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深处与君归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林斜阳

作者:林斜阳  录入:03-20

  姚众城连喊了两遍,不就是喊给他们听的。弓箭手列队待命,等他们的是什么,谁不知晓。更何况,如今盈香楼各地众人都还在外头那些“上位者”的掌控之中,且太子已经摸清了他们与盈香楼的联系,牵一发动全身,至少不能在这样大庭广众的地方下手。
  “哈……”椅子上的邱恕又笑了一声,像是这会儿想明白了什么,他好奇似的问:“所以那封信,是你们送我的?”
  见众人不答,他又叹了口气,喃喃道:“好啊,好啊……”
  第二声“好啊”尚未落完,他突然拍案暴起,陡然从那木椅上弹起来,木椅应声而碎,而他整个人朝徐郁青的方向迅速袭去。因速度太快,徐郁青的弩箭甚至瞄准不及。
  谷临风见状,立即拔出怀内短刃准备迎击。
  谁料他根本也未在徐、谷二人处停留,而是直接破门而出!


第88章 不堪
  “哐当”一声,书房大门应声碎裂,一个华服身影随之跃出。
  备在院中的弓箭手本就紧张,这一下突然而来,更令许多人应激起来,拉满的弓箭应声而出,箭雨落下,直往书房大门处砸。
  谷临风护着徐郁青往门内侧方墙边一滚,避开那一阵箭雨,而后趁着缝隙回头,见邱恕发冠已散,披头散发地立在书房门口,迎着外间的阳光,背影显得有些孱弱。
  他不知中了几箭,倒还是站立着,甚至随手丢弃了缠在手腕上的软剑。
  软剑被他看似随意的掷出,右侧方的一名侍卫发出一声惨叫,被击中倒在了地上。
  重新拉好弓弦的箭手们不敢妄动,只是瞄着他陷入僵持。
  从邱恕的角度抬起头,能从弓箭手列队的缝隙看到院门口,太子此时已经走到了里进,看样子是想要入内来坐镇,但理所当然被一众下属阻拦。
  “不可妄动!”他听见太子喊话:“父皇令生擒此贼,谁敢不尊!”
  哦,他想,这便是说与他听的。
  他太了解皇帝。其实杀他总比擒他容易,给自己的儿子出这个难题,无非是想给这太子立个小小考验,出个小小难题罢了。
  原来皇帝一直以来,都更看重太子。疏远也好、打压也好,不过是为未来的上位崛起铺路,否则又怎会一直不彻底断掉东宫与各边军一党盘根错节的联系。对这个儿子,皇帝不喜欢归不喜欢,正统该是谁做这继承人的位置,他心里早已有数了。
  就好像平日里由着他、纵着辰王……也不过是正统之外的寻常乐趣。
  是了,他的一生,不过是一个女人争权夺利的棋子,和一个男人股掌之间的趣味。
  竟是如此不堪的一生。
  怀里的那枚金钗,是元妃最珍爱之物。并不是因为此物是多么重要的人所赠,也不见得是她最为贵重的首饰。只是自从皇帝着人送来这枚赏赐的金钗后,她和她的儿子便在后宫飞黄腾达,从此成了最具盛名的宠妃。
  她不明白的是,她也不过是个乐子罢了。
  赏赐这枚金钗的前一晚,是他咬牙褪去最后的自尊,承欢帝王身下,成为帝王那隐秘不能言说的癖好下最称心如意的玩物。
  那位最上位者,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与元妃从前的关系,甚至以此作为对他的奖赏:
  “她和她那儿子,今后的起落,都牵系在你的身上,你说好不好?”
  他怎么能说不好?他本以为,这个女人为他毁了一生,还要担惊受怕养育着他们共同的孩子,维系着这见不得光的秘辛。
  后来才知,她其实早知帝王这隐秘的癖好,也根本是她有意让皇帝注意到他,甚至刻意把他变成一份,专属帝王的礼物。
  金钗自脖颈贯穿而下,刺得那样深、那样狠、那样不留余地。
  根本不似之前那银剑瘙痒似的,在元妃雪白的颈子上轻轻划过的那一道。
  “玥儿,你真傻。”
  都是玩物罢了,来日泉下相见,至少他等在前面,赢过一筹。
  “皇上。”影卫来报时,小尹正跪在廊下,浑身发着抖。
  皇帝瞥了一眼跪着的人,像是有些累,扶着眉心,示意影卫直说。
  “邱恕……自尽了。”
  话音刚落,小尹抖得更厉害了。鬼使神差地,他此时却抬起头看了一眼帝王,只见他揉着眉心的手,突然便停了。
  影卫却继续道:“辰王和元妃都受了伤,但伤得不重。元妃娘娘脖颈被割伤,流了许多血,但性命无虞。”
  “哦。”许久,皇帝才吐出几个字:“赐死吧。”
  “是。”影卫应了,片刻后又还是确认似的问道:“那辰王?”
  “终究是朕的儿子。”皇帝收起了撑着眉心的手,目光无焦点地望向远方:“贬为庶人,幽禁了吧。”
  影卫应声褪去,皇帝突然猛地咳嗽起来。
  殿内只有小尹,他犹豫了片刻,跪爬着上前,捧起桌上的茶,颤巍巍地递了上去。
  皇帝没有接,他像是顺了口气,然后瞄了瞄小太监毕恭毕敬的样子。
  “幽门暗卫如今缺了个头领,”皇帝伸出手,勾起小太监的下巴,笑了笑:“就你吧。”


第89章 尾声:此心安处是吾乡
  半年后,盛州城。
  盈香楼内客流涌动,今天的说书人讲的是“五圣弟子大战奸佞”的新段子,重出江湖的五圣弟子,与把持朝政的佞臣大战三百回合,凯旋而归,后又归隐山林的故事,令看客们欲罢不能。
  拍完了“下回分解”的惊堂木,说书先生慢吞吞地嗦着茶壶绕到了路掌柜身边,忍不住跟他八卦了起来。
  “哎,下月便是登基大典,听说是要大赦天下了,早前查封的时候,进去那几个弟兄,是不是就能回来了?”
  老皇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前不久突然宣布要退位当太上皇,休养生息去了,太子顺利即位。而盛州城的总兵陈炯也调离了盛州,去了京畿要地。半年前牵扯进辰王邱恕一案的盈香楼诸人,这半年来也都陆续被放了出来,否则盈香楼此时此地,也不会热闹如斯。
  闻言,路掌柜点头笑笑:“大部分都出来了,还有几个从前有案底的,这次也都能出来。”
  “那就好。”说书先生也算是半个楼内人,此时更关心道:“那当家的那边儿……?”
  通常说的当家人,对外都是江方,平常人不知晓白无患的存在。说书先生虽然算是常与盈香楼往来的,这点也不便深谈,路掌柜便简单道:“当家的自有门路,不然咱们这儿,怎么能这么快重新开了张?”
  说书先生又寒暄几句,心满意足的领着新打听来的八卦走远了。
  路中明心里叹了口气。盈香楼这“生意”是露了行迹,毕竟之前涉进了上头的局里,牵动了不少手上布局已久的暗线。白无患与江方果决,在那事之后便大大方方与东宫谈了一笔交易,将隶属辰王与邱恕的隐线都递了出去,更称从此后盈香楼便只做“钱银”上的生意。
  太子手上边军等钱粮,白无患慷慨解囊,算是“买”了个人情,保今后盈香楼的弟兄们安心做事。
  但从那之后,白无患与江方便真的停了盈香楼的消息网,只留给他们这几个大掌柜各人一套钱柜的钥匙和一封信。信上说,此间事了,要去过松快日子,生意懒得做了。几位大掌柜都是得力人,从今往后,生意想怎么做、担什么样的风险,都自己去干吧,不必问他。至于钱银,每家卖那“无欢酒”时分他一成利,给他记在账上便是,什么时候浪迹江湖花光了钱财,自然会上门来讨云云,弄得几位大掌柜哭笑不得。
  他们这些人都是从白二公子时代便跟着他的老人了,哪儿能真的各自单干呢?帮着他经营一份正经营生也好、管理着随时可能再启用的消息网也好,都是分内事罢了。
  再说起今日这个说书的新段子……徐郁青和谷临风一如既往地将自己隐藏得很好。世人只知道五圣弟子现出江湖,却始终不知这二人是谁。就连东宫那边,见到的也始终是他们二人的易容面目。
  京州城出事后月余,路中明还在盛州城见过他俩一次,那时候盈香楼还没恢复营生,俩人依旧走了后门前来蹭住,说是要去五圣墓穴附近拜上一拜,祭奠先人。徐郁青余毒早已经解得七七八八,整个人也精神起来,两人依旧是言语来回、互不相让,但彼此间那点儿亲密的气氛,路中明这见多识广的□□湖哪儿有不明白的。也是那一次,两人替白无患给他捎带来了信和钥匙。此后,路中明便再也没了他们两人的消息。
  “掌柜的!”一声呼唤打断了路中明的思路,门口的小二拿着个请柬跑了过来,递到了他手上:“一个女娃娃送来的。”
  路中明有些诧异,接过来打开一看,竟然是英虹婷所递。因着之前的帮助,这大半年来,英虹婷与盛州盈香楼多有往来。路中明展开那请柬,只见上面写道:
  “下月初五,家师生辰,诚邀路中明前辈至云净山一聚。”
  山南镇是个四季如春的小镇,光照尤其好。徐郁青自从中了那寒毒后,总是怕冷,余毒清干净了也还有此症。谷临风只得卖了先前在别处买的铺子,换到山南镇置了个新的,这段日子装潢摆弄得也算差不多了。
  “院子里种棵果树吧?什么花儿啊都不如果树,结了果子还能吃,多好!”徐郁青坐在躺椅上,单手捏着一本书册,还腾出一只手指着院子的空地发号施令。
  正在晒药材的谷临风瞥了他一眼:“你先在这儿住段时间,落定了再说吧。一会儿一个主意,这半年都搬两次家了。”
  原本回了他早年间置办的房子,后来嫌那边天气不好,想回师门故地。等真的回去了,发现离徐家本家太近,徐郁青只要待在那附近便浑身不舒服。千挑万选,这才选定了现在的山南镇落脚,选址置办又耗费了好些时日,谷临风真是被他折腾怕了。
  徐郁青听了更来劲了,支起了身子,从书册中翻出一张夹着的请柬:“多换几个地方也不错啊代掌门,”他扬了扬手中的请柬:“你小师妹不是叫你回山主持师门吗?‘下月初五,师父生辰大典。’”他打趣道:“不如先搬去你们云净山住一阵子啊?”
  谷临风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下那筐药材,起身走到他身边,双手撑着躺椅边缘俯下身:“祖宗,你不累啊?”
  徐郁青放下书册,伸手去捏他的下巴,笑道:“我累什么,折腾你来劲呗。”
  谷临风眯了眯眼,直接凑过去含住了他的双唇,用实际行动回应他:谁折腾谁还不一定呢。
  书册随着震动,从躺椅上滑落下来,落在了地上,被风吹开了第一页,原来竟是“五圣”傅笙的那本笔记。
  那第一页上,是傅笙写下的:“江湖风月曾虚度,白云深处与君归。”
  而在这行字旁边,不知是谁的笔迹,写了一行抢眼的批注:
  “白云深处或市井巷里,倒是没什么所谓。此心安处是吾乡罢了。
  躺椅上,徐郁青伸手环抱住了谷临风的背脊,在一次次的交融中与他的伴侣心跳交织在一起。
  他想,这便是吾乡了。


第90章 番外一:无患公子(上)
  洛城的初夏已经颇有些炎热,江方知道自家那位娇气,赶在晌午前收拾完了厨房,做了一小锅解暑的绿豆汤。
  “这儿许久没收拾了,等下午我整理完,去市集上买够了东西,明天给你做冰镇的甜点吃吃。”
  白无患打了个哈欠,接过绿豆汤喝了几口,这才心满意足。他们今早上才刚回到洛城,因为明面上盈香楼的生意正暂停着,也不便回去,便到了许多年前江方开的小面馆铺子落脚。这地方已多年无人住过,虽然并不脏乱,但积灰颇多,总归需要好好收拾一下才能居住。
  绿豆汤煮得融融的,温凉着,入口不甜腻却很润口。他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喝着汤,毫无负罪感地看着江方又开始忙里忙外收拾上了,就开始无所事事地打量起这屋子来。
  小面馆厨房就在店堂一侧,当年,江方作为老板,就在这一侧烟火气十足地煮面做小菜,然后从条案这头绕出来,再将热腾腾的面碗端到客人的桌子上。
  面馆不大,大约四五张桌子,白无患仔细回想了下,眼下这张最靠近厨房条案的桌子,还真就是他过去最常坐的地方。
  他们在这里相识,也在这里发生过许许多多的故事。在他最艰难的那段日子里,是江方把他藏在这家小面馆里,日夜照顾他,陪着他重新站起来,变成现在的自己。
  “老板,”他放下绿豆汤碗,福至心灵地问出了当年那一句话:“有酒吗?”
  “老板,有酒吗?”
  深夜的无名小面馆内,早没了其他客人。锦衣华服的无患公子坐在这里,与这小面馆的气质有些许格格不入。他倒是个自在的,觉得这面馆虽小,但打理得干干净净,老板人也十分顺眼——否则也不会因为早前的一句口头邀约,今日一时兴起走到这儿来。
  面馆老板江方闻言愣了一下,温和地笑了:“到面馆来要酒喝,公子也是想得出。”
  白无患也笑:“那江老板邀我前来,说要谢我,总不能只有一碗面吧?”
  江方笑笑,转身从厨房里端出一个托盘来,托盘里有一碗热腾腾的招牌牛肉面,还有几个精致小菜,旁边放了一小坛酒,没有贴什么标识,看来像是自酿的。
  “招待无患公子,自然是要有准备的。”江方放下酒菜,给自己和对面都倒满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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