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珩……这么跟你说的?”
兰溪竹不敢相信,这人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这几日不召自己,反而让苏未辰来找自己?
不太像齐珩的作风。
“当然不是!”苏未辰惊叫道,然后悄悄贴近了兰溪竹的耳朵,贼兮兮地说:“我猜的。”
兰溪竹:“……”
他无奈地扶额,“苏兄,你可能不知道我和陛下之间发生了什么。”
“这又不打紧”,苏未辰摆了摆手,“这几日齐珩太暴躁了,有时候看起真的挺吓人的。你俩吵了什么架闹了什么别扭我也不清楚,但我猜得到他现在心里肯定不好受。他很想见你,但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论对齐珩的了解,苏未辰并不比兰溪竹少半分。
齐珩敢对自己说的,兴许还不敢对兰溪竹说。
其实苏未辰能感受出来,这两人在某种方面是很像的。
嘴硬心软。
果不其然,兰溪竹听到他的这番话后就变了脸色,白净的脸上闪过了一抹担忧。
分明就是在乎的吧。
苏未辰从前觉得齐珩是死鸭子嘴硬,现在看兰溪竹跟齐珩比起来也是不遑多让。
“想见面就去见面,这么躲着像什么话?你是南衡的大将军,他是南衡的皇帝,躲还能躲一辈子不成?”
苏未辰在旁边一个劲地劝说,兰溪竹的心动摇了一番。
这两天也不知道是谁在暗中较劲。
兰溪竹自己也感觉心中仿佛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憋得闷得慌。
对上苏未辰迫切的目光,他无力地点了点头。
罢了,去就去吧。
齐珩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难不成还会对自己做什么更过分的事吗。
三日后,齐珩寿宴:
这场寿宴办得气派盛大,没有失了皇家体面。
齐珩捏着酒杯端坐在上方,面上的神情让人猜测不透。
“兰府左相大人,大将军到——”
响亮的通传声引起了殿内人的注意。
齐珩抬起幽深的眸子,视线正好和兰溪竹的相撞。
他将手中的酒杯捏得更紧了。
第62章 他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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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溪竹跟着自己的哥哥入座,接下来看都没有看过齐珩一眼。
歌舞礼乐吵闹,可最上面的人却一直板着脸。底下的大臣都低下了头,不敢出响声,生怕被听见了惹恼了陛下。
今日明明是齐珩的寿辰,可是他的脸比谁都沉,也不知是为什么而烦心恼怒。
“这七盘舞美则美矣,陛下看得却不舒心啊。”
“哎——你怎知是这舞的原因,听说今年南边的税征不上来,陛下正愁着呢。”
“不是说没跟北狄那边商洽好和平协议,咱们这边想要他们添纳贡,那边死咬着不松口吗?”
这些大臣们的闲话一一落进了兰溪竹的耳朵里。
他面色不改,举着酒杯,和前来敬酒的白都统相谈甚欢。
外人看着没发现什么奇怪,白都统却感受到面前之人的反常。
“将军,可是身子不适?”
这句话一出,兰溪竹才回过神来。
原来方才白都统跟自己说着话,自己没有听见,反而愣了好一会儿。
“嗯……无事。”兰溪竹抿着嘴,抱歉地举起酒杯,“方才走神了,这一杯酒给白都统赔罪。”
然后仰着头一饮而尽,一滴酒顺着嘴角滑到了锁骨。
这宫宴之上,也只有他们武官敢这么肆意地喝酒了。
这样谦恭的小辈在白都统这些老一辈的人眼中格外讨喜。
“白将军言重了,你要照顾好身子,切勿忧思成疾啊。”
白都统语重心长地对他说。
兰溪竹一愣,原来对方是误认为自己还在为三哥的事情难过。
距离三哥下葬已经过去了有一段日子了,纵使偶尔想起的时候会潸然泪下,却也不至于总是失神。
今夜兰溪竹自己都搞不清在为谁烦心。
过了一会儿,那大臣嘴里的七盘舞结束了,乐官手中流出的敲乐声一变,突然透出了比方才更多的柔美多情。
像是江南的美人,撑着一把油纸伞,掩着半扇脸,踏着朦朦细雨缓缓走了进来。
众人的目光聚集到了那个新换上来的舞阵上,更准确地来说,应该是最前方的领舞者。
舞女的身上似乎系着铃铛,一抬脚,一晃臂,都是清脆悦耳的铃声。
那女子戴着一块纱巾,遮盖了姣好的容颜。但是众人能从她柔软的舞姿中看出她的楚腰卫鬓。
这女子……怕是个有来头的。
“平时最爱赏弄这些风花雪月的昭王殿下,今日怎么不见了踪影?”
大臣们再次窃窃私语道。
“哎……你这消息也太慢了些,你还不知道昭王犯了事,被禁闭于家中吗?”
“这我当真还没听说,是怎么一回事,王兄你快说说。”
“也没人知道什么具体缘由,大抵就是昭王冲撞了陛下,这才被罚了。”
“昭王的那张嘴,确实容易出事。”
兰溪竹在一旁听着,拳头都不自觉地捏紧了。
齐淮被关了禁闭?没想到齐珩竟然不动他,只是单单把他关了起来。
但这哪里是他们嘴里说的冲撞,分明就是刺杀。
若是齐珩已经查实了刺杀一事是齐淮主谋,那么他怕是有只有死路一条了。
齐淮禁闭,南方税收……他最近就是在忙活这些事吗?
领舞者太出彩了,众人的心魂好像都被这个舞女勾走了,可兰溪竹和齐珩独独不同,二人要么垂着头望着自己的案桌,要么就是注视着手中的青铜酒杯。
舞罢,其他舞女都退了下去,唯独最前面的那位跪了下来,埋着头,没有说话。
“诸彻行,这是什么意思?”
齐珩盯着那个舞女,嘴里问的却是一位大臣的名字。
“启禀陛下,这人是苏州送来的,说是……江宁巡抚送给陛下的贺礼。”
每次碰上这样的事,场面都会一冷。
苏未辰今日盛装出席,修长的手指轻轻拂在了面前的酒樽上。
众人对她的印象是……得宠、貌美、善妒。
身边拥有这样一位贵妃,齐珩确实不需再填充后宫了。
下面的人到底是心思多了些,他们朝廷的大臣都不敢明着给皇上身边塞人,他们却做得这么明目张胆。
“哦?贺礼?”
齐珩冷冷地一笑,“江宁巡抚有心了。”
大家屏息凝神,谁也猜不透齐珩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只见齐珩向那舞女轻轻地勾了勾手,暗示着让她走到前面来。
“样貌不错。”
听齐珩的语气,似乎是感兴趣,“抬起头来给朕瞧瞧。”
一旁的苏未辰给他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让他收着点,兰溪竹还坐在下面。
可是底下的人却会错了意,还以为贵妃吃味了。
那舞女被人调教得很好,眼中的眸光柔情转折,一颦一笑都很勾人。
果真是在盛产美人的江南精挑细选出来的,皮相是上上乘的,大概是个男人都会喜欢。
兰溪竹屏气望着上方的齐珩,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舞女看,于是撇过头来,将酒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
底下的大臣们也纷纷移开了目光,不过也想在不经意间听听陛下是个什么态度。
齐珩拉过了那女人的手,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那女人身上罩着的外衫就这么滑落了下来,露出了一段香肩。
她柔软的身子一下子倒在了齐珩的怀里,就势趴在了他的胸膛。
齐珩的表情看不出来是来了兴致还是觉得索然无味。
他的衣袖宽大,正好盖住了舞女的肩膀。舞女埋在了他的怀中,露出了羞怯的神色。
“怕什么,方才不是勇敢得很吗?”
齐珩把人抱到了自己的腿上,然后拿起面前的酒杯。
他的俊颜上闪过一抹玩味,摇晃着那酒杯,“会喝酒吗?”
女人的声音十分温宛悦耳,仿若黄莺般动听:“会一点点。”
“很好。”
齐珩点了点头,将自己的酒杯端到了舞女跟前,“朕用过的。”
那女子瞬间羞红了脸,像一片霞云,当真好看极了。
齐珩用过有什么打紧,这明明是中意她的兆头,若是顺了眼前人的意,她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她也不敢多饮,只是轻轻抿了一小口,没有失了风雅。
齐珩手里握着她的腰,只觉得柔软无力,没有兰溪竹抱起来舒服。
“陛下……”
一双秋水剪瞳似乎泛着水花,双颊红得厉害,声音颤了两分,
正常人见了这样的美人,身下都要起反应了。
可是齐珩眼中只有玩味,没有情欲。
“知道怎么伺候人吗?”
齐珩勾了一抹笑,眉毛轻轻往上挑,凤眼微阖。
这副模样把怀中的舞女都看呆了。
她原先以为皇帝是个面貌丑陋的男人,最多也就是中人之姿,但面前这人分明就是个样貌极其出挑的青年,眉眼之间的贵气浑然天成,睥睨众生时,看什么都像是蝼蚁。
若是伺候这样的男人,她倒是心甘情愿。
舞女轻轻点了点头,敛了气息。
齐珩拿过了酒杯,也喝了一口,不过手却微不可察地将酒杯轻轻移了一下,没有喝她刚才喝到的位置。
舞女轻轻搂上了他的脖子,想要用嘴接过他嘴里的那口酒,却被齐珩不着痕迹地躲过。
“陛下……”她愣住了。
齐珩附在她耳边,语气危险:“不要肖想一些你不该得到的东西,如果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朕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方才还柔情蜜语的一个人,竟然这么快就变了脸。
舞女的脸骤然白了,她加紧了呼吸,手指都在发抖。
然而这副咬耳朵的模样落在别人眼里就不是滋味了。
大家能看到的就是齐珩搂着怀里的女人跟她调情,看上去对怀中人十分感兴趣的样子。他脸上之前的阴云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兴致勃勃。
陛下喜欢这个舞女。
众人心里想道。
苏未辰在一旁翻了个大白眼,神情中的嫌弃毫无遮拦,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善妒似的。
事实上苏未辰现在看齐珩很不顺眼。
前世费了那么大功夫也没讨好到的人终于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了,现在却在这里作死。
日后有他着急的。
苏未辰镶着绿玛瑙的护甲在案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是个人都能察觉得到她的不快。
兰溪竹跟他的眼神对上了,却匆忙地别开,仿佛被人看了笑话似的。
他面皮薄,遭不住别人这么看自己,就算是苏未辰也不行。
面前的酒就跟不要钱似的,一杯接着一杯往肚里灌。
兰溪竹喝得多了,动作猛烈得自己的大哥都发觉出不对劲来。
兰溪韵按住了他的手,“小四,你怎么了?”
这副疯样跟平时的他大相径庭,哪有人把酒当水喝的。
大哥看出了他的愁闷,于是拍拍他的肩:“出去散散心吧,这里有我。今日是陛下生辰,这副样子别落入了别人眼中,怕是会扫了陛下的兴致。”
才不会。
兰溪竹微微喘了两口气,眼角泛红。
齐珩巴不得看见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只有自己难过才能达到他的目的。
看着齐珩和那个女人在上面调情实在是难受,兰溪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感觉自己的胸口特别闷。
他放下了酒杯道:
“那小四出去醒醒酒。”
第63章 朕的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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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溪竹脚下的步子有些不稳,从后面绕着走出大殿,倒是没有几个人注意到。
齐珩不经意地瞥过兰家兄弟的座位,看到空出来的位子,眸光暗了下来。
他装作手抖,将酒杯中的水洒在了自己的袖子上。
怀中的女人低呼了一声,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朕去换身衣裳,诸位请尽兴。”
苏未辰在一旁,显然是看见了齐珩的小动作。
他低下头来,努力抑制住嘴角,才没有笑出声来。
倒是挺有心机的,算是齐珩懂事,要是他再搂着那个女人,兰溪竹怕是不要他了。
齐珩瞥了怀中的女人一眼,低低吩咐道:“别乱跑。”
舞女颤了颤,然后微微地点了点头。
宫殿外的晚风寒冷却又清爽,能将醉酒的人吹醒三分。
兰溪竹望着皎皎明月,眼尾泛红,褐色的眸子中似乎含着水雾,秀气的眉头也皱到了一起。
他看上去委屈又烦闷。
明明才二月份,却穿得那样单薄,这彻骨的风似乎能全部灌进他那瘦弱的胸膛中。
感受到来人靠近,他警惕地转身,抽出了怀中的佩剑。
剑的冷锋直指向来人,穿着一身黑色织锦龙袍的齐珩。湿了的袖口再风中晃动着,吹得他很不好受。
“兰溪竹,来到朕的寿宴上,你就这么难过?”
他一步步靠近,一点都不担心兰溪竹会真的伤了自己。
“还是说,你不愿意看见朕?”
在他的腹部终于要顶到剑锋的时候,兰溪竹颤着手收回了剑。
剑被收回看剑鞘中,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与“呼呼”的寒风相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