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木棉劝道,“您就看在大哥千里迢迢不眠不休的份上,原谅他吧。他不是故意违背您的圣旨,也不是故意甩脸子。我们也不知道,杨兴是您的故人啊。”
“杨兴?”萧翌心道欧阳兴给自己取得化名,真够敷衍的。
“是啊。”木棉好奇道,“那个杨兴说和你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去过祁连山,是……”
“是什么?”萧翌一皱眉头,“别吞吞吐吐的。”
“是……青梅竹马。”木棉还是说出来了。
还好萧翌没有喝茶,否则也要喷出一口茶水。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木棉,“他真这么说?”
“对啊,他还是当着大哥的面说的。”木棉点点头,“大哥他,可生气了。”
萧翌扶额,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下完了,沈嘉又要吃醋了。
第209章 寻瑶草(五)
如今萧翌虽然重获新生,但他躺了一个月了,身体有些发虚,还得静养几日。于是他被困在帐篷中忧心忡忡,不仅为边关战事担忧,更发愁沈嘉。
本来沈嘉就够生气的了,再加上欧阳兴这根搅屎棍从中作乱,沈嘉这一次估计得气炸了。
没想到病好之后,面对的事情如此棘手。萧翌有时自暴自弃的想,还不如生病的日子过得舒心,那时候沈嘉会一直包容他,偏袒他。
正如萧翌猜想的那样,沈嘉现在气得要死。他很想冲到陛下面前问问清楚,但一想到他们还在冷战中,不愿主动开口说话,故而一忍再忍。
但沈嘉能忍,欧阳兴却是个爱挑事的。有事没事就出现在沈嘉面前,热情的打招呼。即使沈嘉懒得理他,他也会自顾自的找沈嘉聊天,说起和萧翌的往事。
沈嘉冷着脸,心道此人最爱胡说,不要信,都是假的。可惜欧阳兴半真半假的说着,还真让人误会重重。
“我和小羽最爱去塞外赛马,他年轻时骑术极佳,可惜他那时候身上鞭伤未好,就输给我了。”
沈嘉听后忍不住接茬道:“你怎么知道他身上的鞭伤。”
“啊,我当然知道了。”欧阳兴贱兮兮的笑道,“还是我帮他上药包扎的,怎么可能看不到呢?”
“谁打的他?”沈嘉追问道。
“我还以为他什么都告诉你了呢。”欧阳兴得意道,“那你知道他被俘虏过吗?”
“这事我当然知道。”沈嘉硬气道,他终于扳回一城。
欧阳兴撇撇嘴,“西瓯那时候对待大梁俘虏向来残忍,非打即骂,他的鞭伤就是这样来的。我那时候在俘虏营看到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小羽,心下不忍,就买下他做奴隶。后来才知道他居然是皇孙,真是赚大了。”
沈嘉闻言瞪大眼睛,诧异道:“竟然是你救了他?”
“两次!”欧阳兴伸出两根指头,笑眯眯的补充道。
算是雪莲,可不是救了陛下两次吗?
沈嘉的醋坛子又翻了,心里酸酸的。没想到萧翌和杨兴还真是……有缘啊。
欧阳兴把沈嘉气得不轻,还敢来陛下的军帐中叙旧,而萧翌则给欧阳兴一个白眼。他从木棉和魏漠口中,早就知道了欧阳兴这两天的“丰功伟绩”。
但欧阳兴才不会怕萧翌呢,反而乐呵呵的说道:“小羽啊,你怎么把我俩之间的小秘密都告诉沈嘉了呢。”
“我和你之间没有什么小秘密。”萧翌冷漠道,“欧阳兴,你到底想怎样?”
“我是在帮你啊。”欧阳兴无辜道,“身为臣属,他竟敢对你大不敬。这要是放在我们西瓯,直接拖出去斩了!小羽你作为皇帝,必须好好治一治沈嘉,不能让他蹬鼻子上脸,否则君威何在?”
“我和他……不止是君臣。”
“是吗?”欧阳兴故作不知的问道,“那是什么关系呢?”
萧翌瞪了一眼欧阳兴,从他表情中早就看出此人是明知故问了。他直接承认道:“对,就是你想的那样,不是正常的君臣关系。”
“哈哈哈,原来如此。”欧阳兴终于得到想要的答案了,他大笑道,“小羽啊,我真没看出来,你竟然喜欢男人?”
萧翌冷哼一声,“我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与你何干?”
“也对。”欧阳兴点点头,“不过我还是觉得女人更好,更有味道。对了,我看你身边伺候的下人,眉清目秀的,是女扮男装吧?”
欧阳兴从见到木棉第一面时,就发现此人是女子了。不过那时候他以为木棉是沈嘉的侍女,后来才发现木棉的主子是萧翌啊。
但萧翌一眼就看穿了欧阳兴内心想法,他直接怼了回去,“你已有王妃和侧妃,别再祸害我身边的人了。再说了,她可不是一般的女子,你娶不起,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小羽你真小气。”欧阳兴郁闷道,“我身边虽然有几个女人,但她们都不贴心。哎,可能这就是高处不胜寒,连个讲话的人都没有。”
可萧翌却想到了沈嘉,还好有他,才不会让自己太过寂寞孤冷。
欧阳兴正感叹呢,突然见萧翌出了神,嘴边不由自主的勾出一丝微笑。他惊讶道:“看来,你真的很喜欢他。”
“当然。”萧翌回过神,浑身上下透出满满的幸福,“我此生只要一个沈嘉,就够了。”
“好,那我帮你追回沈嘉。”
“我谢谢你。”萧翌没好气的说道,“你别再插手,就算帮了我大忙了。”
正说着,魏漠过来了。当他撩起门帘进来时,看到欧阳兴也在这里,顿时露出惊讶的神情。
“你们两个人居然能心平气和的独处一室,真是罕见。”魏漠感叹道。
欧阳兴一脸莫名,“这话说的,好像我和小羽绝交了似的。”
“难道不是吗?”魏漠真不知道,欧阳兴哪来的自信。
“为什么?”欧阳兴看向萧翌,“我哪里得罪过你?”
世上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萧翌则转过脸,懒得理他。
“之前有笔烂账,一直没机会说清,现在你们可以当面对质了。”魏漠提议道。
“什么烂账?”欧阳兴挠挠头,“我……欠的帐多了,你稍微给我个提示。”
魏漠也不想理他了,这人的脸皮是怎么炼成的,比城墙还要厚?
“好,我给你个提示。”萧翌气得开口道,“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好遥远啊,发生啥事了吗?”欧阳兴摸着下巴,回忆了半天,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来了。这有啥好聊的,事情不是很清楚吗?你带兵攻打西瓯,一战成名。之前结交时嘴上说的好听,最后却背信弃义。”
萧翌质问道:“谁背信弃义,你把话说清楚。”
“不是你吗?说什么绝不侵犯,维护两国和平,转头就进攻我们西瓯。”欧阳兴一脸无辜的说道。
萧翌和魏漠都愣了一下,原来一个人不仅可以厚颜无耻,还能倒打一耙。
魏漠看不下去了,怒道:“是你们西瓯先杀掠我大梁商队。”
“胡说,我们为啥要派人杀大梁商队?”欧阳兴反问道,“那时候小羽的祖父还在,我们干嘛要挑衅弘武帝?”
“为了钱呗。”魏漠冷冷道。
“胡扯,明明是你们进犯西瓯边境,我不得已反击。”欧阳兴也生气了,冲萧翌耸了耸肩,“反正你赢了,得了一个战神名号。好处你全占了,还要冤枉我背信弃义。”
“若不是你们先截杀商队,祖父也不会派我进攻西瓯。”萧翌怒道,“你以为我愿意打那一仗吗,还不是被你们逼的。”
“说的我很想和大梁打仗?”欧阳兴郁闷道,“看在咱俩结交一次的份上,我都没和你正面交锋,都是欧阳誉和我父亲打的。”
“那是因为你打不过,就跑去搬救兵了。”萧翌气道,“本来没想打大仗,都怪你。”
“我都没怪你无缘无故挑起战争,你反而怪我?”欧阳兴大骂道,“你,忘恩负义,背信弃义,倒打一耙!”
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了,魏漠急忙道:“停停停,我感觉这里面可能有什么误会,大家都是好兄弟,坐下来慢慢说。”
但另外二人却不领情,齐声道:“谁和他是好兄弟?”
魏漠扶额,原来是自己打破了他们之前相对和谐的氛围,现在二人真吵起来了!
第210章 寻瑶草(六)
帐篷里突然硝烟四起,可怜的魏漠坐在角落,托着下巴听二人对骂。萧翌和欧阳兴都是行伍出身,可不像沈嘉那样文绉绉的讽刺,什么粗话都骂出来了,根本不顾及自己的身份。
等他们骂累了,魏漠终于找了个空隙,赶忙插话道:“大家喝口茶,润润嗓子。在此期间,你们先消消气,听一听我的分析。”
萧翌和欧阳兴暂时休战,轮到魏漠滔滔不绝的开讲。只听魏漠道:“陛下,有没有这种可能。当年是蒋骥手下的锦衣卫来报,说有商队被杀。再加上弘武帝的施压,你才不得不出征。如果,蒋骥是假传消息呢?”
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萧翌捧着茶冷静了下来,“你继续说。”
“陛下当年只不过是庶出子,蒋骥他为什么会收你为徒?”魏漠分析道,“我推测,自你来西北从军后,蒋骥就被弘武帝派来监督并培养你。”
“蒋骥是谁?”欧阳兴好奇道,“我记得那年小羽你被抓后,有个很厉害的锦衣卫,把你从我手下带走了。他就是蒋骥吧?”
“是他。”萧翌说道,“后来我拜他为师,他传授我武艺。”
魏漠继续推测道:“而你是否能继承大统,弘武帝并不确定。所以弘武帝让蒋骥在边关挑起两国纷争,算是对你的测试。蒋骥对你了解甚深,知道你心忧边关百姓,懂得怎么挑起你的怒火。故而,他造出一起商贩被西瓯人杀害的惨案。”
萧翌捧着茶没有说话,欧阳兴听后啧啧道:“你们中原人心机真深,不就是夺嫡吗,弄得如此复杂干嘛,还把我西瓯牵扯进来。”
“陛下当年没想过夺嫡。”魏漠替萧翌辩解道。
“但小羽的师傅,他想啊。”欧阳兴一针见血的说道,“他肯定向弘武帝说过很多小羽的好话,并且费尽心思传授武艺,当然是指望着小羽出人头地,他才能从中得到好处。”
无利不起早,谁没一点私心呢,蒋骥收徒的动机确实不纯。
“况且啊,我觉得你们冤枉弘武帝了。”欧阳兴从另一角度推测道,“或许就是蒋骥自己做的主,背后没有人指使。否则以小羽庶出的身份,又没有军功傍身,他怎么会被他的祖父看重?”
魏漠一惊,这个推测也有一定的道理。事实到底如何,只有去问守皇陵的蒋骥本人了。
“好了,陈年旧事,不必再提。”萧翌揉揉眉头,对欧阳兴道,“这么多年,是我错怪了你,我给你赔罪。”
“好啊。”欧阳兴立马顺杆爬,“小羽你看剩下五千头牛羊,能不能抵消了?”
萧翌顿时改口道:“我想了想,还是不赔罪了,绝交吧。”
魏漠:“哈哈哈哈哈……”
欧阳兴:“……”
萧翌终于与欧阳兴将这段陈年往事说清楚了,但他还有一个更头疼的事儿,沈嘉那边还没有解决呢。
沈嘉现在都不来陛下的军帐,总是躲着萧翌,两个人自从那日吵架后,就没再见过面了。
还好有范大夫、木棉、魏漠等人,他们充当了陛下的耳目,帮萧翌关注着沈嘉的一举一动。
于是,两个人很巧的在城楼上偶遇了。
军营中生活寂寞,沈嘉一个人无聊,午后登上城楼瞭望远方。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一回头便看见了萧翌。
沈嘉一愣,下意识转身要走。却听萧翌突然道:“等等!”
沈嘉停住脚步,但没有回头。他感到萧翌走到自己的身边,轻声道:“那天……我病糊涂了,乱说话。”
没想到身为帝王,萧翌竟然主动低头了。沈嘉转身看向他,眼中带有诧异之色。
“我没想到寒毒突然发作,吓到你了。”萧翌承认自己的错误,示弱道,“下次不敢了。”
“还有下次?”沈嘉傲娇的哼了一声,“你总骗我。”
“我以后不骗你了。”
“好啊。”沈嘉问道,“那你实话实说,杨兴是什么人?”
萧翌老老实实的交代道:“他其实是西瓯二王子,欧阳兴。”
“竟然是他?”沈嘉恍然大悟,怪不得能找到上等的雪莲呢。
可沈嘉更纳闷了,他追问道:“你们一个是西瓯王子,一个是大梁皇孙,怎么会成为‘青梅竹马’呢?”
青梅竹马这四个字,被沈嘉阴阳怪气的念了出来。
“长青,你别信他的话,他就爱胡说。我和他只是朋友,不是什么青梅竹马。”萧翌解释道,“可能是因为我和他都是次子庶出,故而同病相怜,一见如故。”
见萧翌着急辩解的样子,沈嘉心里一笑,他当然不会相信什么“青梅竹马”的说辞。早就听说西瓯二王子纳了好几个侧妃了,怎么会是断袖呢?
“这点我信,不过还有一事……”沈嘉旧事重提,“陛下再解释一下,传位诏书是什么意思?”
萧翌顿时一哽,讨好的笑了笑,“战场凶险,以防万一。”
“你现在知道战场凶险了,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沈嘉还记得在那顿鸿门宴上,萧翌一本正经的打包票,说什么只在后方,不上战场,没有任何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