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等会儿我要是给你扔到树林里,碰上什么豺狼虎豹,将军有能力自保吗?”
马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齐淮也就不嫌烦地找话头。
兰溪竹懒得搭理他。
就算碰上什么豺狼虎豹,都比跟齐淮这种恶心的小人待在一起强得多。
“你说……我那个皇兄真的没来吗?”齐淮的语气十分惋惜,“看来皇兄对将军的情意也不过如此啊。”
“你不必拿这个激我。”
兰溪竹清冷地开口,似乎一点都没被他的话所影响到。
齐珩来不来并不能证明什么,这人存了心想要恶心自己,他怎么能让这人如愿以偿。
“嗯,也是。”齐淮了然地点了点头,自我认同道,“你们兰家不就是喜欢奉献自己不求回报吗,尤其是你,兰四公子,忠君都忠到龙榻上去了。”
他上下扫视了一眼兰溪竹,“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呢。”
兰溪竹被这种目光扫视得很不好受。
侮辱他也就罢了,这么明嘲暗讽地侮辱兰家是什么意思!
“……闭嘴。”
兰溪竹咬着牙制止道。
“哦,不乐意听?”齐淮翘起二郎腿,“那我们换个别的聊。”
“崔承彦那小子是不是去过塞北?”
乍一听见希兰国圣子的名字,兰溪竹微微愣了愣。
按照血亲关系,他当唤崔承彦一声表弟。
可是齐淮华语忠的嫌弃和厌恶都没有遮拦。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不说就算了,这些我都知道。”齐淮双手撑在自己的后脑上,眼中划过了一抹不屑。“舅舅让他做的事情一件都没做成,反而成日跟一个乡野郎中混在一起,这样的人也配继承大统?”
他口中的“乡野郎中”说的大抵是苏未辰。
这个说法有些过了,就算身份是假的,苏未辰也算是一个医官,并不是什么乡野郎中。
崔承彦跟他成日混在一起做什么,明明是身份天差地别的两个人。
不过他这副口吻是什么意思?
兰溪竹的眸子微微放大了几分,心中升起了一个了不得的猜测。
这人往南走,不会是要去希兰国投奔皇室吧?
他现在如此贬低崔承彦,难不成还能取代希兰国圣子的身份?
可是齐淮的身份摆在那里,是个去哪儿都尴尬的人。
他身上流淌着两国皇室的血,衡都容不下他,希兰难不成就能容得下他吗?
而且兰溪竹见过崔承彦,知道他看上去还算是个靠谱的,而且希兰国王从小就宠爱崔承彦,没有必要因为齐淮过来就废了他。
这人跑到西南,还甘愿只当一个王爷吗?那留在衡都也不是这个结果吗?
一时之间,兰溪竹心中思绪百转千回。
齐淮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只是觉得着旅途无聊,想找个唯一会说话的人陪自己聊聊。
要是能激对方两下,那他绝对会更痛快。
做马车行二十里路也不过是一会儿的事,齐淮看到了一个客栈,将兰溪竹放下就在坐回马车上走了。
这个地方是他走之前和子书珏约定好的地方。
这个路边上的客栈有些简陋,床榻也很硌人,兰溪竹背上的伤本就没有好全,被放在这种地方就更难受了。
他快撑不住眼皮子了。
还好这个地方虽然简陋,但是并没有危险。
在他失去意识前,他感觉客栈中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子书珏带着侍卫冲了进来,然后用一条薄薄的毯子将兰溪竹的身体裹挟起来,轻轻地抱了起来。
兰溪竹看了眼来人,发现抱着自己的不是齐珩。
心里那股酸楚又冒了出来,压都压不下去。
原来他还是盼着的。
“在下唐突了,将军莫怪罪。”
子书珏虽然抱着怀里的人,但是眼神一点都没有乱瞟。
不怪他,兰溪竹现在四肢都是软的,根本就动不了,这个时候也不用矫情这个。
客栈的其他人见着这一幕,全部都惶恐地跪了下来。
这样荒僻的地方,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家的军队。
走了没两步,子书珏就将他放了下来,兰溪竹没有睁开眼睛,但是能够依稀感受到自己被搁置在软榻上。
“陛下,将军没有受伤,不过像是中了软骨散。”
听到“陛下”两个字,兰溪竹猛地睁开眼睛,眼神中一片欢喜。
他对上了齐珩阴沉又带着担忧的眼神。
在兰溪竹还没有缓过神来的时候,嘴里被塞进了一颗凉凉的药丸,那是齐珩塞的。
没有多加思索他就咽了下去。
然后他就感觉自己被齐珩抱得严严实实的,鼻尖传来了熟悉的龙涎香。
“害怕吗?”
陛下的下巴垫在了他的肩上,手却不敢多动,生怕碰到了兰溪竹的伤口。“对不起,我来晚了。”
兰溪竹从来没有过这么委屈的感觉。
他是家里年纪最小的,从小也是爹娘兄长宠着长大的,按理说是不缺关爱的。可是他现在却无比贪恋齐珩给他的关爱,那是和其他的所有人都不一样的感觉。
“没有晚,陛下怎么来了?”
“我一直在。”齐珩的手不断地抚摸着兰溪竹的乌发,轻声安慰道,“我当时在竹林里受了伤,齐淮的人看准了想要我的命,我应对着他们,不能贸然出去。”
要不然不会让子书珏去接他。
他知道,兰溪竹当时没看见自己,一定难过了。
“陛下那个时候就在吗?”兰溪竹的声音很紧,他努力地握住了齐珩的手,被齐珩反握了回来。
“在。”
“那陛下受伤了?”
兰溪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慌乱,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除了爹娘兄长以外还能这么担心另外一个人。
“一点小伤,不打紧。”
“骗我。”兰溪竹眼尾泛红,语气却很坚定,“陛下要是没伤,就不会让子书大人抱我回来了。”
他垂下了头,看着齐珩的下半身。
齐珩心知瞒不住他,于是就坦白道:“腿上被一箭擦伤了,不打紧,就是走不了路。”
兰溪竹固执地说道:“下摆先掀起来给我看。”
齐珩无奈,却受不了他那质问的目光,还是有些手抖地将自己的衣服下摆掀了起来。
哪里是擦伤,都快要射穿了。
伤口还在汩汩地冒着血,雪白的绷带被染得全红了。他就这样,拖着一条受了伤的腿,跟着颠簸的马车行了那么久。
看到那狰狞的伤口之后,兰溪竹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原来这人一直都在自己身边。
“你傻不傻?”
“你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南衡怎么办?”
其实他真的能够理解齐珩的不容易,就算他不来,兰溪竹也不会真的难过到哪里去。现在齐珩出现在他面前了,他反而心疼地想要责备他。
因为自己的事情,齐珩已经不是第一次受伤了。
齐淮将一根手指轻轻抵在他的嘴唇上。
“我糊涂了,可我什么都想不进去了,我知道你被齐淮劫走的一刻就快疯了。”
齐珩的呼吸有些不稳,甚至可以说有些紊乱。
“下次不许吓我。”
音调也变了。
这个男人,好像在哭。然后没有落泪,但是他的眼眶泛红了。
那俊美的容颜仿佛一下子破碎了,再不复从前的阴沉冰冷。
心里升起这个猜测之后,兰溪竹的心尖忍不住颤了颤。
齐珩这样强势的男人,从来没有露出这么脆弱的表情,更别提哭了。
第75章 亲身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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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珩拥着兰溪竹在马车上沉沉地睡去了。
他的腿上只是简单的包扎了一下,还需要回宫中找太医来重新看看。
齐珩一开始要提出来要跟着他们一起去接兰溪竹的时候,子书珏是不同意的。但是他从来都拗不过陛下,就好比上次齐珩偷偷跟着北行军队北上一样。
就算再反对也没用,干脆就给他收拾出了一辆舒适的马车,让他受过伤的身子没那么难受了。
他认识陛下好多年,头一次看见陛下对除了长公主以外的人这么上心。
齐淮虽然在某些方面不干人事,但是他到底没有害兰溪竹,那药过了时辰,药效就自动解了。
他缓缓从齐珩身上起来,发现还没有到衡都。
齐淮到底把他带到了多远的地方,走到现在都还没到衡都?
他望着齐珩被衣摆遮住的腿,眉眼之间一片担忧。
齐珩被他的动作惊得睁开了眼睛,腿上的上疼痛难忍,这一路他根本就没有睡着过。
“陛下……”
兰溪竹有点口渴,四肢的软劲还没过去,虽然能动了,但还是没有力气。
“背上的伤还疼吗?”
齐珩抱起了他,让人安心地躺在自己的怀里。
“不疼。”
齐珩将他身上的毯子拿了下来,却看见他大敞的胸口和被撕坏的衣襟。
他的眸子顿时染上了前所未有的阴沉,比以往任何动怒时的样子都要可怕。
兰溪竹本能地往后一缩,但还是被他瞧见了。
“他碰你了?”
齐珩把声音压得很低,隐隐一种要发火的架势。
兰溪竹的内心闪过一抹慌乱,他往后退了退,让自己的后背贴在车壁上,却意外地撞上了自己方才被扯裂的伤。
他的眉头一拧,但没有发出任何吃痛声。
他习惯了忍着,尤其是面对生气的齐珩的时候。
“你乱动什么。”
齐珩有些气急,将人拉了回来。
“对不起,是我的错。”
齐珩不再逼问他,也不问发生了什么,只是把人轻轻按在怀里。齐珩的鼻息颤了颤,大手不断地摩挲着兰溪竹的头发,让人看得出来他现在很不好受。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崩溃,仿若看见自己最珍爱的珠宝被人夺走之后又残忍地摔碎在地上,那样心疼、那样无措。
“他是冲着我来的,却把你牵扯进来了。”
“都怪我这几天太忙,没有保护好你。”
“……疼吗?”
兰溪竹的身子一僵,轻轻推开了齐珩。
“陛下……我没有。”
他知道齐珩误会了什么,于是赶忙地解释道:“他没碰我。”
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不自然,所以轻轻的。
齐珩的手也僵住了。
“……真的?”
“嗯。”
兰溪竹别开脸去,声线一如既往地清冷。“子书大人来得及时。”
他抿了抿唇,“如果今天子书大人来晚了,没有救下我……陛下会嫌弃吗?”
齐珩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盯着他苍白的容颜。
兰溪竹心里酸涩,撇过了头去。
就算真的会嫌弃,他也不想听齐珩说假话来哄自己。他是个帝王,怎么会容许自己的人沾上别人的气息呢?就算再喜欢自己,多少也会有点不舒服吧。
正当他出神的时候,齐珩搂住了他,将自己的头深深地埋进兰溪竹的胸前。
“你想什么呢,我心疼你还来不及。这件事全是我的错,要是你出事了,也都怪我。”
齐珩的话语携带着十分的耐心和温柔,还有几分愧疚在里面。
“我只恨自己没保护好你。”
兰溪竹吸了吸气,然后问道:
“我们直接回宫吗?”
“嗯。”
齐珩点了点头,“这件事先瞒着你兄长了,我想先把你藏在宫中几天。”他缓缓将自己的外衫脱了下来,罩在了兰溪竹单薄的身躯上。
“这几天,你就陪着朕。”
他的气势有些霸道,让人不能拒绝。
“……得去跟下面的人打个招呼。”
“我来。”
接着,齐珩不由分说,将人带进了自己的怀中,让他睡在自己的腿上。
“离皇宫还有些时辰,你再睡一觉。”
这人都不知道子书珏抱他回来时,自己看见那张憔悴的面孔有多心疼。
齐珩伤了腿,没有法子再将人抱回晨阳殿,也不方便做那样的事。
不过这回,他是切切实实地干了一次“金屋藏娇”的事。
宫人们不知道兰溪竹藏在晨阳殿,只道皇上每天的膳食又添了几样,每天都变着法子来,口味比以前挑了些。
齐珩不管下人们怎么想自己,他只觉得将兰家的将军藏在暖阁中委屈了他,所以想在衣食上多补偿他一些。
齐珩的腿不方便,所以两日批折子也多是在榻上。
兰溪竹一般坐在他的怀里吃点心,获是在一旁看兵书。
“陛下,药煎好了。”
一位宫人将手中的碗递上来就下去了。
兰溪竹本事松松垮垮地躺在齐珩的怀里,衣带半解的样子,听到有人进来就赶紧离开了齐珩的怀里,面上微红。
齐珩好笑地看着他,“你怕什么?”他贴近了兰溪竹的脸,“这里的人嘴严实得很,你不用担心他们胡说。”
兰溪竹看也没看他一眼,拿出了被搁在一旁的书,声音如常:“陛下还是先喝药吧。”
听到“喝药”两个字,齐珩忍不住苦了脸,“我就伤个腿,天天喝这药做什么?”
兰溪竹望着他被缠起来的腿,微微发怔。
“当心得了炎症,你还想不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