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既然说了苏里邦的火器技艺精湛,那不妨让我们开开眼。”公仪禹先行开口。
他承的是皇帝的意思,也正好顺了贺匀的心意。
可是戴温却露出了为难的神色,答道:“路途太过遥远,携带火器实属不易,因此外臣并未携带,还望见谅。”
谢旋站得近,明显感觉身边贺匀刚提上来的一口气瞬间便泄了下去。
“这么说,贵国此行只带了几箱蓝雀石和绯云砂?”又有人问道。
“只?”大眼公主生气,大眼公主无法淡定,“你知道这十一箱蓝雀和三箱绯云值多少钱吗?你十辈子的家底加起来都买不起。”
那提问的文官不明所以,还欲再辩。皇帝却先开了口:“朕有意通商,只是具体事宜还需与朝中诸臣商量。”
戴温面有喜色,忙道:“皇上圣明,兹事体大,仔细商议是对的。”
“既如此,朕便先安排外使去休息。待商量出一二,再行召见。”
“那外臣先行告退。”
戴温鞠了一躬,带着两个大箱子和那伶牙俐齿的公主一起退出了大殿。
苏里邦使臣的到来对于诸臣来说过于突然,他们甚至都还未能接受阿索山背面尚有国家的事实,因此对于皇帝的决策自是存疑。
“陛下,且不说蓝雀与绯云有多么珍贵,只说这所谓使臣的来历都尚未明晰,怎得就应下了呢?”有人说出了疑虑。
皇帝道:“来历的确未明晰,因此朕同样想派使臣前去苏里邦,众爱卿意下如何?”
“臣认为如此甚是稳妥。”公仪禹道。
谢旋状似无意地打量着公仪禹,心中觉察出一丝异样。微微侧身,却见贺匀的眼神也刚从公仪禹身上收回,看来是想到一起去了。
“那么,”公仪禹看向了谢旋,“既然苏里邦派了他们的公主,大魏自然也要派地位尊贵之人前去,以免拂了礼仪。”
“臣愿意前去。”谢旋说。
要论身份地位,谢旋是大魏除暻王之外唯一的亲王,暻王自然去不了,那么谢旋就是最为合适的人选。别提什么商量不商量的,这活儿肯定得他来接。
皇帝点了点头:“朕也正有此意。事发突然,辛苦王爷跑一趟了。”
谢旋似乎是思索了一下,问道:“不知,何时出发?”
贺匀也立刻抬头望向皇帝。贺大将军自然有私心,明日就是子忱生辰,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呀!
“使臣来了,想必是要在大魏住上一阵子,了解了解风土人情。王爷倒也不急着出发,等到使臣什么时候想走,我们再准备出发的事情。”皇帝说完,又看向公仪禹,道,“接待使臣一事便交给掌谕。”
正在此时,殿外有人来报,说是从西北来的驿使。
满朝都不知怎么回事,糊涂间就将人放了进来。
驿使匆匆忙忙进殿,跪下便说:“皇上!东胡族近日内乱不休,国主央塔木卓请求支援,希望得到银甲军的帮助!”
“......”贺匀懵了。
“......”谢旋也被打得猝不及防,一时诧异。
“东胡族内乱?是为上次神坛爆炸一事,央塔国主与央塔加措打起来了?”有人问道。
驿使答道:“的确如此,央塔国主返回东胡之后,坐实了央塔加措于晋阳行刺一事,便发兵征讨。谁料央塔加措早已集结手中势力,以下犯上。两军对峙十余天,于昨日发生战役,国主暂处下风,因此寻求我朝支援。”
“岂有此理!”有人怒道,“央塔加措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先是在晋阳城中行凶,再是枉顾君臣之道,意图谋反。央塔国主刚从我朝回去没几天,这央塔加措分明是不把大魏放在眼里!”
此话一出,立刻有人附和。央塔木卓此时向大魏求援,大魏是必然要帮助的。不说央塔加措晋阳行凶,不把大魏放在眼里这种话。就说他一直狼子野心,对大魏国土虎视眈眈,皇帝也不会放过这个除之而后快的机会。
毕竟谁会不愿意去帮助一个对大魏始终友好的属国国主呢。
皇帝果断道:“支援东胡势在必行,这银甲军听王爷调遣,王爷还须得去一趟。”
“......”谢旋一时梗住了,“臣领命...何时出发?”
“情况危急,王爷回去做好准备,明日一早便出发。此次若是能除了央塔加措,就算是彻底收了东胡,对西域地区的安宁意义重大。王爷早去早回,朕也放心。”
“那,出使苏里邦一事?”
“先劳烦掌谕将使臣安顿好,出使一事暂时不急,日后再行商量。”
“臣遵旨。”谢旋与公仪禹一同答道。
贺匀拉着谢旋的手蹬蹬蹬走到轿子边,一边把谢旋往里推一边说:“你去向驿使了解具体情况,我回家帮你收拾几件棉衣,西北这时候最冷了。”
“我...”
“你的棉衣在哪里?家里是不是只有一两件来着?我要不要去王府拿几件?”
“那个...”
谢旋正欲解释,却发现贺匀一边说着话,一边脸色都暗了下来。
“今日时间应该充分,你晚上能来家里找我吗?”贺匀问。
“...当然得找你,不是要拿衣服吗?”
“嗯。”贺匀应了一声,脸色愈发暗了,“那你早些来,我先走了。”
“哎,明贤。”谢旋叫住他,“你先上来,我有话对你说。”
一旁的车夫知道大人物之间有事相商,识相地走开了。
贺匀这才不明所以地上了马车,挨着谢旋坐下。
“怎么了?一脸不高兴。”谢旋问。
“倒不是不高兴,只是觉得每年都是这样。去年本应在冰雕园送你生辰贺礼,结果东南出了事。今年早就准备好了惊喜,就等着明日送你了,紧要关头,西北又出事了。明明是生辰,却总是过得不安生。”
见谢旋面有难色,贺匀接着说:“怎么说都还是东胡的事重要,你也别急,央塔木卓不是草包,不会出事的。至于苏里邦使臣,你放心,我会继续盯着...”
“明贤...”谢旋打断了贺匀,捏了捏他的手,才说,“这事儿我得跟你道歉。”
“嗯?”贺匀疑惑地看着他。
“东胡没有出事,央塔国主求援也是受了我的请求。”
贺匀立刻反应过来:“你不想去苏里邦?”
“...你想去吗?”
“...你是在找借口让我去?”
“对。苏里邦燃料资源多,军火工艺想必十分先进,我知你想去。若是一般的借口,必是不好推脱,因此早先便与木卓说好了。”
“哦...”贺匀明白了。
拿东胡做借口确实是个好办法,目前收服东胡是当务之急,比通商事宜更加急迫,皇帝没有理由拒绝东胡的求助。谢旋这样做,也正好圆了贺匀的心愿,只是,有一个问题!
贺匀眯起眼睛凑近谢旋的脸,吃味道:“为何凡是跟央塔国主商量好的事,你都不告诉我?”
第110章胡闹
谢旋这可真是冤枉极了。
他用了几天的时间调查入境的苏里邦使臣,可是人家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好,废了老鼻子劲也只是知道了来的大约是位公主,箱子里装的是矿石,大概是珍稀的燃料,其余的一概不知。
心下一想,苏里邦使臣敢用这几箱子东西与大魏交易,若真是燃料,那必然极其珍贵。贺匀一心想提高大魏的军火技艺,这不正顺了心意?
再者,一旦决定通商,派使臣前去探访便是必然。对方来了个身份尊贵的公主殿下,若是真要出使,自己身为亲王定是跑不了的。
近日里公仪禹那边咬得紧,副将选拔都敢干预,若是自己真的走了,他们一定会抓住时机趁机刁难贺匀。
考虑到这些,谢旋早前便修书一封给了央塔木卓,想要见机行事。若是真确定了出发时间,便让木卓假意求助,把他给择出去。
到时,如果苏里邦真有本事吸引了贺匀,谢旋便顺水推舟送贺匀去长长见识。若是贺匀没有兴趣也好说,再推别人去便是。
可是央塔木卓效率过高,提前就把计划给实施了。
“我没想到央塔国主这么快就派人来了...本想着看看今日苏里邦究竟能带来什么好东西,若是顺了你的眼,我再同他讲。”谢旋顺着贺匀的头呼噜了一把,“我见你喜欢那两箱矿石就知你想去,准备下了朝就告诉你,谁知赶了巧了。”
“不是瞒我?”贺匀撇撇嘴。
“不是,是没来得及告诉你。”
“为何不能先同我讲?”
“尚未确定苏里邦带的是什么,怕你空欢喜一场。”
好吧,这个解释可以接受。贺匀嘻嘻一笑,准备坐直身子,可下一秒却被谢旋兜头摁了回去。
“若不是木卓动作太快,”谢旋的语气里还有些可惜,“我是期待与你一起过生辰的。”
贺匀低眸盯着谢旋近在咫尺的嘴唇,稍稍前倾触碰了一下,说:“走走走,回去送你礼物!”
“您真的不能进去啊!”
在遭受了门房第三次的阻拦后,公主郁闷地站在将军府前,一双大眼紧紧盯着里面。
门房杵在门前,仿佛一块直立的铁板,一脸的生死看淡,反正就是不让你进。
实际上他的心里在想,哪儿来的凶悍丫头?实在是太过可怕!
冯奕从府中走出来,一脸疑惑地与大眼公主对上了眼,被后者一个凶狠的眼神瞪得一激灵。顿时想到,这不是兰天说的那个女色狼吗?!
“哎!你...哎!”
大眼公主话未出口,便看见刚刚出来的毛头小子一个转身又跑了回去。
冯奕匆忙跑回贺敛的房间,张嘴便问:“绿衣服,黄裙子,麻花辫,身量很高,皮肤雪白,眼睛贼大!是那个女色狼吗?”
贺敛诧异道:“啊?”
“是吧是吧?”冯奕走到贺敛床边,将他扶坐起来,“那姑娘正在门口站着呢!”
“?”贺敛更是一脸懵,“你说那日的姑娘此时正在府外?”
“是啊,被拦在门外没让进。”
这女子自异域而来,身份看起来也十分尊贵,不是轻易可以开罪的人,拒之门外怕是不好。可她来将军府又是做什么?难不成上门来讨那只熊的账?
贺敛思索片刻,对冯奕说:“扶我一下,我们去看看。”
两人慢慢走到前院,就见那大眼公主一只脚已经迈进了门槛。门房只是一手死死拦住大门,也不敢碰这位来历不明的骄横女子。
一转眼看见自家三公子站在前院,可怜的门房简直如蒙大赦,忙喊了一句:“三公子!”
贺敛应了一声,问道:“姑娘来此做什么?”
那大眼公主本来对着门房横眉竖眼了半天,这一见了贺敛,却立即眉开眼笑:“我来找你!”
贺敛与冯奕对视一眼,两脸茫然。
“姑娘进来坐。”贺敛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大眼公主立刻白了一眼门房,大摇大摆地进了门。
贺敛腰伤未愈,动作慢,眼看着公主自顾自地坐进了前厅,一屁股坐在主位上等着他。冯奕这时候心里已经暗自不满了,把贺敛扶去坐下,既不去倒茶,也不离开,就那么站在一边,像个凶神恶煞的守门神。
公主不管他,只管对贺敛说:“你还记得我上次说过的话吗?”
“姑娘是说,那头名字叫‘妹妹’的熊?”
“我叫库慕,别总是姑娘姑娘的叫。”公主难得露出了一副嗔怪之姿,“我此次前来,是为了妹妹,可也不是为了妹妹。”
贺敛觉得她的话模棱两可,只能说道:“库慕姑娘,我对‘妹妹’的死感到抱歉,可是你要索赔,我却不能答应。”
库慕挑挑眉,问:“为什么?”
“当日我二哥说得很清楚,‘妹妹’伤人在前,若它真的害了人的性命,姑娘也难辞其咎。如今反过来索要赔偿,岂非无理?”
“我听不懂你说的这些大道理,什么咎不咎理不理的?”库慕双手托着下巴,眼神上下将贺敛打量了一番,说,“我当日便说了,若是能把你赔给我,我便什么都不计较。”
“......”
真是对牛弹琴!
不对!还真是个女色狼啊!
冯奕忍无可忍,伸手到库慕的眼前挥挥,干扰了她看向贺敛的视线。
“你搞没搞错?兰天的伤还在这里明摆着呢,伤人也就算了,怎么还没皮没脸的呢!”
库慕眼睛一瞪就要站起来:“我听懂了!你在骂我!”
“哎!”贺敛看两人都要急,赶忙伸手拦了拦,“听我说听我说!”
库慕还算给贺敛面子,又坐了回去。
“库慕姑娘说这话不知出于何意,若是对在下心生喜爱,那恕我无法回应;若是为了好玩儿,那也很抱歉,我不能陪你玩。”
库慕从小到大还没在自己喜欢的东西上碰过壁,如今自己找上门来却还要被拒绝,当下只觉得不可思议,是贺敛这厮不知好歹。
于是拍拍桌子,眼睛睁得溜圆:“我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今天我还就想要你了,我不信大魏皇帝会不答应!”
贺敛与冯奕迅速对视一眼,问:“你是外邦使者?”
库慕支吾了一声,大概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又转念一想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对方的二哥都已经知道了。于是干脆承认道:“我不仅是外邦使臣,我还是苏里邦的公主。你想拒绝我?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