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惹唐大人生气了吗?[古代架空]——BY:阪漆

作者:阪漆  录入:02-14

  “你也知道会气着我?”杨左面色涨红,指着他鼻子骂,“你知道会气着我,怎么当年仿我笔迹伪造推荐函入宫的时候不见你怕气着我呢?!”
  司南听得一怔,方才徐泠才同他讲过,唐蒲离当年入宫当太子少傅是受了杨左的推荐,可杨左这话的意思是,唐蒲离当年入宫当太子少傅竟然是凭着假的推荐吗?!
  要知道,唐蒲离是先当了太子少傅,教习有功,才得到了圣上的赏识,破格提拔升迁的!按理说,太子少傅可是唐蒲离为官生涯的起点啊。
  “我说了多少年,你分明是个可塑之才,不该进官场那个大染缸!本来你应得好好的,却突然瞒着我往里迈!现在倒好,腿也瘸了,你满意了?!”
  “当年的事我……”
  “我看你毫无忏悔之心!你不忏悔你来我这儿做什么!”杨左一挥袖子打断了他,呵斥道,“回吧!我与唐大人没什么好多说的!”
  说罢他背着手气呼呼地往里院走了,唐蒲离坐在轮椅上注视着他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视线的尽头,才摇起轮椅往外折返。
  司南赶紧迈步追上。
  他原先听说这些读书人多少都有点脾气,倒是不知道杨左脾气这么倔,说话一点情面也不留,弄得人都下不来台阶。
  可听杨左刚刚的话,唐蒲离本来应该并不想进官场,但后来却又改了主意,违背了自己的意志,也违背了先生的意志,所以经常会给风堂书院送些东西想要与先生重修旧好,无奈先生却是个倔脾气的,一直不肯和好。
  这么想来,小四小五给他暗示让他带唐蒲离来这儿,也多半是因为他们也对付不了杨左这脾气。
  ——不想为官到如今纵横官场,兴许他也是有什么理由不得不为官。
  想到这里,他打定了主意。
  唐蒲离在他前面摇着轮椅,走得不快,但司南被他瞪得不敢再握轮椅的扶手,只能在他后面一边亦步亦趋地跟着一边喊他。
  “唐大人……唐大人停一停……”
  唐蒲离慢慢摇出了风堂书院,眼看就要走到大街上,司南也顾不上再惹怒他,索性大步一迈绕到了他身前,挡住了轮椅的去路。
  “唐大人——”
  “我看你也别叫我唐大人了,”唐蒲离冰冷地打断了他,“连推轮椅都敢自说自话,你有将我放在眼里吗?”
  司南在他面前半蹲下来,象征性忽略了他的话,“唐大人跟杨老先生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能有什么误会?”唐蒲离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你不都听到了吗?我为了平步青云伪造了信函进宫。”
  “凭大人的能力压根没那个必要吧?就算不教习|太|子,大人照样能凭借会试的成绩谋得一官半职,到今天的地位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司南说着说着,脸上浮起了一丝困惑,“而且……要是真的想要平步青云,找杨左干什么?唐大人的父亲不是前任宰相吗?”
  “况且,说到底,”他顿了顿,直直地看着他,“大人其实是有什么理由,不得不为官的吧?”
  唐蒲离看着他,神色渐渐冷了下来,“闭嘴。”
  司南迟钝地从他的语气中嗅出一丝尖锐的态度,就好像之前在战场上被鞑|子砍伤,他非得等血渗出来才反应过来疼。
  昨晚那个会因为太子的恶意而把他箍在怀里护着他的温柔不见了,又或许那一开始就只是镜花水月的一层假面,撕开之后才露出原本锋利而危险的爪牙。
  大约是觉察到自己的语气太过尖酸,唐蒲离缓了缓又道,“我的事与这件案子并没有关系。”
  司南注视了他一会儿,突然起身走开了。
  唐蒲离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想着他是不是生气了。可谁知道司南只是绕到他身后,冷不丁握住他的轮椅。
  “司南!”
  “去跟他解释清楚吧。”司南将他的轮椅转了个方向,对准了风堂书院的正门,却没有往前推,“大人明明有苦衷的。”
  唐蒲离强忍住怒气,“我的话你没听到吗?我的事情跟五公主的案子没有任何关系,调查它没有意义!”
  “那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唐蒲离愣了愣,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情绪竟然外露了——制止他继续探究下去的话明明可以说得更委婉一点,他却忘记了伪装。
  “生气是因为在意,在意就有意义。”司南推着他坚决、却缓慢地往里走,缓慢到唐蒲离可以随时打断他。
  “至少对我有意义。”


第11章
  唐蒲离并非制止不了司南。
  但不知出于何种心情作祟,他竟然对司南要做什么产生了好奇,甚至隐隐有些期待——他与杨左闹翻数年,杨左不愿见他,他又不愿让旁人插手这件事,是以心中郁结一直不曾解。
  但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开始默许司南一点点涉足他的领地,这种变化是潜移默化的,如今察觉到了,却又暗暗地不想阻止这种变化。
  ……到底在期待着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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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南推着他来到了刚刚的院子,年轻书生还在那附近晃悠,见他们又来了有些发愣。
  “我们是来考学的,”司南指了指门外的牌子,“杨老先生不是在招学生吗?”
  “唐、唐大人要考学?”书生瞪圆了眼睛。
  “不是,”司南将他推到了一旁的树荫下,才空着手站到书生面前,“是我要考学。”
  书生看着他一身短打武服,腰间佩剑,怎么看都是个练家子,眼睛瞪得更圆了。
  “能否借下纸笔,还有彩墨。”司南忽视他不可置信的表情。
  书生勉强应了一声,木愣愣地转身往里跑,给他拿来了东西便退了出去。司南将纸铺在了石桌上,从地上捡了块石头当镇纸,凝神垂下了眸子。
  题目是写在牌子上的,要求以“非常之花”为题作画。
  唐蒲离在角落里看着他将零落在鬓角的散发高高束起,露出漂亮的侧脸弧度,阳光在他的黑发上熠熠生辉,在他的眼眸里灿若星辰,让他耀眼到视线无法挪开——他没由地想到六年前站在武场上所向披靡的那个司南,也是如此让人着迷。
  司南全凭幼时的记忆落笔,侧缝卧笔描绘兰草叶,中锋笔尖白描花瓣,轻点花蕊,墨点团簇点出两三只雏鸡……透过色彩和笔触,他仿佛看到了牙牙学语的自己在父母笑弯的眉眼里涂涂抹抹,大言不惭地说以后要成为举世无双的画家。
  世事难料。
  一气呵成完成作画和上色,司南长舒一口气,早已生疏的画技让他下笔有些发抖,但胜在气韵流畅。司南放下笔,长出了一口气。
  他画的是最简单的兰草与兰花,斜着两三簇从左下角往上生长出来,只是在上色的时候花了些心思,用笔尖与笔尾沾了不同颜色的墨,卧笔绘出线条的时候便会呈现出颜色的渐变。
  ——本是绿色的兰草从根部向上逐渐变成了如花般的嫣红,而本该鲜艳的花朵却被他画成了绿叶的颜色,所谓的非常之花,非常如此。
  “孩子,给我瞧瞧。”苍老却有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司南一愣,由着杨左从他手里拿走画。只见杨左凝神注视了一会儿,脸上渐渐露出了赞许之色。他也能看得出来作画之人的技艺生疏,但那股子贯通整幅画的气韵是不会随着技巧退步的,至少能说明此人曾经受过非同寻常的指导。
  “为何要在颜色上下功夫?”杨左将画交还给他,“若是笔法稍有停顿,一个把握不好,墨色会重叠晕染成一团,很难控制。”
  “就是因为难以控制,才配称作非常之花。”司南抿了抿唇,“从寻常到非常,改变总要付出代价的,也正是因为代价太大,才有不得不为之的理由。”
  杨左顿了顿,视线上下打量着他,“孩子,你叫什么?”
  “司南,”他答道,“现在供职于枢密院,官至校尉。”
  “为何弃笔从戎?”杨左敲了敲那朵兰花,蹙起了眉,“杨某断言,你在这方面是有天分的。”
  “我也曾梦想一朝成为大家,”司南笑了笑,眼里映着的阳光跟镜花水月般碎了,“但拿不动刀剑的话,不仅无法为被鞑|子杀死的爹娘报仇,甚至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
  “孩子……”杨左看向他的目光里充满了惋惜。
  司南笑着摇了摇头,“老先生,您既然能问我这个问题,那为何不能问问唐大人为何要执意入宫?”
  杨左转过头,与一直看向这边的唐蒲离对上了视线。唐蒲离的脸上失去了往日的从容,在犹豫着要不要靠近些,在面对恩师的时候,他总是这么手足无措。
  “我问了,他就能告诉我吗?”杨左收回视线,落寞地摇了摇头,“他总是这样一声不吭将事情都做了,压根没人能拦得住。”
  “所以……我斗胆猜测,”司南看着杨左的脸,“您不愿见唐大人,不愿和解,其实不是因为气他做错了,而是气自己没能拦住他,是吗?”
  杨左愣住了,他身后慢慢摇着轮椅过来的唐蒲离也愣住了。
  “我刚刚就一直在想,伪造信函这么大的事情,若是您真的生气怨恨,大可检举揭发,唐大人一准就身败名裂了,”司南眨了眨眼,觉得自己似乎猜对了,“但刚刚我看您训斥大人的时候还特地将学生赶了出去,而且世人都不知道你们师徒闹翻了。”
  毕竟刚刚徐泠还跟他说,杨老先生与唐蒲离关系很好。
  “所以,您是一直默默守护着这个秘密的。”司南顿了顿,下了结论,“换句话说,您压根就不怨他,您怨恨的兴许是您自己,后悔没能在发现端倪的时候阻止他入宫。”
  此话一出,院子里瞬间寂静了下来,只有萧萧秋叶被风扬起,在空中划过无言的缱绻。
  司南抿唇噤了声,视线落在了那副还未干透的画上。
  世上总有太多无奈,为了某些目的总有不得不妥协的时候,他在绝望中被逼着不得不习武保护自己,那对于唐蒲离来说,是不是他也被逼着用伪笑来保护自己呢。
  大概这就是他一开始总不喜欢唐蒲离的原因吧,不仅仅是因为那股子八面玲珑的深沉心机,更多的是一种违和感——明明不怎么想笑却非要笑着的违和感。
  “罢了,”杨左合了合眼,略显疲惫地摆了摆手,“你们想来查人的吧?”
  “先生!”唐蒲离喜出望外,杨左松了口,是不是能证明他们之间的龃龉已经翻了篇呢?
  “别跟我套近乎,”杨左色荏内厉地瞪了他一眼,“说,查谁!”
  “叫□□,应当是五年前的冬天在这里短暂地温习了一阵子功课。”司南赶紧道。
  杨左神色一顿,“这个学生我有印象,他是要去参加第二年的会试,但没在这里呆多久就失踪了,最后的会试也没去参加,”说着他蹙起了眉,“你们找到他了?”
  司南与唐蒲离对视一眼。
  “他死了。”
  “什么?!”杨左吃了一惊,“我记得他出身寒门,家里砸锅卖铁送他来京城,好好地怎么会死于非命?”
  唐蒲离摇了摇头,“这件事也正是我们在查的,不知先生是否注意过当年□□有过与什么人接触?”
  “接触没有,倒是在他失踪后不久,有一个包裹寄来给他,因为一直找不到人,这个包裹也就搁置了。”杨左朝司南招了招手,“孩子,你跟我过来。”
  “先生……”
  “腿脚不方便的人还是别动了。”杨左斜了唐蒲离一眼,带着司南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唐蒲离一个人在原地尴尬。
  杨左敲着拐杖走得脚下生风,司南加紧步子跟着,觉得这拐杖真是个摆设,唐蒲离那根都比他的尽责多些。
  风堂书院不大,走了片刻便到了一间储藏杂物的小屋子。这地方许久都没人来过,走一步掀一脚灰尘,堆放的杂物柜子上都积了厚厚一层灰。
  “孩子,你跟着他多久了?”
  司南刚给杨左拿来了一张板凳,正搀着他往上站,便听他开口道。
  “没多久。”司南没好意思讲,他才跟唐蒲离认识了一个月。
  “他从小就这样,你看着他笑眯眯的很好说话,其实什么都藏在肚子里,主意大得很,”杨左悠悠的叹息从头顶传来,“本来,他靠着父亲的举荐就能入宫了,但他偏偏要去跟寒门子弟一样考科举,把他爹气得半死,一怒之下辞官归乡了。”
  “唐……唐老先生身体不错?”
  “……京中的传言不可信!”
  当朝为官只有两种途径,世家子弟可以靠举荐轻松入朝谋个一官半职,而平民百姓只能凭借科举挤破头去争那所剩不多的位置。不过像唐蒲离这样有阳关大道不走,偏偏走独木桥的做法,其实两边都不讨好。
  一方面,唐蒲离平白占了个平民百姓的位置,必定意味着有个穷书生失去了鲤鱼跃龙门的机会,另一方面,他此举不将父亲放在眼里,老宰相被气得辞官也实属正常。
  “老宰相……是叫唐古吧,”司南道,“也难怪刚过四十就辞官了。”
  杨左点了点头,“他母亲早被休,唐古又未再娶妻,他是家中独子,兴许是恨他父亲突然赶走了母亲,父子二人关系一直都不好,”杨左又道,“可那时候分明还不至于要闹到撕破脸的地步,我也不曾想他竟会去考科举来故意折他父亲的面子。”
  “他在那之前还仿造了先生的笔迹入宫。”司南顿了顿道,“究竟为何冒着风险伪造笔迹也要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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