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方这人下了决定,便不留余地。他低头狠狠吻住那双唇,手指插入对方发间,辗转加重这个吻。而后他猛地将人从浴盆里托抱出来,白无患收集挂在他脖颈上的双手,甚至合作地抬腿缠在了他身上。纠缠的气息甫一分开,都喘得厉害,两人对视了一瞬,目光都热得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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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大概是江方前半生最失控的一次了吧。
“噗。”白无患坐在那儿回忆往事,忍不住笑了出来。江方正撸着袖子擦地,见他这样,不明所以地回过头用眼神询问。
白无患撑着头,笑盈盈地跟他分享回忆:“没什么,我就想起我们第一次时……你把我欺负得好惨,哭得我双眼都肿了。”
“……”饶是老夫老妻到这种程度,江方也没想到这位大白天的坐在这儿想这种事,一时失了语,只是默默地放下擦地的墩布,又摘下围裙,绕到条案后的水盆里净了净手。
白无患还在接着说:“我还记得第二天啊,青弟来看我,见到我那样子,吓了一大跳,半天都不知道说句什么好。”
“嗯,这多好。”江方这时已走到了白无患坐着的桌案旁,续上了话,“他一看,便懂了。”
“哟,”白无患听着话里的醋意,笑得更开了:“这话听着酸啊。”他见来人俯下身,便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挂上对方的脖颈,嘴里却又要明知故问:“干嘛呀?”
江方将他从座椅上托抱起来,埋进他脖颈间柔声道:“卧房收拾好了。”
“光想做什么,我配合你。”
小面馆的前堂门猛地一关,后院里传来的笑声变得暧昧又缠绵。
这里有很多关于他们的过去,也会有很长远的,他们的未来。
(作者:和谐部分指路wb)
第92章 番外三:寻与等
深夜的花街巷口,热闹在街巷里升腾,街巷外头却渐趋安静,街里街外仿佛两个世界,对比鲜明。
年轻的谷临风一袭皂衫,正在街巷口徘徊。
他本能便不喜欢这样的地方,早先走进去两步就被拦路的龟公窑姐儿弄得烦不胜烦,只好退到巷口等人;谁知道等到这个时辰,还是未见人影,此时连街口的一些正经商铺都开始收摊打烊了。
他抬眼望了望,见临街有一家没挂招牌的小面馆尚未关张,位置又好,坐在里头便能将街口来往的人尽收眼底,想了想,还是抬腿走了进去——等人到这个时辰,确实也有些饿了。
小面馆此时已经没了客人,见店老板正在收拾桌椅,他脚步顿了一顿,还是问道:“店家,还有吃的吗?”
店老板抬起头来,倒是个英俊的汉子,笑起来也挺爽朗:“公子来得实在晚了些,吃面怕是不够料了。”
“那……”
“来盘牛肉吗?”
“好,谢了。”
牛肉是佐面的主料,剩余了一些,老板切成均匀薄片,再备些酱料淋上,滋味甚好。
可谷临风才吃了几片,就开始心不在焉地往外瞄。明明是饿了,腹中仿佛草草塞下些什么便已足够。
店老板似是看不下去自己的美食被暴殄天物,忍不住拉过板凳落座在他身旁。
待谷临风反应过来,一小瓶酒便朝他递了过来。
“这是?”
“请你喝的。”店老板对他笑笑,补充道:“我看你食不知味,倒不如喝两口,舒心解忧。”
谷临风闻言笑了笑。他倒是不好酒,但觉得这位自来熟又爽朗的店老板很有几分投缘,便也不推辞,就手接过那酒瓶,拿过桌上的瓷杯自斟一杯品了品——
这酒竟意外的香醇。
他想,这倒是他那师弟会喜欢的味道。
“老板这酒不错。”他夸了一句,又忍不住道:“只是倒没见过卖酒佐面的面馆子。”
店老板摆摆手:“酒不卖,原本也是我拿给朋友喝的。”
谷临风闻言,侧头一点,举杯示意了下。
这位店老板一看便知是江湖中人,明明粗布麻衣,身上还半挂着个沾着油污的围裙,但气度确实不凡。谷临风虽不擅交际,也得谢过这份直接的善意。
不过杯酒下肚,谷临风望了望四周,才有点儿迟钝地问道:“我是不是耽误你收档了?”
“不急,”店老板慢悠悠地道,“我这店常常收得晚,为着等人。”
说完,他见谷临风不主动搭话,便又问:“我看公子你在这巷口站了好些时候,也是在等人?”
谷临风点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道:“不,我寻人。”
“那便奇了,”店老板一听便笑了,“你若是寻人,只在这路口徘徊又有何用?”
说完顿了顿,他又理所当然地接了一句:“既是寻人,你便得主动去找啊。”
他寻的那人……谷临风想,他已沿着那人脚步从当年山野寻到繁华市井,辗转多地来到洛城,见到的却是小师弟在此处如鱼得水,甚至有了心仪之人。
他在这巷口犹豫又迈不进去的步子,何尝不是心知肚明又不想遭遇的结果。
寻了去又能做些什么?这师兄的名号又能管得了他什么?
耳边响起那店老板的絮叨:“总要去试试吧,等——得是知道有盼头才叫等;寻——那得主动些才知道有没有结果了。”
他从桌上又拿起一个空杯子斟满了酒,笑着示意谷临风看街口的方向:“你看,我等的人来了。”
街口来人白色长衫,袍袖在夜风中轻摆,从灯火辉煌的街巷中施施然走来,却让谷临风表情一变,皱起了眉头。
——白无患。
白无患打眼看见了这人,倒也不稀奇,眼神儿还巡游一番,从谷临风挪到了那店老板又挪了回来,开口的话也匀了两半:“呀,这不是那谁的师兄吗……哎,江方,你也认识他?”
后半句是对那店老板说的——江方闻言只默默摇了下头,刚才话极多的他此时却似是突然静了。
但谷临风只注意到了前半句,他不自觉就挑了眉:“那谁?”
白无患却混不在意地笑笑,绕过他走进了小面馆里头,边走边自顾自地说:“来找青弟的吧?他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寻欢作乐呢。”
白无患身上一股子酒气和脂粉气,谷临风不用多问都知道他们又去做了什么:“是吗,那你今日又是哪里不济事?”回怼了一句,却又忍不住问道:“他人呢?”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深知师弟对白无患的黏糊劲儿,怎么可能白无患自己走了,他还在里头“寻乐子”,一定是出了什么状况。
见谷临风急了,白无患竟像是十分满意了,寻了个有靠背的椅子坐下才答:“喝了点儿酒,闹了点儿脾气,一个人晃荡走了,但还在里面呢。”
谷临风得了信儿,再不想搭理他,转头便掏出些碎银放在桌上,朝着店老板江方示意了下:“结账,多的算酒钱。”
江方应了一声,似乎还想说句什么,却被一旁的白无患抢了话:“哎,人家师兄!”
他这个称呼让谷临风浑身不自在,不自觉顿下了脚步。
白无患靠着桌沿撑着头:“你师弟也这么大人了,大晚上的不痛快,上花街柳巷寻寻乐子,你说你去打扰人家做什么呀,”似乎是觉得话还不够明白,他又道,“一个师兄的名头,管得了这么宽吗?”
谷临风沉默了很短的一瞬,便只道:“门规,家事,与你无干。”
说完再不想理他,大步便走出了面馆。
走出去几步,才听得里面的白无患提了嗓门儿提点了他一句:“去熏风小筑附近转转!”
见人都走得没影了,白无患还在乐。似乎才想起找人分享这乐子,他转头去喊已经在里头收拾店铺的江方:“哎,你怎么也认识他的?”
江方收拾着碗碟,没抬头答他:“客人罢了,看着同病相怜。”
白无患笑笑,也不点破,伸手习惯性地要拿桌上的酒瓶子,却发现空空如也,他理所当然地索要:“怎么把我的无欢酒收起来了?刚还见你拿给他喝了呢。”
“今日不供酒,”江方从柜面走出,却递过来一碗解酒茶:“你已喝了太多别人的酒,品不出我这好酒的滋味。”他用手指点了点桌面,似有深意地看着白无患道,“莫要浪费。”
说完,他转头回去继续收拾:“喝完便走吧,今日我收档了。”
白无患哑然一笑,伸手碰了碰面前那碗解酒茶——温度正好。
“砰”地一声,小院的木门被人撞开,此刻正值夜深人静,陡然间惊醒了隔壁院的大黄狗。
“站好了!”谷临风无可奈何地将挂在身上的人扶稳,又转过身尽量放轻动作关上院门。
谁知他一个转身,徐郁青又摇摇摆摆自行朝着屋内走去,跌撞间碰倒了院子里他刚晒好的药材篮子,撒了一地。
“哎呀。”徐郁青站在那一地狼藉面前毫无波澜地说,“谁挡我的路呢。”
“……徐郁青!”谷临风忍无可忍,走过去一把将人抱起来,径直走进屋内,将人扔在床上后,再出来打了盆水,准备给他这师弟擦洗一番醒醒酒。
这小院地方自然不比盈香楼,是他来此地之后借住的落脚之地。原本他想置办个大些的院子,方便他这师弟同住,谁知道徐郁青成天不是宿在盈香楼就是花街柳巷,谷临风也不想自讨没趣,这院子根本没留出多一间房。
可偏偏今晚,他就是不想把徐郁青送回盈香楼。
一想起徐郁青是为谁买醉成这样,他就来气。适才在那昏暗小巷中,见到那不安好心的小倌在他这师弟身上上下其手,他简直怒火中烧。
再想到徐郁青刚才那个恶作剧一般的吻——他在院中低下头,仿佛还能看到水中映出自己嘴角被咬破的痕迹。
他不愿往下想。
“哎哟!”
里屋突然传来一声闷响,谷临风赶紧回屋,一看竟是徐郁青这醉鬼翻了个身,自己从床上滚下来了。
盈香楼的屋子想必是舒适的大床,与谷临风这破旧小屋陈设天壤之别。
谷临风内心叹了口气,将人抱起来,再轻轻放回床上去。
“唔……好疼……”这一折腾徐郁青似是醒了,伸手拽着他的衣襟,嘴里哼哼唧唧地喊难受。
“怎么了?哪里疼?”担心他是真摔着哪儿了,问这醉鬼又没有答复。谷临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伸手便解开徐郁青的衣物,想检查看看有没有摔伤。
谁知道他手正解着衣带,徐郁青便极其自然地抬手勾住了他的脖颈,一把将他拉到自己面前——
“郁青!”
“嗯……?”徐郁青显然并不清醒,醉酒后眉眼晕着一股子水汽,抬起那双桃花眼看向他时,带着几分笑意,声音也是懒倦的,离得这样近,呼吸相闻间,谷临风像被定格了一样,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
他还僵在那里,徐郁青却自然而然上了手,恐怕是将他当做了来伺候自己的人。勾着他脖颈的右手将人朝自己身上按,左手又探向他刚解开衣带的手,竟是带着他的手伸向自己的腰腹,寸寸抚过……
“唔……嗯……来……”
听见徐郁青在耳边呻吟,谷临风的脑子在那一瞬间是炸的,等觉得自己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埋首在他师弟的脖颈旁,印下了一个明显的咬痕。两个人的身体纠缠在一起,衣襟敞着,分不清是谁的温度,这逼仄的空间热得吓人。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起了什么样的变化。
他猛地推开徐郁青,半坐起来,急促地平复自己的呼吸,心中窘迫和愤怒各占了一半,开口想骂人又觉得说也无用,最终盯着那人半晌,用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道:“郁青……你又把我当成什么人……”
“白二……”却听见徐郁青开口接了这么一句,谷临风心里便是一滞。
徐郁青又换了个姿势侧躺过来,手臂搭在他的腿上:“……白二这个混蛋东西……”
“……我不是他。”谷临风多少觉得平复了些,拢了拢衣带就要起身——他今晚显然没办法在这里入睡。
“师兄……”谁知徐郁青见他要走,搭在他腿上那只手臂便紧了紧,这次喊对了人,“师兄带我回家……”
说完,竟然双手交错抱住他的腿,当个枕头似的靠了过来,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这一晚,谷临风就这样被他当了半宿的枕头,也这样盯着他师弟的睡颜看了半宿。
他的身体是热的,心却一点点随着更漏走过,慢慢冷却下来。
他想起不久前在那面馆与店老板的对话。为什么不去寻?身为师兄,他有什么资格去寻、去管;而如果只是等——他又有什么身份等,等来的又会是什么。
“一个师兄的名头,管得了这么宽吗?”
白无患的话回荡在他耳边。
五更天的时候,谷临风轻轻将人挪动到枕头上,给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收拾行囊,招呼也不打的,就此离开了洛城。
“你当时是怎么想的?连个信都不留就跑了。”很久之后的某一晚,徐郁青不知怎么回想起当时的事儿,埋怨起了枕边人。
“留信?”谷临风靠在床头看着他师弟,有点儿无奈,“我那会儿算得上是落荒而逃,哪儿还有功夫给你留信。”
徐郁青闻言便坏笑着俯身靠向他,整个人跨坐在他身上:“干了什么亏心事要落荒而逃啊?”谷临风始终不肯告诉他那晚后来都发生了什么,但他直觉肯定不是简简单单地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