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都是二十五岁出宫的。”沈嘉这点常识还是知道的,“微明,你想降到多少岁呢?”
“二十五实在太晚了,十八吧。”
沈嘉乐了,调侃道:“那你的后宫里,以后就只剩下十五六没长开的小姑娘,或者三四十岁的姑姑和嬷嬷了。”
“是啊,不是正和你意吗?”萧翌能不晓得沈嘉的那点小心思?
沈嘉嘿嘿一笑,又问道:“后宫打算裁多少人?”
“这我可不好说,得看实际情况。”萧翌分析道,“有些宫女家里穷,要是离开后宫,生活无以为继,反而害了她。有些人家里有钱,或是定了亲事,早点出宫是成全了她。后宫中人员复杂,不好粗暴的裁撤。”
“那得找个熟悉后宫的人操办此事。”沈嘉想了想去,只想出一个人适合,“陈公公?”
“陈尽忠确实熟知后宫事。”萧翌赞同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那就先裁撤后宫,再整顿前朝。”沈嘉满意道,“我想,朝中的官员也是乐意看到后宫之人减少,大大的降低了国库消耗。”
沈嘉除了是内阁次辅,还兼管着户部呢。萧翌听后笑道:“我看最开心的是你吧,朕为你分忧了。”
“是是是。”沈嘉如小鸡啄米般点点头,凑近道,“微明看不得我被银子难倒,对我最好了。”
“所以,离我远点,就算回报我了。”萧翌说着,一把粗暴的推开了他。
沈嘉仰头望天,欲哭无泪。自己被嫌弃了,该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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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木兰花(一)
后宫裁减宫女一事很快就开始了,那些十八岁以上的宫女们得知消息后,几人欢喜几人愁。有的人去求自己的主管女官,希望能继续留在宫中。有的人已经开始收拾行装,恨不得早日离开。
陈公公命司礼监的太监,挨个询问宫女的意愿,不想走的不会硬赶人,想要离开的则会立马登记放行。
于是后宫里的抱怨之声小了很多,无论是选择离开的,还是想留下来的,都一一满足她们的需求了。
而木棉,早就过了可以出宫的年纪,却一直留着不走,陈公公没好意思问她的意愿。于是陛下亲自出马,打算和木棉好好的谈一谈她的问题了。
木棉被单独叫到玉熙宫的时候,她心中早有预感了。果然陛下开口第一句话就问道:“木棉,你也二十六了,不想出宫吗?”
木棉抬头直视陛下,反问道:“陛下也觉得,奴婢该出宫嫁人了?”
这话一出口,便能听出她是不愿意出宫的。于是萧翌说道:“朕没觉得女人非要嫁人生子,若能遇见你的心上人,朕自然愿意放你出宫,也给你备上嫁妆。若你不想出宫,这里也不差你一口饭吃。一切都看你的意愿。”
萧翌的一番肺腑之言,立马安抚了木棉。她不假思索的说道:“陛下,奴婢不想出宫。”
“你可想清楚了?”萧翌不解,明明她的妹妹已经不在宫中了,她完全可以去宫外和妹妹一起住,何苦在宫中小心度日呢?
可木棉却坚决道:“奴婢早已想清楚了,绝不后悔。”
“后宫苦闷无趣,一辈子困在这里,真的不后悔吗?”萧翌才不信木棉所言,他其实早就知道她的真正心思,一语道破,“你只是想跟着我,对吗?”
面对萧翌的质问,木棉无言以对。
萧翌深深看了木棉一眼,他不是不知女子的心意,但他无法回应。他想起之前沈嘉说木棉办事老练,为人稳重。只是可惜不是男儿身,放在后宫简直是浪费了她的才能。
“既如此,把你困在后宫,辱没你的才华。不如,跟朕去前朝走动走动。”萧翌提议道。
木棉震惊的望着主子,一下子愣住了,没有答话。
毕竟,自古女子无法正大光明的站在人前,只能躲在幕后。可陛下居然想让她走出后宫,去前朝面对那些大臣们。
“怕了?”萧翌见她许久未说话,笑着调侃道。
“奴婢不怕。”木棉回过神来,“只是奴婢身份卑微……”
“朕用人何时在意身份高低?”萧翌说道,“你的资质已经可以担任一司掌事了,先从女官做起,看看二十四司哪里缺人,你就补上吧。”
“多谢陛下。”木棉屈膝行礼,又担忧道,“可奴婢走了,陛下身边何人伺候?”
“多的是陈尽忠调教过的小太监,你还担心朕身边无人可用吗?”萧翌笑道,“陈尽忠也年纪大了,该是享清福的年纪了。”
木棉知道,这一年陈公公在陛下身边的日子减少了许多,不再日日在御前伺候了。而现在木槿嫁人,自己又要离开,陛下身边从王府就跟来的老人没剩几个了。
“奴婢就算去二十四司了,也想经常过来伺候陛下。”木棉说着突然泪目,“奴婢……舍不得陛下。”
萧翌点头笑道:“当然了,你想来随时可以过来。御前宫女的腰牌,你留着吧。”
二十四司中,司簿正好有空缺,木棉很快走马上任,在尚宫局下掌司簿一职。司簿主管宫人名簿、廪赐等等。恰逢宫中裁减人员,木棉要和司礼监的太监对接宫女名单,一下子忙碌了起来。
然而后宫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裁减宫女一事刚有点眉目,陈公公突然病倒,昏迷不醒。
这下不仅吓到了整个司礼监,甚至连陛下都惊动了。
司礼监的值房中,小太监端着药箱、水盆进进出出。屋内,几名御医正在会诊。太医们给陈公公把完脉后,在商量着如何开药方。
陛下坐在旁边,看御医们相互争执,颇感烦躁。要不是范大夫今晚回沈府了,他才不会用这些庸医呢。
“怎么样了?”萧翌的耐心告罄,忍无可忍后终于开口问道。
“陛下,陈公公年纪大了,又操劳过度,可能是……”
“是什么?”
那么老太医吞吞吐吐的说道:“中风。”
萧翌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中风可不是小病啊,他急忙问道:“可有医治之法?”
“阳气者,烦劳则张。若扰动太过,则亢奋不敛。陈公公因操持过度,形神失养,以致阴血暗耗,虚阳化风扰动为患……”
“讲重点!”萧翌被老太医念叨的头疼。
“陈公公需要静养休息一段时间,臣等再配以针灸中药调制,慢慢便可恢复了。不过陛下,在养病期间,陈公公切记不可多思多虑。”
太医的意思是,不能让陈尽忠再操劳琐事了。萧翌了然道:“知道了,你们开方子吧。”
陈公公的这场病,关乎着司礼监掌印一职的变动。如今内廷十二监的人,都盯着这个位置,静等陛下启用新人。但陛下却迟迟未动,只是让陈公公安心在宫内养病,吃穿用度依旧按照司礼监掌印的待遇,甚至还差人隔三差五送来补品,给陈公公补身子。
到了十天后,陈公公在太医的施救下缓缓转醒,还好人没有糊涂,就是精神比以往差很多。
萧翌再次来探病,见陈公公从床上挣扎着要起身行礼,急忙上前一把按住了他。
“别动别动,好好躺着吧。”萧翌说道。
“老奴……”陈公公刚开口说两个词,就开始流泪,“老奴无用啊。”
“人总有老的时候,尽忠何苦自责?”萧翌安慰道,“朕留你在宫内养病,你还是司礼监掌印,不会变动。”
陈公公在宫外早就置办了私宅,已做好出宫养老的准备。没想到陛下仁慈,愿意让他留在宫中,并让他继续掌权。
“陛下,这怎么可以?”陈公公推辞道,“老奴担当不起,还是请陛下再选机灵聪慧之人,担此重任吧。”
“你也知这是重任,可我除了你,无人可信。”萧翌摆手道,“你不必再劝,先安心养病,等你好了后再说。”
“只是陛下,我这病不知何时能好,而后宫裁减一事,不能再拖了。”
萧翌也正为此事发愁,他问道:“你有何人推荐?”
“老奴有一人,不知当说不当说。”陈公公谨慎的说道。
萧翌诧异,“有何不可说?”
“只是此人,虽然聪明稳重,也对后宫之事熟悉,但是……”陈公公犹疑道,“她是个女人。”
“你说的是木棉吗?”萧翌一听就猜到陈公公说的是谁了。
“正是。”陈公公解释道,“木棉接受司簿一职后,和司礼监对接十分顺利,办事也麻利,老奴觉得是个可造之材,可惜……”
又有人为木棉说“可惜”二字了,萧翌打断了他,“那就让木棉来,接替你办理此事吧。”
若木棉连后宫之事都办不好,将来又如何走出后宫,面对纷杂的前朝呢?
这是萧翌对她的严峻考验,也是送给她的天赐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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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木兰花(二)
自陈公公病倒后,萧翌命尚宫局主持裁减宫女之事。虽然陛下没有明说,但后宫中皆是人精,谁都能看出尚宫局的大权落在了司簿木棉的手中。二位尚宫对木棉言听计从,就连司礼监的大太监们,在陈公公的授意下,也对木棉恭敬有加。
在后宫众人的配合下,被裁的宫女分三批出宫。第一批拿了赏银后一一离开,第二批还在登记画押,确认每一个人的意向。
沈嘉听说萧翌将此等大事交给木棉后,也挺吃惊的。他和萧翌用完午膳,躺在床上小憩时,酸酸的说道:“你对我妹子真够好的,是故意让她在宫中立威吗?”
“我重用木棉,你这个做哥哥的,难道不高兴吗?”萧翌反问道,“我怎么听着,你这个语气中有些……不乐意?”
“胡说八道,我开心得很,怎么会不乐意。”沈嘉矢口否认道。
萧翌翻过身凑近沈嘉,在他脖子处嗅了嗅。沈嘉不解其意,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敢动。
“你闻闻,”萧翌笑道,“好酸的醋味啊,八百年的醋坛子打翻了。”
“我怎么可能吃自己妹子的醋。”沈嘉一把推开他,“你鼻子有问题!”
“我鼻子好着呢。”萧翌好笑的看着他,“你这醋吃的有些莫名其妙哦,长青,真没看出来,你是醋精转世。”
“没有的事。”沈嘉微微脸红,“好了好了,别打岔了。言归正传,你提拔木棉,到底有何深意?”
“那天你不是还在替木棉可惜吗?”萧翌解释道,“所以我也认真的想了想,你说的对,她困在后宫确实可惜了。”
“可她不愿出宫啊。”沈嘉其实私底下也问过木棉想不想出宫,但她十分坚决的回答要留在宫内终老。
“我想让她去前朝办事。”萧翌冷静的说道,“现在陈尽忠病了,朕不忍他太过操劳。而司礼监是前朝后宫的枢纽,乃是重中之重,朕不放心将司礼监交给不明底细之人。”
“你什么意思,你想把司礼监交给木棉吗?”沈嘉觉得萧翌是不是疯了,“木棉是女人啊。”
“我知道啊。”萧翌无奈道,“要不是因为她是女子,朕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木棉可以不要司礼监掌印之名,但她将来必须掌控住司礼监和东厂。”
“太难了,这对一个女子来说,太难了。”沈嘉心疼自己的妹妹了,“司礼监的大铛都是人精,在宫中熬了几十年才慢慢爬到这个位置,他们怎么可能服一个女子的管束?”
“慢慢来吧,先看看她这次的事情办的如何。”萧翌说道,“对了长青,我还没对她说过这个计划,你也先保密。要是木棉得知了,恐怕她的压力更大了。”
沈嘉又酸了,“你果然是很关照她啊。”
萧翌回道:“你果然还是醋意满满啊。”
沈嘉说不过他,翻身背对着萧翌,闷闷道:“午休了,快睡吧。”
萧翌眼神温柔的望着沈嘉的后背,宠溺的笑了。
等到了放第二批宫女出宫时,木棉才发现第一批宫女离开后的一些问题。比如有些女官并未将赏银发到离宫的宫女手中,而是自己私吞了。有些宫女出宫时,顺手带走了宫中物件,直到她们离开后,宫中才发现丢了东西。
木棉听着下面的人禀报后,急忙派人去检查第二批宫女有无私带宫中之物。随后,再让人排查各个私吞赏银的女官,交宫正司处置。
至于流失在宫外的物件,则由陈公公派东厂的太监去四处查寻。找到的通通带回宫内,没有找到的,则由负责看守的女官负责填补上。
三三两两弥补全后,木棉便去玉熙宫请罪,称自己无力担此重任,请陛下换人。
看着跪着殿内的木棉,萧翌扶她起来,“这些事朕都知道了,也不能全怪你。宫中如此大规模的裁撤宫女,在本朝也是头一遭,要你大事小事都得盯着,乃是苛求。”
“只是……”木棉抬头,“后宫出此等丑事,总要有人担责。陛下信任奴婢,奴婢却不能为陛下分忧。”
“你临危受命,能把事情做到这一步,已算不错了。”萧翌鼓励道,“非要罚的话,罚你半个月俸禄,并要将功赎罪,把第三批宫女出宫之事安排好。”
“多谢陛下。”木棉终于笑了。萧翌的支持,是她最大的动力。
“对了,第三批宫女出宫时,让东厂的人盯着,一个个检查包裹。”萧翌说道,“这段时间,东厂的人任你差遣。”
木棉一愣,“那陈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