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北语气慵懒:“看心情。”
祁年不知跑到何处练剑。祁年不在,贺北对谢倦的亲近更加没有无顾忌。其实他本就没什么顾忌,他只怕谢倦会在意别人的目光。
他坐到谢倦身边,握起谢倦的手腕一阵探息:“师兄,今日好多了吧?”
谢倦点头:好多了。”
就这般,贺北握着谢倦的手腕,往他体内输送一些极为纯净的内力。
谢倦感觉到体内一阵舒畅,他微微有些惊愕,低语道:“寒川,不用的,浪费......”
贺北靠近谢倦的耳畔,轻笑:“没事,我的就是你的。”
贺北的温热气息吐露在谢倦耳边,让他有些微痒。头一偏,说:“好痒。”
“嗯?”贺北一水的坏心思,又在谢倦耳边吐了一口薄薄的热气,直接把谢倦痒笑了。
谢倦抬手稍稍用力揪了揪贺北的耳朵。贺北挤眉弄眼道:“错了,错了.....\"
可君看向他们的目光逐渐微妙起来。
他不否认,两人或许可以用般配来形容。
“可君姑娘!可君姑娘!”
远远的,银辰十分雀跃地朝可君用力挥手,声音洪亮。
贺北笑得意味深长:“合着这银大少爷的眼里就没有我们。”
“谢兄,贺兄,你们都在呀。”银辰身后跟着四五个侍卫,侍卫们手里提着大包小包,都是他方才从街上新鲜采购来的东西。
贺北语气戏谑:“我们三个这么大男人立在这儿,银大少爷才看见我们?”
银辰笑道:“嘿,请你们吃我们淮城特色。”他命令身后的侍卫将大包小包的吃食全部拆开,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贺北拿起混入吃食中一盒胭脂,道:“特色?这胭脂也是特色?”
“你们自然是用不到,这是给可君姑娘的。”银辰笑的一脸殷勤。
可君目光盈盈,莞尔道:“多谢银公子,可惜我不太用的到这些。”
说着,可君伸手去琉璃盏里捻一颗青梅。他的十指若葱,指尖涂着嫣粉的蔻丹,衬得指尖莹润发亮,银辰只撇一眼,心里就一阵悸动。
银辰春心荡漾:“没关系,不喜欢便不用。可君小姐天生丽质。”
可君掩袖嚼着青梅,眉眼弯起笑意。
贺北无意一撇,看到可君拿吃食的右手背上有一个淡淡的梅花印。他不禁想起些什么。
这个梅花印远看像是用淡彩画上去的,但是这样的梅花印贺岸身上也有很多,胸口,手臂上,后背,这全然不是什么闲情装饰,而是伤疤。
贺岸同他说过,那时,黎国的泫林军在太子岭恶战时,金沙军队有一位训练有素,弹无虚发的八品弓箭手,名叫梅炽。梅炽所用的箭头为梅花状,当他射来的箭没入血肉得霎那间,特质的箭头会绽成梅化状的刀片,将血肉嚼烂,如果射中骨头,亦会被绞成碎末。
中箭者取箭之后,都会在肌肤上留下一个梅花状伤疤,或深或浅。
难不成可君曾与金沙的高手有过对决,也中过这梅花箭?贺北在心里这般疑惑着。
银辰忽然对身边侍婢招手道:“今日难得的好天气,去,把我弟弟喊来,让他出来晒晒太阳,对身子有好处。”
谢倦没多大食欲,专心翻着书卷,贺北在旁一会儿用手替谢倦遮着太阳,一会儿剥着青梅。剥好的青梅再沾好特质的糖粉,亲自递到谢倦嘴边。
谢倦的视线还追随在手里的书卷上,他低嘴一吃,将剥好的青梅嚼下去,口中顿时充满酸酸甜甜的汁水,将他的唇色润成极嫩的淡淡樱粉。
贺北喜欢看谢倦吃青梅。
谢倦研究心法研究的有些入迷,贺北将手伸到他嘴边,他没有经过脑子思考,便把吃尽果肉的青梅核吐到贺北手心。吐完才表情一惊,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做法有些失礼......
贺北对着谢倦宠溺一笑,示意他没关系。默默把掌心的青梅核扔掉,用手帕擦擦手。继续去剥青梅。
谢倦的耳垂尖尖不可遏制的泛起红来。
银辰看着贺北与谢倦,顿时觉得他们师兄弟感情真好。比他与亲弟弟的关系都要好,一时有些羡慕。
“我也要吃剥好的青梅,秀秀,给我剥。”银辰使唤着身旁名叫秀秀的侍女。
“秀秀,给可君姑娘也剥一些。”
贺北心想,这银辰多少有点架子,剥青梅这种事情给心上人,难道不该亲力亲为?
不一会儿,银溯坐着椅车上被下人推来书阁。
银溯本人冷清的像是一片秋日里的落叶,毫无生气。他的出现让空气都冷静一刻。
“弟弟,吃这个,你最爱吃的。”银辰将手里的栗子酥递到银溯嘴边。
银溯漠着脸摇摇头,声音细弱:“我不想吃。”
“吃嘛吃嘛!你最爱吃的!怎的忽然不想吃了?”银辰把栗子糕往银溯嘴边又挨了一寸。
“我说我不想吃。你听不清吗?”银溯眉头紧紧皱着,虽然没有表现任何生气的神色,语气却冷漠到令银辰生畏。
“唔。”银辰热脸贴了冷屁股,悻悻把手收回。把栗子糕扔到秀秀手里。
“秀秀吃。”
秀秀接过糕点,一脸受宠若惊。
银辰又撑起笑颜,对银溯道:“弟弟,我最近在炼一种丹药,叫还神丹。是我找了一位江湖高人重金求来的方子,想着炼好以后给你吃,不知道能不能治好你的病。”
银溯道:“不必费心做这些,你要是真关心我就少贪玩一些,多关心关心家里的生意,让我省点心。”
“知道了知道了。”银辰有些不耐烦,这种话他已经听过很多遍。不光银溯这么说,银砚也常常这般唠叨他。
银溯有些不习惯这种人多的场合,对贴身侍卫道:“ 推我去那边。”
书阁的空旷平地前,祁年一套落尘剑法毕了,才注意到银溯在不远处正望着他,静默似雕刻成的假人。
“银二少爷。”祁年每次看到银溯,心里总会无缘无故的心疼他。
银溯淡淡回应:“祁兄。”
空气静止一瞬,祁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银溯忽然道:“这剑法叫什么,真的很漂亮。或许用漂亮来形容剑法不对,但有股飘逸脱尘的味道,谪仙一般。”
祁年被夸赞后神色有些羞然:“静莲师太所创的落尘剑法。你形容的没错,这剑法一招一式都极为讲究形态与身法。我练的一般,我师兄才叫一绝,当真才是仙君下凡。”
银溯轻咳几声:“你也不差。”
祁年欣喜道:“多谢。”
银溯忽而将目光看向祁年手中的北斗剑,语气有些许迟钝:“我能.......握握你的剑吗?”
祁年爽快答应:“没问题。”祁年把北斗剑往前一伸,随后又立即将剑收回到身前。他从袖中掏出帕子,仔细将剑柄上湿润的汗擦才又递到银溯手边。
银溯的手掌生的很小,五指纤细,白若玉雪。
他的眼里终于泛起一丝光彩,伸手轻轻握住剑柄,但是他低估了北斗剑的重量,手腕不可遏制的一抖,剑差点从手中滑落,幸好一只温热的手掌抵在他的手背上替他分担了北斗剑的重量。那只温度极高的手掌五指一合,与他的手指交叉在一起,帮他将把北斗剑紧紧控制在掌心。
银溯抬眸,对上祁年的赤诚目光。
祁年关心道:“二少爷,小心。”
祁年松开银溯的手。
他的举动在银溯的贴身侍卫看来是冒犯的,有些警惕盯了祁年一眼。
祁年没想那么多,他只是觉得,银二少爷的手又小又凉。
银溯握着北斗剑略微吃力的在空中轻轻一划,这个动作完毕后,嘴角竟然生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笑意里参杂着酸涩之意。
实际上,他想做一个斩杀的动作。
“如果有来生,我也挺想修习武功的。这一生,算是无缘了。”银溯的神情转瞬黯淡下去。
“没关系,如果可以,我可以教你一些简单的招式,无需使用内力。”祁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眼下失意的病弱少年。
银溯没有说话,凝神一刻间,手中剑锋一偏,稳稳接住一朵被风吹落的完整雪樱。光这一个小小的举动,便已经使用出他全部的力气,但是接住的这朵樱花,是他从飘落的雪樱中百分之一里特意挑选的。
祁年只觉得银溯认真的样子十分好看。
银溯轻轻喘气,调息后,又一凝神,剑刃一挑,樱花继续往下坠落,他剑锋一偏,北斗剑锋利,他无需使用力气那朵樱花就被完整一削为二。
是极其对称的两半。
祁年这才察觉到银溯的精准力有多惊人。
少年是有天赋的,只是造化弄人。
“祁兄,如果你有空,我还想看你练剑。”银溯握剑的手微微有些发颤,目光清凉,眼眸微微弯起时,像天上的皎月。
祁年又答应的十分爽快:“没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青云派的现任掌门无尘道长曾说过贺北的艳山剑最原本的主人是青云派那位英年早逝的小祖师爷。祖师爷的名句还有不少流传在江湖,与贺北的性格些许相象。突然想!如果以后完结以后,想写一个关于小祖师爷的小番外,小祖师爷必定也是一个十分有意思的人。
最后,谢谢看到这里的大家,谢谢你们的支持~然后早点休息,注意保暖!!!
第050章 离不开
第五十章
春雷山自那夜起, 便成为松洲与岚洲间最敏感的地带。春雷山附近一代的居民被遣散安置到城郊区。
春雷山上,镜花宫的教徒死的死,活的全被抓到城中秘牢,留待审问。还有几个想要夜潜玄河逃走的也全被抓了回来。
只可惜镜花宫宫主漾绝活不见人, 死不见尸。黑袍宗师无影无踪, 了无痕迹。
如果没有春雷山那场贺北与黑袍的对决, 按照真武盟原定的计划,徐棠接到贺北与谢倦应即刻返回凤语山。
但贺北与谢倦都伤的不轻,徐棠心疼他们, 便决定拖延几日。好在银家是药宗世家,他认为两个弟子在城主府恢复起伤势来比在凤语山快上许多。
贺岸则提早启程,要回西南处理事务。
启程之前,徐棠揪着贺北来到惟城码头送贺岸上船。
墨黑如夜奔流不息的玄河边,父子两个起初对望无言。
贺岸的神情依然肃然冷清, 他伫立在码头的甲板上, 身影挺立。虽然两鬓斑白, 年轻不再,气势却永远像一柄长刀般硬直锋利。
他瞧着远处的红衣少年,幽幽道:“好好修习武功, 别做出格之事。”
贺北回应的声音模糊在码头狂烈的疾风中,显露不出任何情绪:“什么是出格之事?”
贺岸语气漠然:“你自己心里清楚。镜花宫事了,我便来接你回宁枯城, 你也提前做好准备。”
贺北靠近贺岸一些, 声音在风中愈加清晰:“好, 接我可以, 那你顺带把我师兄、师弟、师父都一起接去。”
徐棠在旁戳戳贺北的脑袋:“离开你师兄师弟师父, 你就不能活了?听你爹的!臭小子, 宁枯城不比凤语山好?你天天嚷嚷着你爹在宁枯城享福不带你,真带你你又不去,诚心与人作对!”
贺北干笑两声:“就是活不了,要我去宁枯城,最起码我师兄得跟过去。”
徐棠瞪着贺北,怒道:“凭什么让人家拂衣跟你?人家是你师兄,不是你媳妇儿!”
贺北眉眼承笑:“我师兄肯定愿意跟着我。”
徐棠道:“你有什么好的?你身上是有什么绝世功法还是有金子?”
贺北依旧贫道:“我的好自然有很多,师兄知道。”
“过来。”贺岸在船檐朝贺北挥手。
贺北走到贺岸跟前,贺岸又道:“把手伸出来。”
贺北将手伸出,贺岸居然在他掌心放置一只锃亮纤细的金镯,金镯的尾端坠着一只如意白玉锁。
贺北问道:“这是?”
贺岸沉吟道:“这如意白玉锁是你娘的东西,偶然翻到,你且拿去。”
“好。”贺北二话不说就将这金镯戴在手上。接着一笑:“我以为,您早就把我娘给忘了。”
贺岸眸光晦暗,他转过身去,摆摆手:“行了,你走吧,船要开了。”
贺北被码头的风吹的迷了眼,他有时候在想,贺岸是真的没有人情味,还是把情藏得太深。
他回头朝着船头头戴箬笠,身披湛蓝披风的贺岸挥了挥手,大声喊句:“爹,一路顺风。”
贺岸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眸似是流露出一丝温情,只是风太大,贺北看不清。随后他默默转身走进船舱里。
贺北目送着船只渐渐离岸,心里还是有一丝怅然。虽说贺岸在的时候对他总是各种苛刻的言语相待,但离别的滋味本就是酸涩的。
贺北深吸一口凉气,将缭乱的发丝别过耳后一缕:“徐长老,我爹不是回西南吧?是去太子岭。”
徐棠讶然道:“你小子怎么知道?”
贺北道:“玄河通着太子岭那条暗河,这也是为何那些逃亡的镜花宫教徒纷纷选择夜潜玄河的缘故。以我爹的性子,他不彻底剿灭镜花宫绝不会罢休。”
徐棠面色一沉:“镜花宫宫主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最重要的是,镜花宫出现了一个更可怕的人物......那黑袍宗师之境,以我们正派为敌,这对于日渐兴起的魔教势力来说是好事,对我们这些正派来讲,便是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