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天今日去小璟雯家了,我回家也是无聊。你去吧,别管我了。”
谢旋不想耽误功夫,只好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他想早点进宫,这样就可以早点回来。
他想早点回来,这样就可以和贺匀一起吃年夜饭。
一旦嫩芽破了土,生长速度就不可控了。
两个人都觉得特殊的日子没有必要非得一起过,除夕而已。
可两个人又都觉得特殊的日子必须得一起过,这可是除夕啊!
贺匀停下了脚步,和小王爷挥手告别。这孩子挺可爱的,如果不发光发亮就更可爱了。
原地想了想,他还是拐了个弯儿往将军府走。正月十二又快到了,这个月住在王府乐不思蜀的,礼物还没准备好呢。
“去年王爷送的您什么呀?”冯奕一脸好奇地撵在贺匀屁股后面问。
“铠甲。”贺匀语调上扬,有点小嘚瑟。
“啊?”冯奕挠挠脑袋,“您的铠甲不是在宫里烧坏了吗?”
“那个是旧的。”贺匀跨过照门,“要不怎么说子忱大哥有先见之明呢。”
“那您上次送王爷什么呀?”好奇宝宝继续追问。
“冰雕。对了你们都没看到是吧?那次事出突然,子忱大哥也差点没看到。”
冯奕的脚步慢了下来。
贺匀大步走到书房门口,转过身来才发现冯奕没跟着他了。
“怎么了?”
“冰雕?”冯奕原地琢磨了一会儿,小声嘀咕,“我怎么觉着我看到过呢?”
“小冯奕!”
“啊?您不是进书房有事吗?不打扰了!”
奇奇怪怪...贺匀撇撇嘴,关上了门。
书架的最上层放着一个画轴,贺匀踮着脚才能勉强够着。好不容易拿了下来,他顺了口气,半期待半不安地慢慢展开。
先入目的是半空中摇摆的幌子,上面写了工整漂亮的几个大字“豆腐西施”。
再往下,豆腐西施是没见着,却只见一名男子的轮廓出现在摊位前,一手拿着盛放豆腐的碗,另一只手拿着竹签往前伸着。
贺匀点了点头,嗯,本人还是比较俊朗的。
再打开就看见另外一位身形略高的男子正微微低头咬住了竹签一头的豆腐,脸上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
贺匀依旧很满意,当时谢旋吃完这口豆腐,说的就是“还行,一般,就那样,不过如此”,配上这幅表情再合适不过了。
慢慢展开到这里,他松了口气。
第一遍看好看不代表什么,一个月后看还是好看,那就是真好看。看来糙人也是可以作画的嘛。
他放下了心,回到桌子前坐直身体,拿起一支笔。
轮廓都勾勒出来了,今天上好色,这幅画就可以完成了。
都不要来打扰我!贺大师要创作啦!
“将军!将军!”高昂的呼叫声伴随着哐哐哐的敲门声在面前响起。贺匀手一抖,差点滴了颜料到他的宝贝画上。
他立马用另一只手兜了一下笔尖,吓得头皮都在发麻。
这画要是毁了,我就要发飙了!
说好的不要来打扰贺大师呢!
可看这动静倒像是有急事,贺匀嗖地站了起来,三两步跨过去,一把把门拽开了。
有事快说!没事快走!本来他的脸上明晃晃地挂着这八个大字,可在看到门口站着个乌甲的时候,他愣了一下。
“怎么了?”
“将军,城外有熊出没!”
“......”贺匀凌乱了,“你确定是熊吗?”
“确定!进城购置年货的村民返回时在村口见着的,有好几个人都见到了!他们没敢再回村子,现在还在城门口呢!”
“熊有几头?伤人了吗?在哪边?”
“只有一头!据说个头很大!伤没伤人还不知道。出了城门,正西北方向五十里地外的村庄!”
“那里没有山,怎么会有熊出现?”贺匀面色有些严肃,快步走向房间,拿了黑狼立刻又出来,“通知副将了吗?”
“没有,三位副将住得远,小的便先来通...”话没说完,那乌甲就噤了声,他在思考这样一件事值不值得惊扰将军,将军会不会怪罪?
贺匀脚步未停,只说道:“我离得近,找我是对的,不用多想。副将那边不用通知了。”一年就休息那么几天,还是让他们好好过个年吧...
两人大步往门前走,路过正厅时跟冯奕撞了个对脸。贺匀脚步一顿,问道:“苏伯家在哪个村子?”
冯奕见他拿着黑狼,知道一定有事,立刻回答道:“蒲营村,西北方向,五十公里。”
“兰天出门时带剑了吗?”
“没有!”冯奕有点慌了,“不出远门的话,他不带剑的。”
这不是巧了吗!
“没事,在家里等着。”贺匀快速交代了一句,脚上跑了起来。
野兽不会闯进人群聚集的地方,也就是说,如果那头熊还没有离开,那就只可能还在村口附近徘徊,贺敛出村时很有可能会碰上。
“通知一队守城士兵往村子赶,我先行一步。”贺匀来不及顾那乌甲,一步跨上了马疾驰而去。
第103章棕熊
这边,贺敛刚刚收起药箱,眉开眼笑地说:“您的身体已经好多了,我给您去掉两味药。”
“三公子别再跑了,下个月我自己去城里看吧。”苏老伯简直感激涕零地要给贺敛跪下了,“我一个小老百姓,都不知要怎么感谢三公子了!”
贺敛往门口看了看,苏璟雯正端着煮好的药站在那里。她脸上的表情本来有几分紧张,见贺敛看了过来,立刻笑了笑。
“没事的苏伯,我把您当自家人。”贺敛收回了眼神。
苏老伯连忙摆摆手:“不敢当哟!今日除夕,你还跑过来一趟,我是真...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了!”
“这一月来帮您治病,我医术都突飞猛进了,今日师父还夸我呢。”贺敛不愿苏伯太有压力,换了个路子,“他可从没说过夸奖的话,都是您的功劳。”
苏伯愣了一下,随后笑了:“那我还帮上忙了?”
“是是是,您帮了大忙了。”苏璟雯走了进来,“说什么您都信呀?”
“我说真的呢。”贺敛拿起药箱站了起来。
苏璟雯悄悄瞥一眼他的手:“你要走吗?”
少女藏不住心事,那份依依不舍全落在了旁边苏伯的眼里。苏伯轻轻叹了一口气,养个傻丫头,未想有操不完的心。
他又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贺敛。
这娃娃长得好性子好有涵养有本事还不娇气,哪儿哪儿都好。就是这身份,明明是个金娃娃,哪里是平民家攀得起的?
“答应家里申时前回去,否则一定再呆一会儿。”金娃娃回答道。
“现在离申时还远,我送你到村口,还能...说说话。”傻丫头看似腼腆但很主动地说道。
“好。”金娃娃愉快地答应了,“那苏伯,咱们明年见。”
“好好好,明年...哎!”苏伯想起了什么,连忙起身去了屋里,再出来时手上拿了个红色的小荷包,“三公子收下,这是新年礼物。”
贺敛有些惊喜,接过去时特地感受了一下分量,估摸着不会是金银之类太过贵重的东西,于是笑着收下了。
苏伯的家在村子靠里的一条巷子里,从巷子出来再向北拐弯直走五里,就可以到村口。这条直走的道路上有一家家的门铺,都是些米面粮油的小本生意。
贺敛走了一会儿,突然在一家米铺前驻足。
“一直有件事想问姑娘,”他抬头看了看,“这招牌上的字,是不是出自姑娘之笔?”
苏璟雯显然有些高兴:“你看出来了?”
“姑娘帮我抄过药方,比对字迹,是觉得有些眼熟。”贺敛指了指前后的招牌,“如此说来,这一条街的招牌都是姑娘写的?”
“是啊。”苏璟雯点了点头,“村里有人不识字,有人字写得不好,我还会时常帮他们抄抄书,抄抄信件什么的。”
“姑娘的字写得确实好。”
“我可不是自夸的意思。”苏璟雯抿抿嘴,“不过你要是这么说,那我就承认我的字好看了。”
贺敛笑了:“牌匾是苏伯做的吗?我看着这街上没有木匠,倒是你家的院子里有许多木头和工具。”
“不是的,牌匾也是我做的。”苏璟雯有点不好意思了,姑娘家会做木工活应该不奇怪吧?...真的不奇怪吧?
贺敛一愣,眼神不由地又向旁边店的牌匾飘过去,赞叹道:“真了不起。”
“爷爷负责种田和砍柴,我就负责写写字做做木工活了。”苏璟雯轻松了不少,又补充道:“木头做的东西都要收银子的,那些字儿算是附赠。”
贺敛脚步动起来,走得慢慢的。
“做得这么好,是得收银子,我看那些字儿也可以收。”
“其实,我也有新年礼物送给你。”苏璟雯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物件递给他:“用紫檀木磨的,你闻闻,味道挺好闻的。”
那是个小吊坠,一颗圆圆的滚珠下面吊着一朵小小的兰花,都是用紫檀木做的。
贺敛接过去闻了闻,一股子淡淡的香味钻进鼻子里,确实很好闻。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这个就没有那么香了,但我觉得很适合你。”
“跟它倒是很配。”贺敛摘下了腰旁的黄白纹荷包,将那小吊坠挂了上去,笑着说:“我太喜欢了,谢谢。”
苏璟雯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又添了一句:“你帮爷爷治病又不肯收钱,我也不知道怎么报答,就别谢谢了。”
尽管脚步已经放得很慢,两人还是觉得没说几句话就到了村口。
小姑娘脸上的表情明显有点沮丧,往村前张望了一下,才说:“那你走吧,明年...”她愣了愣,像是确认似的又伸头看看,突然问,“你来的时候骑马了吗?”
贺敛心里一抖,上次丢了一次马之后,他便换了铁链子,带锁的那种!
这还能偷?!
又定睛一看,这还不止是马儿丢了,拴马的那棵树呢?!
“在那里!”苏璟雯指着前面很远的地方:“你看那里是不是躺着一棵树?”
离得太远看不清楚,贺敛往前跑了两步,又顾虑到苏璟雯跟在后面,他准备改成走的。
“快快快!”苏璟雯没给他这个机会,自己先跑到前面去了。
贺敛差点笑出来,快速跟了上去。
两人跑到地方的时候已经离村口有几百米远了。
“奇怪了,要是为了偷马把树砍了,何必又把树拖得这么远呢?”苏璟雯绕着那棵树看了看,疑惑不解。
“这树...不像是被砍断的。”贺敛蹲了下去,见断口处参差不齐,皱皱眉头继续道,“倒像是被暴力撞断的。”
“人怎么可能把这么粗的树撞断呀?不会是野猪吧?”苏璟雯吃了一惊,想了想又自己否定了,“可是这边很少出现野猪,就算是有,也只是拱田,不吃马的。”
看这断口的形状,一定是大型野兽。贺敛这时候已经有些警惕,站起来迅速环顾四周,脸上的表情有几分严肃,可语气还是很温和:“璟雯姑娘,咱们先回村子。”
话音刚落,从背后不知某处传来了一声震天吼,震得整个地面都在颤。贺敛头皮一阵发麻,顾不上礼仪,拉过苏璟雯的手就跑。
还没跑出去两步就感受到背后有个巨型猛兽追了上来,他清楚地知道后面是段下坡路,否则方才环顾的时候不会看不到东西。
那脚步声非常沉重,每一下都跺的地面抖三抖,再加上下坡的助力,简直能听到它刹都刹不住的疾驰声。不可能跑得过它!这样想着,贺敛一咬牙将苏璟雯往前甩了出去。
“回村子去别出来!”他喊。
没有一点时间空余,贺敛迅速俯身,抓起一把也不知是石子还是土块的东西,看也不看就往身后洒过去。接着立刻调转了方向向左边跑,左边有很多小土堆,还可以回寰一会儿。
就在调转方向这一瞬间,他余光瞟到身后那东西是头体型巨大的成年棕熊。
棕熊被那一把沙石激怒,果然跟着贺敛转了方向。
苏璟雯心急如焚,大喊道:“红色荷包里是针!”
那套针是苏伯花了很长时间,一根一根打磨出来的,送给贺敛针灸用。
距离村口还有不到三百米,她第一反应是跟着贺敛冲过去,可脚下生生回了个弯,喊人要紧!
前面就是一个小土堆,贺敛喘了口粗气,右脚往上一蹬,借着力半空中迅速旋转身子,几乎是把自己给扔到了土堆的另一边。
腾空而起的时候,他感觉那头棕熊的大嘴就在自己的脑袋旁边咬了一口,牙齿碰撞的巨响在耳边炸开,咬合力惊人。
棕熊在土堆前急刹,扬起一大片尘土,屁股一摆就转圈过来继续追。贺敛完全腾不出来手拿什么针,能把荷包掏出来已经要谢天谢地了。
土堆的高度超过了贺敛的身高,这是个不妙的事情。看不到,光靠听动静,他不敢随便绕着圈跑。当机立断的,贺敛立刻向着另外的土堆冲去。
棕熊绕圈过去才发现没有人,顺着路就撵了过去。不过这一下也给了贺敛富余的时间,他终于把几根针倒出来抓在了手里。
这边的土堆要矮一点,能看到棕熊不时露出来的毛。他一边跑一边紧紧盯着另一边,好在一人一熊速度都惊人,这时候谁要突然调转方向都得很大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