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念姑娘与令姐的事情我也不会同陛下说,倘若陛下无意中察觉,你们只需要说是我威胁你们的就好。你们是一直以来陪伴陛下的人,若是被陛下知道你们早就清楚了我的态度却不告诉他,他会难过的。
“我不想看见陛下伤心,哪怕本意是希望陛下能过得更好。”
说话时,邢温书的嗓音放得很温和,明显能够听出他对谢安双最纯粹的关心与呵护。
茹念敢肯定,换作是她,绝对考虑不了那么周全。
她看着邢温书浅浅的笑意,忍不住也为他担忧起来:“那你呢?陛下喜欢你,你对他的欺骗或许会有更严重的后果。”
“无妨。”邢温书眨了下眼,“我有让陛下心软的办法。就算陛下真的生我气,我也可以对他死缠烂打。”
茹念莫名也从他身上看出了些许恃宠而骄的意味。
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她没再多说,起身准备去给茹怀传递消息。
邢温书也不再打扰她,回到内室中守在谢安双床榻边。
谢安双的体温没有回升,但同样也没有要继续下降的趋势,只是暂时得到缓解,并没有彻底解决。
看来还是要等元牧继续想办法才行。
邢温书抬手抚上谢安双的额头,本意是想抚平他眉心微微的拢起。
但许是浸泡过冷水,他指尖的温度变得更低,在触碰到谢安双肌肤时无意将他惊醒了。
谢安双皱着眉睁开眼,初时还有些茫然,在对上邢温书视线后逐渐反应过来:“邢温书?”
他往旁侧看了眼,辨认出周边的装饰,挑眉:“这不是栖梧殿么?”
看出他这次已经恢复神智,邢温书温和一笑,回答:“陛下因为中毒昏迷,直接回长安殿的话很有可能暴露,臣便擅自作主,将陛下送来栖梧殿。”
听他这么说,谢安双回想起自己中毒的事情,皱眉揉了下太阳穴,嘟囔似的说:“没想到还真有孤抵御不了的毒。”
邢温书无奈叹口气,说:“所以臣才同陛下说,不论何时都不应当放松警惕。如今陛下体内的药效尚未完全退却,如今感觉如何?”
谢安双动了动手脚,回答:“还行,死不了。尚有残余的灼烧感,不过不影响正常活动。就是总感觉有点累,孤是睡了多久?”
邢温书如实回答:“陛下醒醒睡睡,大抵也就过去了两三个时辰。”
“两三个时辰?”谢安双还有些诧异,他总感觉像是已经过了好几日。
大抵是因为实在疼得难受吧,谢安双虽然没什么这期间的记忆,但隐约也记得那种钻心裂肺的烧灼滚烫。似乎他还梦见了一场大火,是什么样的火来着……?
恰好在这时,他又听见耳边传来邢温书试探性地询问:“对了陛下,臣在昏迷时听到陛下提起什么……大火的,陛下可还记得?”
谢安双皱眉思索,脑海中不断冒出一些关于大火的片段,可是每当他试图抓住什么时,都只剩一片虚无。
而且他的脑海中似乎还有一道充满悲观情绪的思绪拉扯他,告诫他不要试图去碰,因为那是——
被他抛弃的记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芊梓安樱】、【许枷枷】的地雷mua!
第76章
“唔……”
谢安双痛苦地撑着额头, 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又偏生在他尚未抓住前从缝隙中逸散。
旁侧的邢温书见状,忙上前轻轻握住他的手, 温声道:“陛下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大抵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冰凉触感覆上手背, 奇异地安抚下谢安双此时杂乱的思绪。
他逐渐从方才诡异的情绪拉扯中平复下来,半晌后终于恢复平日的状态,自然地抽出自己的手,又问:“小公主那边如何了?”
邢温书垂眸,回答:“臣已经让人留心了,争取在这几日找到小公主下毒的罪证, 就无需劳烦陛下为此多费心神。”
邢温书办事,谢安双那是放一百二十个心, 不再多问, 起身准备露个面回长安殿,给小公主那边营造出投毒失败的假象。
看出他的打算, 邢温书自觉先一步出去命人备轿, 留出空间给和茹念。
也正如邢温书所预料那般, 他刚走出栖梧殿, 茹念便到了内室里来找谢安双, 严肃认真地问:“陛下,你今日这次中毒是怎么回事?”
谢安双摸了摸鼻子, 略感心虚:“就……一时疏忽大意。孤真不是故意的。”
茹念叹口气, 继续道:“陛下你是不知道,你刚被邢公子抱过来时, 几乎疼得缩成了一团, 脸色状态简直不能更差。我都差点担心你……”
她说到一半又止住话头, 最终只是佯装生气地看他一眼,说:“不许再有下次了,否则这出昏君妖妃的戏码陛下就另找他人去演吧。”
知她话外的关心,谢安双连忙答应:“是是是,一定没有下次了。所以师叔能不能……不要告诉师父和子和哥?反正我现在好很多了,免得让他们也担心。”
“原来陛下还知道有人担心你啊?”茹念似是很生气地说了一句,但马上又泄了气,“也罢,陛下放心好了,这件事情到我这就算结束了。但是倘若再有下次,我可就让他们新账旧账一起给陛下算清了。”
谢安双连声向她保证,恰巧没多久邢温书又敲门禀报轿子准备好了。
他不再多逗留,同邢温书一道返回长安殿。
而在抵达长安殿下轿子时,他就眼尖地留心到有一个宫女悄悄从角落离开了。那名宫女有些眼生,想来应是临时安插进来的。
谢安双没多在意,与邢温书一道走入长安殿内。
有了回去禀报他没事的眼线,接下来他还需要做的不过是假装也未曾察觉下毒之事,守株待兔,等着小公主那边自己露出马脚来。
他的体内尚有轻微的灼热感残余,不过对于不是很怕痛的他来说已经造不成任何阻碍。
谢安双在长安殿内找个位置舒坦坐下,接过邢温书递来的茶水轻抿一口,却猝不及防被茶水的温度烫到。
“嘶——”
他皱起眉,将茶水放回桌上,抱怨似的说:“邢爱卿,你这是要谋杀孤啊,怎么不提醒孤它还是烫的。”
“嗯?”邢温书看起来很困惑,“不烫呀,臣方才试过了,这里边的茶水正好是温的。”
说着他又另外倒出一杯再试一次,确信回答:“是温的。”
这次又轮到谢安双困惑,他拿起茶杯稍稍又抿了小口,入口分明还是滚烫。
他眉头皱得更深,端起茶杯细细观察,也确实没看见升腾的雾气。
邢温书见状,很快反应过来,忧心忡忡道:“会不会是陛下体内的药效未散所致?”
闻言,谢安双也差不多得出些猜测,干脆再让福源去把太医元牧喊来。
当初元牧入宫的事情是茹怀一手安排的,谢安双初时不知此事,直到几年后总觉得每次来为他处理伤口是同一个太医很奇怪,才了解到元牧入宫的真相。
而后来元牧对他也算尽心尽力,他对元牧便多出几分信任。加上元牧行走江湖多年,知道的各种奇闻怪理比较多,方便处理各种宫中太医可能不懂的事情,逐渐养成有身体方面需要就先找元牧的习惯。
元牧来得也快,简单询问和观察后得出结论:“确实是药效未褪所致结果。因为陛下体质特殊,药效导致的灼痛感虽然已经减少,但仍然有间歇性小程度复发的概率,并且紊乱了陛下对于温度的感知。药效一日不退,陛下就只能食用些冰凉之物。
“只是一旦这种状况持续过久,依旧会导致陛下体内冰火两重碰撞,进一步对陛下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害。”
邢温书在旁边听得忧心,又问:“那目前可有消退药效的办法了?”
元牧遗憾地摇摇头:“抱歉,陛下这种状况太过特殊,下官尚在翻阅典籍查阅类似情况。不过目前已有些眉目,只要再给下官两三日时间,应当可以找到办法。”
谢安双对此倒不是很在意:“行,那你先找着。不过是几日时间,孤也不至于撑不过去。”
“是。”元牧依言暂时告退离开,回去继续找寻方法。
倒是邢温书仍旧十分担心的模样,询问:“陛下真的没问题么?万一真的什么严重的后遗症……”
“怕什么。”谢安双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孤又不像邢爱卿那般娇气,区区几日冰食罢了。邢爱卿的当务之急,难道不是尽早抓出那小公主的把柄么?”
听出他话外的意思,邢温书终究只是叹口气,顺他的意思转移话题:“臣明白了。今日陛下没有中毒之事传回小公主那边,她必然会有下一步的行动。在正式揪出罪证送走小公主之前,陛下一切饮食都由臣亲自管理,凡是旁人送来的,陛下切记不可乱动。”
说完饮食方面,他又补充一句:“对了,为防小公主那边决定铤而走险,这几日臣会继续守在陛下附近,陛下自己也要注意小心。”
谢安双知道要顾全大局,这一次没有反驳邢温书的话,一一应下来。
对此邢温书也放下些许的心,去给他准备他能食用的东西,多少补充些体力。
而直到邢温书离开后,谢安双终于忍不住半弯腰捂住心口,另一只手紧握成拳,直到许久之后才终于缓缓松开。
这大抵就是元牧说的间歇性复发了。
谢安双深深吸入一口气,赶在邢温书回来前恢复成平时的状态,镇定自若地吃完他送来的东西,全程跟个彻底的没事人一样。
邢温书被他骗过去,只以为他是真的恢复了不少,暂时松下警戒。
在谢安双说自己休息后,他便自觉到门外去守着,整日下来只有谢安双需要和送膳食时会进屋,其余时候随时在门口待命。
谢安双借此掩饰过陆续三四次的短暂复发,到夜间目送邢温书替他熄灯后离开房间,暂时松了口气,但又忍不住觉得歉疚。
按照邢温书之前的意思,他今夜指定又是要不眠不休地替他看护,可是他也不能让邢温书知道他状况复发的频繁性。
他不能再给邢温书同情可怜他的机会了。
谢安双让自己蜷缩进被窝里,房间内寂静无声,浅淡的安神香气息幽幽飘散。
然而不知是不是那药效与安神香相冲,平日里助他安睡的气味反而勾起了他体内的燥热,比之前复发时更强烈的灼烧感逐渐翻涌而上。
“唔……”
谢安双下意识咬住唇瓣,将临出口的痛呼尽数咽下。
即便知道邢温书听力不至于好到能听清他发出的细微动静,他还是要尽可能谨慎,不论如何都不能让邢温书察觉到异样。
他在床榻上将自己更加蜷缩成一团,企图缓解体内越烧越烫的痛楚,却一点作用都没有。
这一次的复发远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几乎是恢复成刚中毒时的状态。
谢安双眉头紧锁,攥着衣料的指节在漆黑中已经开始泛白。
白日的痛楚再来一次的话,很有可能会撑不住的……
他微微仰头看向香炉的方向,在心底做出决定。
没有安神香必然会陷入他最不想做的噩梦当中,但从噩梦惊醒,也总比被邢温书察觉来得好。
谢安双单手支撑着身体,压制住体内翻涌的巨大痛楚起身,勉强走到香炉架子前,却在抵达前一个踉跄,连人带香炉架子一同摔落。
“砰——”
燃着安神香的小香炉滚落在地,正好熄灭了那浅浅的味道。
谢安双摔倒在地,也不知是安神香被弄洒,还是地面的冰凉缓解了他体内的燥热,过了好一会儿后,他总算从方才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他在地上躺着平复了许久,之后才终于呼出口气坐起身,摸黑收拾起房间里的残局。
或许是邢温书又去到了屋顶上看守,房间内的这点响动惊不动他,直至谢安双慢吞吞地将香炉位置复原,门口都没有任何动静。
冷白月光从窗外倾洒而入,卷着些暮春初夏空荡荡的微凉,一如曾经无数个噩梦惊醒后,都只有他一个人的夜晚。
谢安双不经意又回想起上一次在围猎场中惊醒时,那一个温暖的怀抱。
须臾后,他看着自己被摔疼的手腕,自嘲一笑。
明明不想被察觉的是他,他又在可笑地期待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顶个锅盖偷偷溜走
不过大概也许可能,很快就到邢某人掉马和文案剧情了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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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次日一早, 谢安双是被邢温书喊醒的。
昨夜没有了安神香的辅助,他体内的药效没再复发,但反反复复做了好几次那个噩梦, 基本没能安稳睡多久, 被叫醒后精神状态差得不行, 坐在床沿昏昏欲睡。
邢温书在进入房间时就明显察觉到房内气味不同以往,见他这幅状态不由得有些自责:“可是臣昨夜安神香的剂量放少了,陛下又做噩梦了?”
“哈啊……”谢安双打了个哈欠,“与你无关。是孤昨夜起夜,不小心碰倒了。”
他抬手揉揉眼睛,宽松的衣袖往下滑落, 恰好露出昨夜被撞得稍显红肿的手腕。
邢温书眼尖地留意到他的状态,皱眉询问:“陛下, 您的手是怎么回事?昨夜可是出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