。
却没想到师兄为了这句话亲自下了山。
叶生窘地想捂脸。红着脸含糊回一句。“不疼了。”
“嗯。”赵长清点点头。这才循着叶生的目光看到了容凌的怀里。
“这是?”赵长清看看容谦。
“生莲玉。”容谦笑看他。向前走,接过盒子。
手一掰,那封泥应声而碎,容谦打开了盒扣,那盒子里莲花一样的白玉散着温润的暖光。
“生莲玉?”赵长清刚松下去的眉又皱了起来。学着叶生,盯着那生莲玉。
“请谷老吧。”容谦点点头,冲着容凌说道。
你可知怎么用?赵长清盯着那玉微微出神。轻启了口,问容谦。
“可有什么讲究?”容谦一怔,转头来正视他,还微挑了眉头。
“生莲玉色白莹润内里微黄,似玉非玉,似药非药,自然与其他的药用的方法不同。你若是用,要在今天晚上子时月上高天的时候,将那藤心草的毒引出来。将他逼往督脉,在督脉处放血,将生莲玉放在那儿,待到血行了一圈,算是帮你洗了血。”
“剩下的还是请谷老吧。”赵长清,望着那生莲玉出神,想了想没甚可说了。该是都交代完了。
“容凌已经去了。”容谦点点头,倒是对着赵长清眨了眨眼。“不曾想到,师兄渊博至此。”
“唔。”赵长清轻轻哼了一声,却没回他。只看着那白润的生莲玉皱皱眉。
容谦知道他在想事情,倒是没再继续寒暄下去,只默默看着方才一动不动,如今坐立不安的叶生。
“你怕什么?”容谦刮了刮他的鼻子,对着他笑笑。
今日里那生莲玉被放到他手心的那刻,他看似平静,内里却是没那么淡定。
这是他的命。
他带着那毒苟延残喘九年,只知道阻且长,长路漫浩浩。如今他总算是,熬过了头。
再待到他看到有人比他还紧张时更是没了心头那灰暗的窒息感。
苍天不负他,没让他皓首,没让他白头。他还年轻,以后还有大把的岁月能过他想过的日子。
心里的石头仿佛在那一刻湮灭成了一块灰,“噗”的一声,被人一吹,成了虚无。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现在,只等着他的生儿长大了。
“我不怕。”容谦一身的舒畅叶生却还紧绷着身上的弦。听到容谦问他,喃喃一声却拽着容谦的衣角不撒手。
“莫怕。有我。”容谦嘴上叹了口气。心里却满是欢喜。温柔捏了捏叶生掌心,安慰他,透着一股淡淡的狎呢。
“这屋子有些暗了。”赵长清揉了揉眼角,忽然一句话,打破了一室的沉寂。
“暗了?陈三儿,多掌几盏灯来。”容谦皱眉。还是让门外候着的陈三儿来点灯。
作者有话要说:
嗷。今天早点发。么么哒。
第106章 蹊跷 [VIP]
陈三儿还未来,叶生就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谷老就打着灯进了来。
他们在墨染院的正堂里, 离着客房倒是不远。
谷老方进来, 不消说,就直奔了生莲玉。
“这, 这就是那生莲玉?”谷老抖着下巴的白胡须,眼里闪着比生莲玉还要晶亮的光。
“嗯。”容谦应一声,和煦站在一旁等着谷老看完。
谷老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顺手接过刚进门陈三儿手里的烛台,一手隔着帕子拿起那生莲玉。
足足辗转抚摸了半炷香的时间。叶生目不转睛地看着谷老将那块东西摸了个够,只差放在嘴边亲一口了。
“恭喜。”谷老胡子一颤,连眉毛都在抖。喃喃道。“逃出生天。”
“生儿是我的福星。”容谦笑笑,倒是殷殷地看着叶生。
“嗯。”沉浸在生莲玉里的谷老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你且随着老夫来。”
“好。”容谦淡然道。倒是离着他近的叶生察觉到他的大手在近乎痉挛地发抖。
“慢着。”叶生狠狠捏了自己一把, 还是闭着眼睛喊道。“谷老不再检查一下?”
叶生心里也是打鼓的,前世那毒被放的神不知鬼不觉,现在总该留个心呀。他也不保准有没有,没有当然就是最好的。
“检查什么?”谷老一愣。“生莲玉似药非药, 不管遇了什么其他东西,便是手摸都会留下印记。”
谷老难得的心情颇好,还乐悠悠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这块生莲玉通体洁白润滑, 一看就是无暇的,又怎会有毒?”
“既如此,既如此。那就快去吧。”叶生汗, 往前推了推容谦有些不好意思。
“好。”容谦笑笑,抓了抓他手心, 示意他别紧张。
“慢着。”又是一声。这次却不是叶生。
赵长清已然站在一旁皱眉看那生莲玉好久了,听到谷老要走,清凌凌的一声倒是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这玉有问题。”赵长清擦了把额头的汗,声音不大,却直接凝固的一切。
叶生心一紧,忽然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手心。
心道,果然如此。
“不知谷老从哪里知道生莲玉色白莹润的?”赵长清不卖关子,皱了皱眉问一旁同样紧皱眉头的谷老。
“老夫这几年遍览全书,权且得了些许资料。如今还真不知道是哪一本了。”谷老小心翼翼将生莲玉当回盒子里,想了一阵迟疑道。
“生莲玉色白莹润?”赵长清问他。
“怎?小友觉得这句有问题?”谷老心里一紧,有些紧张。
医者严谨,一个疏忽就是人命。遇到不和之处,唯有互相探讨方能解决问题。
“有。”赵长清笃定道。说着,抬头凝望容谦,深吸口气。“我当年在书上看到的生莲玉描述,色白莹润内里微黄。根本就不是这样的白色。”
那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正厅里,落在心里,掷地有声。
“生莲玉是陈国宝贝。更是陈国皇室的传家宝。因着只有他们有。这东西少见,也没什么用。是也书里所述不多。可那本书,是师父从陈国皇宫里拿来的,不会有错。”赵长清沉着脸,一字一句地将话说完。
“谷老看的书,从何而来?怎会写生莲玉通体白洁?”
“那,那这。”谷老沉默了良久,才看着赵长清。“除了颜色,其他部分的描述倒也没错。这若是假的,也太过逼真了些。”
“玉是真的。处心积虑想要废了容谦的人,也是真的。”赵长清搓搓手。沉吟了好一会儿。转而幽幽看了眼叶生,执起了他的手。
“陈家的宝贝,邪性的厉害。这生莲玉还没熟。”说着,寒光一闪。
赵长清手里不知何时现出一把匕首来对着叶生的手划拉一下。
血一下弥散出来。
叶生来不及呼痛,就被赵长清按着抚在了那白洁无暇的玉上。
殷红的血滴落在生莲玉上,本该慢慢滑落,却不知为何缓慢地沁了进去。
一丝一丝,一寸一寸,仿佛一条条血虫,一点点渗进去。
待到那莲心泛红,赵长清才放开小孩的手。用帕子一擦,将那残留的血迹抹掉。只留下莲心的一抹诡异的黄。
“去吧。”赵长清叹了口气。将生莲玉递给谷老。“方法大抵是没有错的。你只消让它给你换血。”
“多谢。”容谦亦是一脸凝重。今日的欣喜烟消云散,被眼里波涛汹涌的暗光替代。
他随着谷老出去,步履不停,直抿着嘴走到了尽头。
不管如何,毒还是要解的。
叶生被划的伤口不大,那么一会儿已然止血了。那微小的刺痛感却在心里被无限的放大,直到赵长清走过来拍了拍他的头。
“使这条毒计的人大抵是不知道陈国的密卷会被人看了的。”赵长清勉强笑笑,柔声宽慰他。
叶生想学着他一样扯扯嘴角,却笑不出来。
这连环计,实在是太毒了。根本就不打算给容谦活路。
藤心草的毒,生莲玉的用法,一环套着一环。哪怕出一点差池,容谦就没救了。
他还以为,容谦前世是因为自己被人下了毒。殊不知,那生莲玉本身就是毒。
九死一生,何其有幸?阴差阳错,赵长清救了容谦。
“我怕。”叶生终是抵不过心里的阵阵寒意。
一出声就是破碎的哽咽。
“别怕。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赵长清安慰他。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护着。
“遇上你是他的福气啊。”赵长清叹口气。
用生莲玉的药引子,本身就是他们陈家人的血。
刚巧。
冥冥之中,自有因果,命中注定。
若没有叶生,容谦势必度不过这个劫难。
…………
叶生没有等到容谦出来。
前半夜里他为着生莲玉心力交瘁,后半夜里,被赵长清柔声劝得去睡了。
若不是赵长清保证容谦会没事,说不准叶生就抱着桌子腿就那么到了天明。
然而天明了,待到叶生睁开眼睛来都没有看到容谦。
作者有话要说:
哼唧哼唧。叶子每天都有日万的心。昂。T^T每天都败给了明天。T^T
欠了的一更另2000字,容我慢慢还,慢慢还。么么哒,晚安。
第107章 往昔 [VIP]
秋日清晨的风带着令人激灵的凉意,透过窗, 吹来了一片枯落的叶。
叶生恍然惊醒, 睁开眼睛的时候身旁没一个人。起了身来,才发现昨日里穿着的礼服还著在身上。身上的配饰倒是被人一一地取了下来。怕是怕他谁的时候被硌着。
这才想起, 昨日里自己半睡半醒间央着师兄别脱他衣服,只等着容谦。
叶生揉了揉眼睛,有些恍惚。光着的脚踏在床下的榉木地板上, 有些凉。
叶生的屋子本就与容谦的相对。
一开门,那对面的凛冽就没了掩饰,原形毕露。
院子里早已经跪了一片,淋着朝起的寒露染在众人的眉梢,肩头。
叶生怔在原地, 看那大开的门里,一抹明黄色在屋里隐约一闪。
门前一片狼藉,杯壶瓷器碎了一地,更有一个太监满手的血跪在一旁不住的磕头。
所以, 时也,命也?该来的还是来了,来的让他猝不及防, 来的让他无力接住。
叶生一个趔趄,一屁股瘫在了屋前的地板上。他疼得想叫,却什么也叫不出来。那撕心裂肺的苦楚不是来自腿上, 而是心里。
他在最有希望接近黎明的时候,再次掉进了永恒的深渊。那深渊透骨的寒, 逼仄得好像有人拧着他的喉咙,压着他的头,让他不能活。
为什么,他便是拼尽全力,也救不回呢?为什么?他眼睁睁地看着容谦再受一次那厢绝望?
叶生想哭,却发现那泪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经流了满脸,糊了他的眼睛,啪嗒啪嗒敲在台阶上,在心里也蜿蜒成一条悲清的河。
那是被命运再一次抓住的绝望。
容谦的屋前一阵喧嚣。
叶生慌忙坐起来,胡乱地擦了把眼。
出来的是一副颓丧表情的谷老。谷老摇着头,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自顾自地往外走。
又是一阵哄乱,那明黄色的袍子急步走了出来,一脚踢开了跪在中间的人群。
仪仗鱼贯而出,紧跟着的是脸色煞白的苏贵妃。
苏贵妃走得踉跄,抚着额头,那平日里灿若娇花的脸上冷着,不如以前的明媚透着股绝艳的凄清。
苏贵妃没有看到他,被身旁的宫女扶着走得飞快。她低着头,只身靠在那宫女身上,由着她拽着自己跟上前面的皇上。
叶生仍然呆坐在原地,没有起身的气力。他以为容谦会出来的,他以为容谦会像每日里那般,稳稳地走出来,拍拍他的头,摸摸他的脸,和他一同用膳。
没有,什么都没有。
容谦怕是,再也,站不起来了。像前世一样。
他知道墨染院里有轮椅,他也看过容谦坐过。
他们今世第二次见,容谦在桂花树下坐的,就是轮椅。
容谦与他说,待到有时候不能及时回云衍书院,腿上凝了寒气,他便只能坐在轮椅上。
所以叶生每月里,便是容谦再忙也要他陪着自己去云衍书院看一次师兄。
容谦总是淡着眼神,刮刮他的鼻子笑着说好。
容谦这几年里再也没坐过轮椅。
他知道,容谦自己也不喜欢坐轮椅,像个废人一般。
想到这些的叶生更是止不住泪来。
他还没见到容谦,他不知看到容谦后该怎么安慰他。似乎所有的言语都变得苍白无力,都抵不住容谦心里的苦楚和悲伤。
他等了那么久,却仍旧是这个结局。
容谦,对容谦。他要去见容谦,他不能让容谦一个人忍受那噬心入骨的绝望。
叶生猛然爬起来,光着脚进了院子就往屋里跑。
院子里的人已然起来了,最后一排青衣的师兄无意般撇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