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往常般上朝,当日宣布不再为林家翻案。
底下众臣坐不住了,不过也不敢有异议,毕竟昨日昭和郡主的事情已经传开了。
右相眯了眯眼,看去了兰家三子的位置。
兰溪竹瞥到了他的目光,心中暗道不好。
“陛下,微臣有本启奏。”
他声如洪钟,响彻整个朝堂。
齐珩淡淡道:“奏。”
“微臣要告发太保兰溪韵勾结敌国,心怀不轨。”
第15章 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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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兰溪竹的呼吸声都在颤抖,左侧置手的地方被他不自觉地揉乱了。
兰溪旌站在他前方,抄起拳头就想站出来,被兰溪竹拦下。
三哥的眼中溢满怒火,就差在满朝文武面前大喊一声“放屁”了。
兰溪韵给了他俩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他问心无愧,不过看着右相这般信誓旦旦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
齐珩面不改色,淡然地望着右相。
“哦?爱卿何出此言?”
右相从袖中捞出一个人信封,恭敬地呈上来。
“两日前有一外族人进城被拦下,守城侍卫查他私传,是兰府的奴才。本是该放行的,但是侍卫统领疑他身份,便检查了他的行囊,没想到翻出了一封与希兰国的信件。”
齐珩看着那个被呈上来的信件,默然不语。
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希兰文。
右相又从袖中拿出一封对比信,道:“这是微臣找人做的译文。”
齐珩收过呈上来的信,简略浏览了一番,内容大抵是问最近南衡的国况和朝臣的立场。
只是其中最大逆不道的是,他把朝中大臣分开出去一部分,划写道:“兰家势力”。
兰家手握重兵,想要造反,轻而易举。
这信的内容确实是戳在齐珩的心窝里了,他控制不住地跳了跳眼皮,眼底闪过一抹晦暗。
他沉重地呼了一口气,把兰溪韵唤了上来,将信件甩给了他。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这样的大事,他们是不配参与其中的。
“太保……有何解释。”
齐珩声音毫无温度,有点像发怒的前兆。
兰溪竹和兰溪旌忧心忡忡地看着上方,不知道自己的大哥会作何回答。
只见兰溪韵伏在地上,抬起头来看了右相一眼。
“右相此话,可否自圆其说?”
然后又将目光对准齐珩,“陛下,臣若有异心,为何光明正大地收一个外族人入府?那人只不过是一月前臣在外面遇见的一个可怜孩子,微臣见他无父无母才将他带回兰家。右相大可查询他的来历,他自幼长在衡都,臣早已查明。”
右相在旁讽刺地冷哼:“若是太保大人的障眼法呢?找了这种来历的孩子来助自己完成宏图大业?让旁人无处说道?”
兰溪竹听了也暗道不好,这个外族人恐怕就是那日在大哥房中谈论的阿律了。
他哪里是买茶未归,分明是被右相给扣住了!
这个人不在他的筹划范围内,若是不小心在他身上出了差错……
“事实真相还未盖棺定论,右相这么说不妥吧?若微臣真与希兰国有所往来,大可将事情做得隐蔽一些,为何能让侍卫首领这般轻易查到把柄?”
兰溪韵的声音染上迫切,面上带着薄怒。
他对南衡衷心至此,怎能容许他人侮辱!
“此举虽险,胜算却大。”右相继续挖苦道:“谁敢查你兰府的人?若不是侍卫统领留了个心眼,这封信的内容可就无从得知了。”
这话无异于让整个兰家都成了众矢之的。
齐珩听着,危险地眯了眯眸子。
“况且……”右相继续说道,“哪怕不是你兰溪韵做的,你府上可还有一位朝中重臣,手握重兵呢。”
兰家之所以能被针对,就是因为兰溪竹手握兵权。
这话提到了点子上,许多人的目光渐渐移到了兰溪竹的身上。
被盯着的人顿时觉得如芒在背,他屏气凝神,站了出来。
“臣绝无异心,兰家世代忠心为国勤勤恳恳,望陛下明察。”然后兰溪竹转头望向了右相,目光带着探究:
“不知右相大人如何搭上的侍卫统领这条线,他发现这样重要的物证,不事先通报领侍卫内大臣上奏陛下,怎的先来通报给你?”
右相一愣,有些气恼地说:“他人微言轻,怎敢与你们兰家作对?”
“哦?”兰溪竹冷笑道,“现在就不是与我们兰家作对了?”
右相斜眉一竖,“兰溪竹你别太猖狂了!真当你们兰家在朝中无人匹敌了?”
兰溪竹的神色始终不见半点惊慌:“右相大人糊涂了,咱们方才论的是你和侍卫统领的关系,怎的偏又要扯到我兰家?”
众人已经凌乱了,现在两方看起来都有疑点,右相那边似乎看上去更无法自圆其说。
况且,这证据也是能造假的。
直到兰溪竹出面,齐珩终于忍不住摆了摆手打断他们。“够了,别吵了。”
这一道声音不大,却引得朝堂上的诸位大臣胆战心惊。
他扫视着众臣,眼底射出锐利的锋芒。
“朕平生……”顿了顿,目光停在跪在地上的右相身上,“十分痛恨别人污蔑他人之人,不由分说就往他人身上泼脏水,是要付出代价的。”
此话一出,在场的许多人心里一凉。
陛下这是要保住兰家了?
“不过……”他话锋一转,“朕最痛恨背叛之人。”
不知为何,众人感觉他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比方才凌厉了许多。
“所以……右相,兰将军,太保大人……你们可要为你们说过的话负责。”
他抬起了头,眼底闪过些许戾气。
“大理寺卿!”
一个体态臃肿的的中年人急忙站了出来,用袖摆擦了擦冷汗。
“这件事情交给你去办了,禁军可调配一千。真相未查明之前,就先委屈兰家两位大人暂且紧闭一段日子了。”
这话的意思是要让人监视兰家了。
兰溪竹握紧了拳头,未发一言。
他看不懂齐珩是怎么想的。
大理寺卿重重地磕了个头,心中叫苦不迭。
“微臣领旨。”
这样得罪人的大事又得落在他头上。
兰溪竹的指甲都要嵌在肉里去了,他站了回去,压着身旁快要暴动的兰溪旌。
他冲三哥摇了摇头。
三哥在自己的侯府,还好这件事没有波及到他。
如今他更是要保全自己,别无故受了牵连,届时兰家才真要孤立无援了。
还好兰溪竹今早上朝前又搜了一边书房,大抵是让人查不出毛病来的。
齐珩想要囚禁他们,他也不怕。
第16章 齐淮造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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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府中被监禁的日子总是无趣的,这几日兰溪韵格外静心,每日同兰溪竹下下棋,陪自己的两个儿子读读书,日子过得十分悠闲。
他不怕被人陷害,因为扪心自问,他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南衡的事情。
可是兰溪韵忽略了一点……重点不在于他有没有做过,而是齐珩相不相信他做过。
就这样过了三天,大理寺那边还是没有消息传来。
在那日他们下朝前,齐珩就派人来搜了兰家府邸,却一无所获。
他们审理案情着实没有任何进展,没有任何证据能指出到底谁在撒谎。
这日二人又在下棋,兰溪竹终于人忍不住提起:“大哥,那个阿律的由来当真清明吗?”
兰溪韵刚落下一子,掷地有声。
他淡淡摇了摇头,“我现在也不明白了。”
入府兰家必定要查明身份,他手里的人查到的来历十分简明,看上去并无不妥。
这次是他大意,久居上位者,本该收起那点可怜的同情心。
明明知道那个孩子是个外族人的……
“你这一月待他如何?”
莫不是底下的下人欺负了他?他会不会对兰家心生怨怼,让别人逮着机会利用他诬陷兰家?
兰溪韵细细地回想了一番,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兰府纪律严明,管家将下人调教得很好,想来不会出这样的事。”
兰溪竹顿住了,他修长的手指夹着一颗黑子,久久不落。
“那孩子可有兄弟姐妹在衡都?”
说他自幼丧父丧母,但是没说他孤苦无依。
万一右相抓到了那孩子的亲人以此相逼,也不是不可能。
兰溪韵一愣,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阿律有没有亲人了,只不过即便是有,当初他手里的人也该查得到。
这样的话,便很难从阿律那个外族人身上下手了。
兰溪竹也不气馁,而是握紧了自己大哥的手,目光诚挚地看着他:“大哥,无论如何都要答应我一件事。”
他甚少用这么郑重的语气何自己讲话,兰溪韵有些愕然,点了点头,“你说。”
“在陛下没有下旨前,你万万不可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哪怕囚禁咱们的地方从兰府变成了大狱……若是人都不在了,那便是真正的死无对证了,不就正好合了右相那派人的意了?”
前世,兰溪韵自缢于牢中,这是兰溪竹一辈子都无法抹消的痛。
这一世纵然生出了一些变故,但目前为止还在兰溪竹的预期之内。
实在不行……
他也有应对齐珩的办法。
兰溪韵的表情松了下去,“我还以为多严重的事情,你放心,大哥不会的。若是大哥去了,兰家一百多号人可怎么办?”
兰溪竹点了点头,闷声不语。
两个人在略显严肃的气氛中结束了一盘棋,兰溪韵担心他瞎想,叫他回去休息。
今日天冷,兰溪竹的小厮已经为他披上了过冬的大氅。
天有些暗了,寒风习习,如针一般刺在他的脸上,可是他仿佛感觉不到似的。
忽然,面前窜出来了一个人,拦住了兰溪竹的去路。
这两日他担心府上不安全,时时佩剑,现下正好派上了用途。
他抽出鞘中的剑,眼疾手快地擒制主了那人,把剑架在了他脖子前。
“你好大的胆子,敢私闯兰府!”
此刻还有人敢闯进他们家,此举不仅是嫌自己命长,还会给兰家带来无妄之灾。
这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是好事。
能够躲避兰府外的那些禁军的眼睛闯进来又哪里是凡人呢?
这么想着,兰溪竹的眼皮子都跳了跳。
那人似乎没有想到兰溪竹的身手这么好,他挑了挑眉,双手举起作投降之势,拉下了面罩。
兰溪竹没有想到,这位刺客竟然是他认识的人。
他是几日前遇到的齐淮。
兰溪竹顿时冷颜厉色:“昭王殿下这是何意?”
齐淮笑了笑,手指将他的剑抵了回去。
“本王是来找将军商议要事的。”
兰溪竹听出了他话语中的不怀好意,“王爷不知此时兰家的状况吗?你私闯我兰府的消息若是不胫而走,咱们两家都没有好下场。”
齐淮没心没肺地点点头,“所以还需要将军的下人把嘴堵严实些。”
语毕,有意无意地看了眼他身后的小厮。
被注意到的小厮身体颤了颤,把头埋得更低。
兰溪竹自始至终都没有放下剑,他危险地提醒道:“还请王爷离开。”
齐淮自然不敢跟这种久经沙场的人硬碰硬,他歪了歪头,语气闲散:“将军不想知道这件事的处理结果是什么吗?”
趁着兰溪竹愣神的瞬间,他又补充道:“听闻皇兄发了好大的火。”
不得不说,齐淮忽悠人的技术还是挺到家的。
纵使心中有疑,兰溪竹也不愿放弃知道结果的机会,哪怕可能是错的。
他给齐淮递了个眼神,示意他进自己的房间去聊。
刚进屋门,齐淮就毫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将军府上怎么如此清贫,连像样的好茶都买不起。”
兰溪竹将佩剑甩在了案上,神色不虞。
“王爷要喝好茶,昭王府自是不会缺。”
兰府一向节俭,不喜奢侈。
“那改日本王送你府上一些好茶。”
齐淮说着别的事情,对于方才说的大理寺的结果闭口不提。
兰溪竹皱着眉,冷冷道:“王爷现在能够告知在下大理寺卿查得如何了吗?”
齐淮刚刚耍了一会儿贫,也不敢真惹恼了兰溪竹。
他端正地坐了起来,缓缓开口道:“右相抓了那个外族人的妹妹,威逼利诱。大理寺还不知此事,正严刑逼供呢。只不过他只是承认太保大人和外祖勾结,可没有承认自己和右相做过的交易。”
兰溪竹心里一紧。
那岂不是意味着他们兰府势弱?
“不过还好之前他们没有从兰府查到什么,暂无确证,一个小孩的一面之词不足为证。”
齐淮十分淡定地拿起茶杯又饮一口。
“他妹妹在何处?”
“将军猜本王为什么能知道?”齐淮唇角勾起笑意,“自然是在本王那里。”
怕兰溪竹逼问,又急忙解释道:“本王府上能人异士众多,从他手里掳来一个小女孩还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