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笑了不笑了,”谢旋帮他擦擦,“不过,你这两年不会光顾着哭鼻子,什么正事都没做吧?”
“当然不是了,先回家,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贺匀的好东西还没来得及展示,他自己倒是先惊喜了一把。
“这条路是新开的道路?”贺匀望着轿外完全陌生的风景,饶有兴趣地问。
“是新开的商道,”贺敛回答道,“这是最大的一条主商道。”
“怪不得都没什么人,哎商道全都建好了吗?”
“都建好了,兴安洞动工的那天,商道就也开始动工了。我和子忱大哥来的路上,还看见一队商队从这边经过呢。”
贺匀笑了:“修商道可是费力不讨好的活,工部那群大人做得倒挺好啊。”
“不是工部负责的,是子忱大哥负责的。”
“...”贺匀理解其中的意思,问,“那兴安洞呢?”
“兴安洞是工部负责。陛下和大臣们几乎都不重视北边这些商道,于是子忱大哥就一个人揽下了,不过工部的汪大人倒是帮了不少忙。”
“啧,要不怎么说那帮老顽固傻呢,他们根本不知道与苏里邦通商究竟好处在哪里,只当子忱白费功夫了吧?”
“...嗯。”贺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贺匀一个激灵,糟了叫顺口了!
“咳...那个兰天啊,我...”
正巧这时轿子突然停下,打断了贺匀的话。
谢旋从外面进来,说:“我吩咐人先把公主送到驿馆去了,明日早朝带她进宫打个照面,否则说不过去。”
“嗯。”贺匀一边应着一边无比心虚地瞟了贺敛一眼。
谢旋看出这两兄弟之间似乎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一时弯腰站在原地,不知坐到哪边比较合适。
还是贺敛主动说:“子忱大哥,你坐过去吧。”
完了。
谢旋和贺匀此时此刻绝对是一样的想法,这小子什么时候知道的!
“兰天,”谢旋依言坐到贺匀一边,“这件事本应该是我们主动来告诉你的,大哥非常抱歉。”
“二哥也非常抱歉!”贺匀赶紧说。
“我和你二哥真的是非常在意你的看法,才一直没有说,”谢旋尽量寻找最合适的措词,“我们非常尊重你,也绝没有要隐瞒你的意思。你能明白吗?”
贺敛感觉到气氛莫名很严肃,只能尴尬地点了点头,说:“我明白的,我没有生气啊。”
您是个什么品种的天使!
谢旋和贺匀都明显松了一口气。
“我其实早就知道了,我也知道,你们会找一个最好的时机告诉我。谁知道今天不巧了,二哥说漏嘴了。”
......就是这个说漏嘴的人的错!
“人跟人之间的情感是很复杂的,”贺敛努力解释着自己的想法,“但是无论如何,我只希望你们幸福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
第119章兴安洞
夜深了。
“这里面有好几份火器设计图纸,都是我从苏里邦最好的技工那里讨来的。还有这些,”贺匀从桌上的一摞纸张里挑出几份,一脸显摆地说,“这几张上有许多种矿石的不同功用,现在北方商道开通,矿石原料的种类会渐渐增多。有几个魏人之前不知道的技艺,我都记下来了。”
谢旋低头看着桌上铺开的一大片,不禁笑道:“你这两年的全部身家都在这里了?”
“不,还有一个最宝贵的,”贺匀神秘兮兮地掏出一个卷轴,递过去说,“你来打开。”
卷轴展开,里面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字,每段字下面还像模像样地画着相应的简笔图。
谢旋吃了一惊:“这是...”
“是具体的军队管理制度和排兵布阵的技巧图,轻甲重甲炮甲各有一套。我从苏里邦的军队管理模式当中借鉴了一些,加到了原本的乌甲军管理当中去,还按照大魏与周边国家的地理特征做了具体的兵阵部署,都在这一本里了,厉害吧?”
“厉害。”
“这还只是初步的,”贺匀笑道,“等到火器精进了,还会根据不同武器的威力添加新内容,慢慢来吧。对了,卫大统领最近如何?”
“大统领身体很好,前几个月刚入京述过职。怎么?”
贺匀指指桌上那一堆东西:“这些都是共享的,我准备先送一份□□军大营,让神机营的技师看看操作性如何。若是可以投入生产,西北和东南军大营就各拿一份。”
谢旋不看桌面,只盯着他。
“还有这份卷轴里的内容,虽然是针对乌甲军制定的,但银甲和赤甲也可以借鉴。回头把大统领叫来,我们讨论讨论。”贺匀顶着炽热的目光说完这一番话,然后一只手过去捂住谢旋的眼睛,“你老看着我干嘛?怪不好意思的。”
谢旋笑着把他的手拿下来:“没什么,就是觉得大将军真厉害。”
“你也厉害啊,这两年辛苦了吧?”
“没关系,回报会比付出更多。”谢旋握着贺匀的手,一把把他拉过来,贴着他的耳朵说,“明贤,夜深了,你不想讨论一下别的吗?”
外面大公鸡嗷嗷叫的时候,贺匀还要睡不睡地窝在谢旋怀里。
他迷迷瞪瞪嘀咕了一句:“哎呀烦死了。”
谢旋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还没睡着?”
“我都不知道睡没睡着,”贺匀扯过被子盖住头,在里面嘟嘟囔囔,“我是真想不通,住在街边,到底是哪里来的鸡啊?我哭了。”
谢旋忍不住想笑:“市集上卖公鸡的摊贩摆摊了,当然有鸡叫。”
“还是人吗?大冬天的这么早就出来啊,真是生活不易...啊!”贺匀一下子从被子里钻出来,打了个通天的大哈欠,字连字地说,“我真的睡不着了。”
“哈欠连天还说睡不着?”
“我不舒服嘛。”
“...怎么了?疼吗?”
“...哎呀不是,应该是因为刚从苏里邦回来,还不习惯。”
话音刚落,突然有人敲了敲门,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王爷,您醒了吗?”
贺匀抬头看看谢旋,在将军府喊王爷,那肯定是找谢旋有事了。
“怎么?”谢旋问。
“您府上来人,说是暻王殿下去了。”
“这么早?”贺匀眨眨眼,“天都没亮,暻王找你做什么?”
“前几天安儿吵着要去看兴安洞,陛下就把这事儿交给我了。”谢旋一边穿衣服一边说。
贺匀也裹着被子坐起来:“这就去了?”
“对啊,”谢旋笑道,“你有什么想法?”
“说实话我倒是想跟你们一起,不过我还得进宫述职。你替我向暻王殿下问个好,也不知道那孩子记不记得我了。”
“好。我明日就回来。”谢旋俯身亲他一口,便打开门走了。
小暻王许久没有出过宫,这次能出来当然非常兴奋。他把头伸到外面左看看右看看,然后退回轿子里问:“旋哥哥,还有多久能到呀?”
谢旋笑着胡撸他的头:“快了,安儿再数十个数就到了。”
谢安咯咯地笑:“我五岁啦,旋哥哥还骗我。”
“哥哥问你,”谢旋把他抱过去,“你皇兄平日里不怎么让你出来的,这次你怎么哄的他?”
“我没哄他呀,就说我想去看兴安洞,哥哥就放我出来了。”
“这么轻易?”谢旋装作不相信的样子。
“我已经是个大孩子了,我都五岁了。”谢安伸出五个手指头,噘着嘴说道,“哥哥再像以前那样管我,我就要生气了。”
“对,你是个大孩子了。”谢旋笑道,“不过旋哥哥没骗你,真的到了。”
谢安兴冲冲地拉开帘子探头出去,就看见不远处连成片的巍峨高山矗立。五岁孩童尚未出过京城,哪里见过这样的景色,一下子就愣了。
愣了半天才原地起跳,兴奋地蹬蹬蹬跑下轿子,抬着头发出一声惊叹:“哇!”
“阿索山景色宜人,安儿是想先观山景,还是先看兴安洞?”谢旋蹲到谢安面前,把他头上的帽子拉了拉,正好盖住耳朵。
“好漂亮啊!上面有雪哎旋哥哥!”
谢旋低头笑笑,他知道谢安早被风景吸引了,于是对两个随从说:“我与安儿先沿着这周边逛逛,你们去兴安洞附近瞧瞧过往商队多不多。”
那两名随从看了看谢安,似乎有些为难,他们是宫里特意派来贴身跟随暻王殿下的,倒是确实不好离开。
“去吧,”谢旋知道这一点,“安儿在本王身边,你们可以放心。”
两名随从对视一眼,走开了。
他们想到皇帝的嘱托:“天儿冷,去了之后进兴安洞逛逛就回来吧,别把安儿冻着了。”
谢安这边异常兴奋,睁着一双大眼左看右看,谢旋笑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有一丝不对劲。他回头一看,方才的两名随从已经没了身影。
走这么快做什么?
“旋哥哥,能玩雪吗?”
谢旋那一瞬间的不安被打断,回过神笑道:“雪在很高很高的地方,我们够不到。”
“那我们就去很高很高的地方啊。”
“等安儿长大了,旋哥哥带你去。”
“哦,好吧。”谢安突然有些沮丧,“可是哥哥不同意。”
“什么?”谢旋一头雾水。
“哥哥以前问过我,想不想去很高的地方。”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想啊,高的地方可以看到很多平时看不到的东西,可哥哥好像生气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皇兄是怕高的地方危险,”谢旋心中的怪异感愈发强烈,可又找不到症结所在,只能笑笑说,“他那么疼你,怎么会跟你生气呢。”
“就是嘛。”小孩子还是小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谢安立刻兴奋起来,拉着谢旋的手说,“那我们去看兴安洞吧!”
“好,那哥哥抱。”
“不用啦,我长大啦。”
才五岁的孩童每天嚷嚷着自己长大了,谢旋忍俊不禁,只觉得可爱,于是自己在后面跟着他。
步行至兴安洞时,正碰上两名随从从洞口出来,他们一见到谢旋便跑过来:“王爷,眼看着就快日落了,这时候没有商队过隧道,可以进去。”
谢安早兴奋地往前跑进了洞,一名随从立即跟了上去。
谢旋当然要贴身跟着谢安,刚一迈脚,另一名随从拦他一下:“王爷,隧道里黑,注意脚下。”
这显然是一句废话,先不说隧道里有照明火源,就是真的黑不见底,暻王随从该保护的也是暻王,为何要特地提醒他一句。
那一瞬间谢旋莫名其妙头皮发麻,立刻推开随从,大步迈上去:“安儿别跑!”
谢安与他的距离并不远,听到这话便停下脚步回过头,谁知后面紧紧跟着的那名随从弯腰抱起谢安就跑。
与此同时,谢旋感受到耳后一阵猛的风力波动。他看都不看,抬起脚向后一踹,这一脚用了极大的力度,不偏不倚把那身后偷袭之人踢得猛吐一口血,翻倒在地。
谢旋借力以弓箭离弦的速度向前猛冲,几乎是顷刻间就逼近了挟持谢安的人。
那人哪里想到谢旋速度这样快,情急之下一个转身,一手紧紧扼住谢安的脖子,大叫到:“别过来!”
谢旋停住了脚步,一双眼睛微微眯着,危险的气息布满了全身。他一开口,语气里透着森森的寒意:“你想做什么?”
那人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忍不住后退两步:“受人之托,王爷莫怪。”
谢旋看到过这两人的手,都是布满老茧,是练家子。只是这一路上一直以为是负责保护谢安的侍卫,没做多想。
怪他粗心了。
“给了你什么好处?本王可以给双倍。”谢旋依旧死死盯着那人。
那人完全不入套,一边倒退一边掀开自己的外衣。他身上绑着满满的□□,似乎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一手掏了火折子都要打着。
谢旋一个激灵,顾不得那么多,只听嘎达一声轻响从脚底传来,他就像草原上扑食猎物的猎豹一般,一个闪身冲上去。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折了手,火折子轻飘飘掉到地上。
谢旋一刻未停,转身就想去掰他另一只手。那人吃了一次亏有了防备,脚步一移错开攻击,电光火石间他们的位置颠倒,那人反而站到了离洞口更近的位置,并把扼住谢安的手收得更紧了。
谢安吓得不轻,似乎想哭喊,可又喊不出声,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谢旋连忙抬手让对方冷静:“何必为别人放弃性命!我给你活路!”
“没有活路,”那人十分警惕地又退几步,“你不许动!”
谢旋只能停在原地,咬紧了后槽牙。
“不仅我没有活路,王爷和暻王也都没有!”
就在这时,谢旋目光往远处瞥了一瞬,他当机立断,俯身做出攻击姿态。
那人下意识防御,将谢安往后一别:“你最好别...”
他的话戛然而止,一支羽箭刷地穿过脑袋,尖部从眼珠子里冒了出来。那人手上一松劲,谢安直直掉下来。
谢旋飞身上前把谢安揽进怀中,一手捂住他的眼睛,方才的尖锐戾气尽数化成柔和春水,轻声安慰道:“没事了,安儿别怕。”
“怎么回事?”刚刚赶到的贺匀跑了过来,手上黑狼的弦都还热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