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漠一脸严肃道:“我不能保证能哄得了陛下。”
“我来我来。”此时约翰突然主动请缨,“陛下那边我来负责,沈大人由你们来骗他穿上吧。”
“你……你行吗?”魏漠不确定的望向约翰。
然而约翰则信心满满的说道:“放心,陛下肯定听我的话,他最爱听我讲课了。”
这是一回事吗?魏漠一脸懵,然而范大夫却立刻将烫手的山芋抛了出去,将婚服递给约翰:“多谢约翰大人,成败在此一举,全靠你了。”
陛下的难题扔出去了后,只剩下如何忽悠沈嘉了。到了下午,魏漠和范大夫带上婚服去找新郎,当沈嘉看见这两人身上穿的新衣服,惊喜道:“不错嘛,西瓯的衣服挺好看的。”
“你也有好看的衣服。”魏漠将衣服交给沈嘉,“来,快试试。”
沈嘉兴奋的接过,打开后却愣住了。魏漠和范大夫顿时紧张万分,互相对望一眼,都不敢说话。
过了一会儿,只听沈嘉道:“怎么是大梁的官服啊?我也想穿西瓯的衣服过节呢。”
果然,这个二傻子没有认出这套是婚服。
范大夫长舒一口气,乱编道:“因为其他衣服尺寸不合适,你只能穿……官服了。”
“是吗?”沈嘉抖了抖衣服,比了一下尺寸,“这套确实合我身,仿佛是量身定做的。”
魏漠内心憋着笑,脸上冷漠道:“别婆婆妈妈的,有的穿就不错了,快点换上给我们看看。”
第223章 殿前欢(二)
酉时三刻,外面突然响起了鼓乐,几名浓妆艳抹的女子伴着鼓点,跳起了西瓯的民族舞蹈。这是草原上举办婚礼时才会有的节目,一下子将附近的牧民吸引过来,跟着凑热闹。
这时欧阳兴命人已布置好了婚礼现场,以篝火堆为中心,摆放了一圈矮桌,桌上放有羊肉牛肉和各种吃食,以及西北人必不可少的青稞酒。每逢草原上逢年过节,或者有人办婚事,都得拉来几十坛子青稞酒待客。
草原上没有什么尊卑讲究,来者都是客,牧民们随意落座。他们说着西瓯的方言,甚至不清楚是谁家结婚,但依旧带着祝福在此观礼。
舞女们已跳完了一支舞,又换上草原汉子打鼓助兴。吉时将近,木棉见现场布置得差不多了,又急急忙忙拉来约翰,问道:“怎么样,陛下穿上婚服了吗?”
“穿了穿了,可好看了。”约翰完成一大任务,心情也很激动。
“陛下有说什么吗?”木棉又问道。
“啊,说什么?”约翰抓抓自己的后脑勺,眼神困惑,“他没说什么,然后我就走了。”
木棉一哽,看来是问不出什么来了。时间紧迫,她拿出一张纸交给约翰,“这是我才写完的,司仪的任务就交给大人您了。只需按照上面写的内容照本宣科,一定要背熟它。”
约翰打开白纸,看着长长一溜说辞,一脸为难道:“背背背……背熟?不,我记不下来的。木棉姑娘……”
结果他一抬头,发现木棉已经走远了。
现在木棉分身乏术,找完约翰后又风风火火的冲进沈嘉的帐篷,她看到沈嘉已穿好婚服,刚松了一口气,结果看到魏漠居然还呆着这里,火又冒起来了。
“魏将军你在这边干什么,快去那边啊。”
“啊?”魏漠被训懵了,茫然的看向木棉。
“啊什么啊,你是哪家的人,自己想想清楚。”木棉碍着有沈嘉在场,不敢明说。
还好魏漠聪明,一下子就想明白自己是娘家人了,立马站起来道:“我错了,我这就去那边。”
等魏漠走后,沈嘉依旧一头雾水,抬头问妹子:“什么这边那边,这家那家的,你们在说什么啊?”
“大哥,这些事情你就别管了,你把帽子戴好后,我和范大夫一起送你出门。”
沈嘉更不懂了,诧异道:“送我出什么门?”
“好了,别问了。”木棉微笑着,拿起红色礼帽递给大哥。
沈嘉接过帽子,左看右看,“这一看就是仿制的官帽,太假了吧。”
“是啊是啊,别挑剔了,快戴上。”木棉也忍不住想笑了,原来她家大哥是真的傻。
等一切收拾妥当后,外面突然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炮竹声,沈嘉至今未察觉有什么问题,纳闷道:“祭火节开始了?”
“对的对的,我们走吧。”木棉和范大夫一左一右,陪着沈嘉出去了。
刚一出帐篷,沈嘉发现外面聚满了人群,人山人海热闹非凡。但这不是最奇怪的,奇怪的是所有人都冲自己欢呼着,微笑着,冲他喊着听不懂的西瓯话。
见人群朝自己挥手,沈嘉也一脸莫名的冲他们挥挥手。他一边挥手一边纳闷道:“为什么他们朝我挥手?”
“因为你长得好看。”木棉敷衍道。
“是吗?”沈嘉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一路上,沈嘉浑浑噩噩的跟着木棉和范大夫,终于抵达指定地点。这时候他发现约翰也站在这里,冲着他拍手微笑。
“什么情况?”沈嘉现在再看不出来,就真成傻子了。
这时约翰再次高声道:“欢迎新人萧翌。”
沈嘉听到这句话后,不敢置信的看向前方。只见萧翌在欧阳兴和魏漠的陪伴下,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周遭杂乱的人群被隐去,欢呼声沦为背景音,此刻沈嘉的眼中只有萧翌一人,天地间仿佛只剩对视的二人。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正好落在萧翌的发间,映衬得整个人都发亮了。他面带微笑,款款走来,如同一束光照进了沈嘉的生命里。
他和他都是一身红色的乌纱圆领婚服,明明是一样的款式,但沈嘉觉得萧翌穿在身上更加光鲜照人,令他移不开双眼。
见到另一位新人也是男子,人群中的欢呼声更大了,一个个兴奋的仿佛要叫破喉咙。木棉这时候才真正感受到西瓯民风开放,不会在意新人的性别。
沈嘉听到周遭的欢呼声,看到好友们的微笑,也感动得流下了泪水。他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经历洞房花烛夜,一辈子都没有机会穿上大红喜服,一辈子都无法听到这么多人的祝福。没想到今日,竟然能够让他圆了这场梦。
真是如梦如幻,梦中都不一定有这么多的惊喜。
等萧翌走近后,他轻轻抬手,替沈嘉抹去了眼角的泪珠。
“怎么,哭了呢?”萧翌这个时候了,还不忘笑着调侃他。
沈嘉吸吸鼻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不算太早,但也不算晚。”萧翌笑了笑,“你真没看出衣服有什么问题吗?”
“啊,还真没有。”沈嘉不好意思的也笑了,“乍一看还以为是仿照大梁的官服做的,就没想那么多。”
的确,大梁庶民女子出嫁时可享属于命妇衣装凤冠霞帔,庶人男子亲迎时可着九品官服。故而婚服和官服还挺相似,一时认错情有可原。[1]
“杜涣成亲的时候,你也没注意?”萧翌又问道。
沈嘉挠挠头,“我只记得木槿的嫁衣很漂亮。”
萧翌心道沈嘉真是又傻又可爱,他靠近他的身旁,轻轻拉起他的手。
二人十指相扣,婚礼正式开始。
约翰作为司仪,上前一步。他清了清嗓子,面朝宾客,开口道:“两姓联姻,一堂缔约……”
可惜,话刚起了个头,约翰突然卡壳,下面啥词来着。
站在一旁的木棉:“……”
站在一旁的范大夫:“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站在一旁的魏漠:“我也有同感。”
“……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约翰想了半天,憋出两句话后,终于放弃了,他粗暴果断的开启下一环节,“两姓良缘今朝会,恭请新人同拜堂。”
木棉扶额,是她失误了,竟然忘记约翰是个外国人,就不该指望他能记住一长串文绉绉的句子。
还好下面西瓯牧民一个字也听不懂,根本没发现司仪出错了,只知道一个劲的鼓掌欢呼。
萧翌和沈嘉见状,也差点笑出了声。不过他们不会在意约翰记不住词,能有这场婚礼,他们已经很满足了。
今日的婚礼,可能是最好笑,最不合常理的;但也会是最有趣,最难以忘怀的。
“一拜天地。”约翰高声道。
萧翌和沈嘉面向大梁的方向,弯腰拱手一揖。
魏漠看到这里,小声问旁边的木棉:“不是说不拜天地和高堂?”
木棉望天,“我怎么知道,你问约翰去。”
“二拜……”约翰又卡了壳,还好他灵机一动,转了个弯,“二拜宾客。”
萧翌和沈嘉也愣了一下,向前来的陌生客人拱手揖礼。
“夫夫对拜。”约翰擦擦头上的汗,还好快结束了。
只见沈嘉和萧翌面对面站好,他们看向对方,眼中仿佛有千言万语。
在亲朋好友和陌生人的瞩目下,在天高地广的大草原上,两个人向对方互相行礼,完成这最重要的一拜。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皆老。
作者有话说:
注[1]:参照明朝婚礼服饰。
第224章 殿前欢(三)
看到萧翌和沈嘉拜堂成亲,亲眼见证这一幕,木棉已经快哭了。
魏漠也有些舍不得,心中竟然有种嫁女儿的惆怅感。
更何况从最初一直看到现在的范大夫,他回想起萧翌和沈嘉一路走来的艰辛,眼眶微微发红。
“礼成,送入洞房!”只有约翰最高兴了,他终于完成司仪这项艰巨的任务了。
沈嘉听后惊讶道:“还有洞房?”
“当然有,陛下、大哥,这边请。”木棉说罢,引着新人进了洞房。
传说中的洞房,其实是在帐篷里。在外面看似普普通通的帐篷,进去后却发现别有洞天。放眼望去铺天盖地全是一片红色的海洋,可见木棉为布置洞房费了多少心思。
木棉将两位新人引到矮桌前,萧翌和沈嘉面对面跪坐,桌上放有两个葫芦瓢,用红绳绑在一起。
魏漠热情的给新人斟了满满一大瓢酒,木棉端给二人,笑道:“请新人饮下合卺酒,从此共牢而食,合卺而酳。”
沈嘉看着满满一大瓢酒,心道西北人真实在,合卺酒还倒这么多。
然而当他端起喝下第一口后,才发现自己想简单了。
“咳咳咳……”沈嘉忍不住咳出声,抱怨道,“好辣。”
萧翌闻言抬眼看了他一眼,放慢了喝酒的速度。
等沈嘉喝完合卺酒,脸都涨红了。还好萧翌酒量不错,看上去像没事人一样。
魏漠笑道:“沈嘉啊,你要好好锻炼你的酒量了。”
沈嘉扶额道:“是你准备的酒吧?”
“进咱们西北的门,就得干了最烈最辣的合卺酒。”魏漠算是默认了。
木棉此刻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当初魏漠非要保留喝合卺酒,原来是故意整大哥的。
不过婚礼还未结束,木棉懒得和魏漠计较,她继续道:“最后是结发礼。请新人互相绞一缕对方的头发。”
范大夫此刻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放有一把剪刀。沈嘉先替萧翌从鬓角处剪下一缕头发,随后萧翌再替沈嘉剪发。
最后,由木棉将二人的头发绑在一起,放入锦囊。她看向萧翌和沈嘉,笑道:“结发为夫夫,恩爱两不疑。礼成!”
其余人见状,都鼓起掌来。
婚礼在一片祝福声中落下帷幕,篝火盛会即将开始。
此时天已经黑了,外面的牧民自发的挽起手,在篝火堆前跳起了舞。这对新人又被大家拉出来,一起过西瓯祭火节。
一路走来时,总有淳朴的西瓯牧民向萧翌和沈嘉道贺,虽然他们都没听懂对方说什么,但也能从动作和表情猜出一二了。沈嘉也一一拱手还礼,用汉语对他们道谢。
欧阳兴给他们留了一桌,招呼他们坐下吃肉喝酒。木棉、范大夫和魏漠,则去篝火边跳舞了。
“沈嘉,怎么样?开心吗,意外吗,感动吗?”欧阳兴得意洋洋的说道,“是我出的主意,不错吧。”
“谢谢。”沈嘉现在对欧阳兴刮目相看,暂时不讨厌对方了。
“不用客气,我还有一份大礼送给你们,就当是给你们的新婚祝福。”欧阳兴说罢,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纸。
“一张纸?”沈嘉愣了,这算什么大礼?
萧翌好奇的接过来,就着火光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个欠条。
“五千头牛羊,三年后给你。”欧阳兴大手一挥,一副霸气的样子。
萧翌笑道:“真难得,你竟然不抠门了。”
“小羽啊,你可别再外面乱传说我抠门了。”欧阳兴郁闷道,“我现在好歹也是西瓯王了,富裕多了。”
萧翌笑了笑,看来之前那场大战,欧阳兴收获颇丰啊。
“说到礼物,我也有东西给你。”范大夫跳舞跳到一半,又折回来了。
沈嘉诧异道:“你这么客气干什么,什么礼物啊?”
“来来来,在我帐篷里。”范大夫拉着沈嘉起身,随他去帐篷里了。
等二人走后,一旁的欧阳兴摸着下巴对萧翌道:“送个礼而已,为什么感觉他俩鬼鬼祟祟的?小羽啊,成亲后拿出大丈夫的气势,好好管教,否则就翻天了。”
“噗——”萧翌一口酒喷出,“你想多了。”
二人正聊天呢,木棉也凑到陛下跟前,邀请他一起跳舞。可萧翌却摆摆手,“不了,你们去吧,我看着你们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