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看运气了。”欧阳兴继续吓唬他,“沙漠上危机重重,有些人走着走着,突然陷入了细沙里,越挣扎陷得越深,沙子从胸口埋没到了头顶,人就没了。”
沈嘉:“……”
“还有啊,我们西瓯有个传说,沙漠深处有个鬼城,里面有上百头恶鬼。”欧阳兴语气阴森森的讲述着,“他们到了夜晚会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曾经有人误入里面,然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沈嘉:“……”瑟瑟发抖。
“好了,你别吓他了。”萧翌一眼就看穿了欧阳兴的假话,他搂过沈嘉安慰道,“没有鬼城,也没有什么恶鬼,别相信他的话,都是假的。”
“你怎么知道?”沈嘉小声问道。
“你想啊,如果误入的人再也回不来,那大家是怎么知道鬼城的呢?”萧翌说着又瞪了一眼欧阳兴,“你的吓人伎俩还是如此幼稚,编的故事漏洞百出。”
谎话被拆穿后,欧阳兴依旧不死心的冲沈嘉道:“你爱信不信,神明保佑西瓯子民,我们就算误入也无妨,外来人可要小心点喽。”
说着,欧阳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沈嘉壮大胆子不屑道:“我才不怕呢。”
可到了后半夜,沈嘉听到帐篷外面呼呼的鸣沙声,又想起了欧阳兴的鬼故事,吓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捣了捣身边的萧翌,把枕边人也给闹醒了。
萧翌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听沈嘉小声的在他耳边问道:“微明,你想去解手吗?”
“……”萧翌愣了一下,如实道,“不想。”
“可是,我想……”
“那你去呗。”萧翌说完了,才后知后觉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陪你去?”
“嗯……”沈嘉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两个人从帐篷里钻出来,找了个偏僻地方方便。萧翌不由笑道:“长青,不至于吧,当年顶撞我时毫无畏惧,现在怎么被欧阳兴的三言两语吓成这样?”
“我从小最怕神神鬼鬼的东西,那些讲鬼怪的话本小说从不敢看。”沈嘉说道,“但其他的我不怕,而且你是明君,又不会真杀忠臣。”
萧翌郁闷道:“是吗,看来是我那时候太过温和了。”
沈嘉嘿嘿一笑,不答话。
“原来你不仅怕高,还怕鬼?”萧翌笑道,“我算是知道你的死穴在何处了。”
“你还怕水呢。”沈嘉回怼道。
“我不会水,但不怕水。而你居然还要人陪你出来……解手?”
沈嘉生气道:“还不是欧阳兴闹得,你的‘青梅竹马’比魏漠还要招人烦!”
“不许再翻旧账了!否则,我走了!”
“等一等!”沈嘉一听萧翌要抛下他一个人,急忙系上腰带跑过去,一把抱住他,“别走别走,我怕。”
萧翌倒没有真的走,他笑问道:“还翻旧账吗?”
“不翻了。”沈嘉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等他走出沙漠了,该翻还得翻。
“那……以后谁上谁下呢?”萧翌得寸进尺,又蠢蠢欲动了。
可沈嘉这回不干了,他愤愤道:“不是吧,君无戏言!”
“你真是一根筋。”萧翌无奈,但的确也不好反悔了。
“呦!”突然有个声音从黑暗中传出来,吓得沈嘉立马缩进了萧翌的怀里。
等那个人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欧阳兴。
第221章 太平令(八)
只见欧阳兴一脸嫌弃的看着搂搂抱抱的两个人,啧啧道:“你们两个够野的,虽然我也很喜欢幕天席地,干点有趣的事情。但这里是沙漠啊,全是沙子,你们真是太不讲究了。”
沈嘉顿时脸红了,松开抱萧翌的手,“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欧阳兴的目光,投向了沈嘉系得松松垮垮的腰带上。
可沈嘉更不想说,萧翌是来陪他解手的,那样不止是尴尬了,还丢人。
“欧阳兴,我们干什么与你无关。”萧翌适时的站出来解围,“还有,你又乱用成语了。幕天席地指的是行无辙迹,居无室庐。故而幕天席地,纵意所如。”
欧阳兴:“……”现在是纠正成语用法的时候吗?
沈嘉整理好衣装,无视欧阳兴看戏的眼神,挺直腰板离开此地。等他们走远后,沈嘉再次对萧翌道:“我说的没错吧,你的‘青梅竹马’,比魏漠还烦人。我讨厌他!”
“后半句没错。”萧翌非常有耐心的再次纠正道,“但他不是我的青梅竹马,请你也不要乱用成语!”
沈嘉:“……”
一夜过后,众人再度启程,穿过茫茫沙漠,便来到了传说中的西瓯祭祖圣地。
“欢迎来到阿苏拉桑塞!”欧阳兴以主人的姿态,得瑟的招呼大伙,“这里是我西瓯千百年来的祭祖圣地,而你们是第一批来此地的汉人。”
“我不是汉人!”约翰举手,提出了异议。
“而且,我们也不是第一批来此地的汉人。”萧翌也质疑道,“我没记错的话,六百年前,李大将军曾率兵横扫草原,攻破了你们的祖宗圣地。”
此乃欧阳家族百年耻辱史,欧阳兴的脸立马拉下来了,郁闷道:“小羽你真扫兴,能不提这段历史吗?再说了,那是他运气好,若没有邵相暗中配合,他能这么顺利的潜入后方吗?”
“确实,将相合心,才能百战不殆。”萧翌看向自己身边的将相,希望沈嘉和魏漠也能如先辈那般,共创盛世。
沈嘉立马听懂了萧翌的意思,他看了魏漠一眼,冷漠道:“我也想啊,可惜某些人不配合。”
然而魏漠听后,依旧吊儿郎当的样子,不情不愿的对沈嘉道:“好,我以后不欺负你,也不开你玩笑了。”
果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怎么可能指望魏漠口中有一句好话?沈嘉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看在萧翌的面子上,不与此人计较了。
见状,萧翌无奈的摇摇头,又问欧阳兴:“你们的祭火节有什么习俗吗?到时候我们需要注意什么?”
他们既然来了,自然要入乡随俗,提前问清楚,免得犯了什么忌讳。
然而这个问题,却把欧阳兴给问住了。天知道他们的祭火节被木棉给改成了什么样子。虽说身为西瓯人,欧阳兴也搞不清祭火节到底有什么“习俗”了。
“哈哈哈,小羽啊,你这个问题是个好问题。”欧阳兴哼哼唧唧了半天,最后无奈道,“未定……”
萧翌:“???”
一到阿苏拉桑塞,众人明显感受到西瓯牧民对他们新王的崇敬,一路上经常碰到西瓯民众对欧阳兴行礼问安。虽然他们都是用西瓯语交流,其他人一个字都没听懂,但也能看出来欧阳兴深受人民爱戴。
到了祖宗圣地,放眼望去全是大大小小的帐篷。木棉和范大夫听说陛下他们来了,急忙跑出来迎接。当众人看见身穿红色大长裙、头戴西瓯族帽子的木棉出来时,一个个都张大了嘴巴,被惊艳到了。
“木棉姑娘,你穿这身太美了。”魏漠不由赞道。
欧阳兴则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体贴的询问道:“木棉姑娘,喜欢我替你准备的衣服吗?”
“还……还行吧,多谢西瓯王。”木棉矜持道。本来她不想平白无故接受欧阳兴的礼物的,谁让西瓯的裙子太漂亮了呢。
沈嘉和萧翌则对视一眼,心道欧阳兴追女人的手段够厉害的,挺懂对症下药。
“对了,你们也有新衣服。”木棉适时的抛出这一话题,“祭火节大家都要穿红色的衣服,我已经为各位备好了,明日过节你们一定要穿上。”
“啥,还有这种要求?”沈嘉愣住了,这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民俗啊?
木棉瞥了一眼魏漠,魏漠立马接茬道:“穿,我一定穿。入乡随俗嘛,沈嘉你也一定要穿上。”
“好吧。”沈嘉无奈答应,心道一群人都穿红色,也太奇怪了吧。
到了晚上,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范大夫不知抽什么疯,突然说要和沈嘉抵足夜谈,生拉硬拽的把他拽进自己的帐篷里睡觉。而欧阳兴和魏漠则钻进了萧翌的帐篷,借口说三个人好久没一起喝酒了,今夜要痛饮一番。
于是小两口被迫分居,莫名其妙的和自己的兄弟过夜了。
约翰被这顿操作看呆了,他不解道:“木棉姑娘,为什么你非要让他们分开住?”
“我们大梁的习俗,婚前夫妻二人不能见面的。”木棉解释道,“所以从现在开始,一直到婚礼前,他们都不能见面。”
“可是……”约翰摸了摸下巴,“他们早就见过面了啊。”
不仅见过了,什么都干过了,除了没结婚。
“嗯……”木棉颇为惆怅道,“所以就意思一下,只分开一天而已。”
约翰:“……”大梁的习俗,他也看不懂了。
第222章 殿前欢(一)
腊月廿三,正是冬季最冷的日子,西瓯牧民会聚在一起,围着篝火吃着热饭,跳舞祭拜,感激上苍给他们带来了火和热。
于是,祭火的传统被祖祖辈辈传了下来,如今成为了西瓯最重要的一个节日。
一大早,西瓯的牧民就在祭祀地点燃起了篝火,上面架了口大锅,杀了三只羊,准备煮祭火饭。
所谓的“祭火饭”,要先用羊胸骨熬煮成肉汤,必须得煮上半天的时间,将骨头熬得酥酥脆脆。等汤熬好后,再将煮好的胸骨肉捞出来,并从肉汤上面撇取少量的浮油盛于器皿中。然后往锅里下糜米或大米,熬成稠粥,便大功告成。
据说以前西瓯牧民贫穷,只有在祭火节的时候,才能分到这么一碗夹杂着一点肉汤的稠粥,沾一沾肉味。
不过今年新西瓯王也要参与祭火节,于是锅内比以往多放了些羊肉,肉质鲜美,老远就闻到了香味了。
沈嘉便是被帐外的肉香给馋醒了,他和范大夫钻出帐篷,看到西瓯牧民在煮汤。
“这是在干什么?”沈嘉好奇道。
“在煮祭火饭,到了晚上大家都能分到一碗。”范大夫解释道。他来这里早两天,对西瓯民俗也有所了解。
“祭火节什么时候开始?”沈嘉咽了咽口水,有些期待了。
“晚上才开始,不过我们黄昏就要准备了。”
“黄昏?”沈嘉问道,“我们要准备什么?”
“啊,没什么。”范大夫高深莫测的笑了笑,拍拍沈嘉的肩膀,“你就等着晚上……过节。”
沈嘉皱了皱眉头,“为什么感觉你们最近一个个都神神叨叨的,昨天你也不正常,非拉着我彻夜长谈,结果没谈两句你先睡着了。”
“哈哈哈哈哈……”范大夫尴尬的一笑,“主要是没啥好聊的。”
沈嘉更加郁闷了,“咱俩相识多年了,竟然没有聊天话题?”
“没事,你和陛下有话题聊就行了。”范大夫看着沈嘉,一脸欣慰,眼神中充满了慈爱,仿佛是一位老父亲在看即将出嫁的儿子。
等等,为什么是出嫁,而不是娶妻呢?
自从陛下痊愈后,范大夫又开始分不清谁上谁下了。
与此同时,在陛下的帐篷中,欧阳兴和魏漠都起床了,唯有萧翌还在睡觉。因为昨晚欧阳兴和魏漠二人联起手来,合伙灌醉了陛下,给他们今日的行动又争取到了一早上的时间。
于是欧阳兴和魏漠赶忙起床,一大早就去木棉帐篷里做最后的部署。
现在木棉的帐篷已布置成了喜房,红色的被子,红色的床单,红色的桌布,满眼都是一片红火。还好沈嘉和萧翌不会随意进入木棉的帐篷,否则一眼就被看穿了。
“这是两套喜服,你们负责给陛下和大哥穿上。”木棉一一交代着,“这些是你们的衣服,来不及订做,尺寸有大有小,你们互相试穿看看。”
魏漠展开喜服一看,是两套样式一模一样的正红色大梁传统婚服,领口衣袖处针脚细密,几处刺绣栩栩如生。
魏漠看到后不由惊讶道:“木棉姑娘,你的手真巧。”
“还好有几位西瓯的绣娘来帮忙,这才赶制出来。”木棉谦虚道。
而后,魏漠又打开了他们的红色衣服,却发现居然是西瓯服饰。
“为什么是西瓯的?”魏漠诧异道。
木棉抱歉道:“实在是找不到了,大梁的衣服只有在两国边境地区才有卖的。陛下和沈嘉的婚服,也是专门找人订做的。真是抱歉,你们只能凑合一下了。”
“小漠,入乡随俗,入乡随俗嘛。”欧阳兴在旁解围道,“难道你这么嫌弃我们西瓯的服饰吗?”
“行吧。”魏漠勉为其难的接受了,“木棉姑娘,难为你了。”
到了中午,范大夫、魏漠和约翰一起试穿了自己的衣服,大小还算合适。他们的衣服比起婚服,颜色偏暗红色,衣服上的花纹也很简单,不会喧宾夺主,夺了沈嘉和萧翌的风头。
等他们的衣服搞定后,魏漠开始头疼如何让陛下换衣服了。
“婚服的样式也太明显了,我们骗骗沈嘉还行,陛下肯定能看出来。”魏漠发愁道。
范大夫深以为然,“所以要到最后一刻,才让他们换衣服吗?”
“木棉不是说了吗,先举行大婚仪式,再过祭火节。”魏漠说道,“毕竟大梁的习俗是黄昏时分出嫁,而祭火节晚上才开始。”
“好吧,那让他们穿衣服,这种艰巨的任务……”范大夫说罢,看了看在场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