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嫂子在孕中,大哥不会太为难自己。
齐珩颤抖着手拉开了自己面前的抽屉,从中拿出了一块沉黑镶着金边的印章,“凤印在此。”
他的声音也木木的,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兰溪竹想要伸手接过,却被齐珩躲了躲。
他不解地看着对方。
“你拿去了凤印,就不能还回来了。”
兰溪竹轻笑道:“我拿回来做什么?”
“拿走之后……你就不能娶别人了,你是我齐珩的皇后,是要被写进史册的。”
“嗯……”兰溪竹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微臣的荣幸。”
齐珩的眼尾有些泛红,他捏起兰溪竹的下巴,狠狠地印上了他的唇。
津液交换的声音在空荡的晨阳殿响起。
兰溪竹也迎合着他,想要换个姿势,却不知晓碰上了哪个地方,让怀里的人吃痛地闷哼了一声。
两人连忙分开,唇上还挂着晶莹的水渍。
兰溪竹往齐珩的腹部望去,眉毛一拧,想要掀开他的衣服,却被人制住。
“阿竹,别看了。”
齐珩的声音有些疲倦。
他本来以为能瞒得住,没想到还是失策了。
兰溪竹猛地抬头,质问道:“陛下骗我,那刺客不止捅在了你的胸口是吗?”
齐珩对上他灼烈的目光,心里莫名一虚。
“嗯……腹上也有些伤。”
有些……什么叫有些。
兰溪竹心里一阵刺痛,“陛下为什么瞒我?”
“怕你担心,怕你想帮我报仇,怕你受伤。”
齐珩揽过了兰溪竹的肩头,“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你别想太多好吗?”
兰溪竹愤懑地剜了他一眼。
他知道齐珩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计划,可他又不是外人。
他不觉得自己应该在齐珩的安排之外。
“可是我不想你受伤了我还被蒙在鼓里。”
兰溪竹的眼眶酸涩了,“你凭什么不让我知道?”
这人总是这么倔!
做了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不说,自以为是为了别人着想。
两辈子都这样!
“我的错我的错。”
齐珩看见他这副样子,有些慌了神,忙揩去他眼角的泪水。
原本是他生气的,怎么现在倒转了过来?
“下次不瞒着你了。”齐珩道,“你看我的嗓子都好得差不多了。我没事……你别担心。”
两人正温情的时候,外面一道声音不合时宜地传了进来。
娇滴滴的女声:“陛下,该上药了,臣妾可以进来吗?”
说完,他似乎也等不及回话了,直接就踏进了门,自由地转变了声线,换上了男声:“齐珩你搞什么东西这破屋子里那么熏?”
他拿手扇了扇,然后就看见了两人相拥的场面。
兰溪竹的脸上还挂着泪,望着别有一番风情。
苏未辰差点跳了起来。
“我的妈,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能不能注意点。”
齐珩捏紧了拳头,望着他的目光,好像在看一个白痴。
他帮兰溪竹揽了揽凌乱的衣襟,然后阴沉的目光投向了苏未辰,“苏未辰,下次叫人传唤。”
苏未辰闻言掩嘴笑了笑,“陛下,从前臣妾进晨阳殿都不用传唤的。”
他刻意捏起了声音,让人听得掉鸡皮疙瘩。
齐珩:“……”
他抽了抽嘴角,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允诺过他可以不用做这些事。
“那是你放肆。”
他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怒意,却能听得出来他不太高兴。
苏未辰也不介意他这么说自己,把手里的药箱随意地放在了案桌上,然后随意地一坐。
“陛下……你还要和美人说多久的话啊,臣妾等等你俩?”
兰溪竹是个面皮薄的,闻言直接从齐的腿上跳了下来。
“咳咳……”他握拳在自己的嘴上,“苏大人可有要事?”
苏未辰穿着贵妃制服,画着浓妆,被称作“大人”的画面看起来怪怪的。
“有事啊,陛下要上药,兰将军可要回避一下。”苏未辰笑嘻嘻地举起药箱。
兰溪竹一愣,不知道自己该走还是留。他也不是见不得齐珩脱衣服,莫非……
接着,齐珩替他回了话。
“不用避讳,他知道了。”
果然,他俩联合起来对自己隐瞒着齐珩的伤。
有什么好瞒的……他凭什么不能知道。
一想到齐珩和别人联合起来骗自己,兰溪竹的心里就十分烦闷。
“哎我说你,还真是自讨苦吃。”
苏未辰幸灾乐祸地抱着药箱走了过来,然后轻轻解开齐珩的衣襟。
兰溪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里的动作,知道看到了那狰狞盘错的伤口。
他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帝,什么时候受过这么重的伤?
兰溪竹的心跟着苏未辰的动作被紧紧揪了起来。
换药、包扎,从头到尾,齐珩都低着头没有吭一声。
怎么会不痛呢。
没有人比兰溪竹更能体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了。
苏未辰上完药后自觉地退到了一旁,然后把齐珩身边的位置留了出来。
“还有一件事,正好你在这,我就当着你俩的面跟你们解释清楚了。”
苏未辰收拾了一下齐珩身上换下来的绷带,面色从容地说:“把我贵妃之位废了吧,从前往后我会以医官的身份留在衡都。”
齐珩和兰溪竹不约而同地答道:“不妥。”
显然,齐珩的考虑和兰溪竹之前的说法是一致的。
苏未辰却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反正那只是一个假身份罢了。
“你俩醒醒吧,据我所知,左相大人可不同意你俩的婚事。”
也怪他之前把苏贵妃宠冠六宫的形象塑造得太好了,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齐珩疼爱苏贵妃。
在别人眼里,他可是个女人。
一个女人相比于男人的显著优势就是可以生孩子。
来日他若是诞下皇子,兰溪竹的地位岌岌可危。
兰溪韵大抵也是出于这个考虑,怕自己的四弟进宫受到亏待。
毕竟齐珩在外人的眼里真的很花心,虽然不贪于美色,但是看上去绝非什么寡淡之人。
要是换做苏未辰,他也不会愿意将自己的家人放心交给齐珩的。
“废了我,让天下人知道你喜欢的是谁。”
苏未辰斜斜倚在踏上,漫不经心地将手覆在肚子上。“齐珩跟我清清白白的,难道你们想让一个跟他没有那种关系的假人姓名留在史册上?”
兰溪竹和齐珩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没有答话。
“行了,实在觉得愧疚的话就好好对待‘苏大人’吧,给他添些俸禄什么的。”
苏未辰弯了弯嘴角,“京郊有什么好宅子,许给我一处,再过几个月,我要在那养胎。”
他的产期在秋天,中间要度过一个炎夏。
夏日里穿的少,那个时候他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这可不能当别人看出端倪来。
至少在他确保自己的生子药是安全的之前,他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世上还有这种东西。
这对于齐珩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他轻轻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吐出了两个字。
“多谢。”
这么多年来,苏未辰以贵妃身份为自己明里暗里帮了不少忙。
这人一开始要做贵妃本来是为了享福,但是齐珩扪心自问这么多年来他没少剥削这人。
不过这人是脾气好,干实事、嘴巴臭,齐珩也已经习以为常了。
苏未辰看着自己精致华贵的贵妃制服,忍不住勾唇一笑。
他不是个怀旧的人,过去的就都过去吧。
三个人就希兰的局势谈了一下午,这期间苏未辰的神色并无异常。兰溪竹在一旁也没有刻意提起崔承彦,他大抵能猜出齐珩不知道苏未辰和崔承彦的事情。
这样也好,日后崔承彦继位,齐珩身为南衡皇帝,是站在崔承彦的对立面上。若是要考虑到苏未辰,还得顾忌一些问题。
不知道最好,他们之间身份悬殊,立场对立,不该有交集的。
齐珩的圣旨很快就拟好了,拿给苏未辰过目的时候,这人还“啧啧”了两声。
想他苏贵妃,前世加今生受宠拢共十余年,竟然就这么被废了。
还挺可惜。
他看着圣旨上的“贵妃苏氏”,好像在看别人一样。
“行了,就这样吧。”
苏未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可惜啊,要不然你出生还能被冠上皇子的身份。”
其实兰溪竹产生过这个想法,但是被他很快否决了。皇室子嗣不能混淆,他们能糊弄天下人,但是糊弄不了这孩子。
这孩子身上淌着希兰国人的血,希兰人外貌特征十分显眼,和中原人的样貌大有不同,到时候肯定很容易就被看出来。
齐珩再大度也不能容许别人在背后说道自己被戴了绿帽子。
这份圣旨立马下达了六宫,不过半天时间,整个朝廷都慌了。
本来陛下就不愿意娶,还要把唯一的妃子给废了,这皇室不得断后啊!
况且齐珩也没给出理由来,这废贵妃的旨意也来得太突然了些。
不过他们很快就知道齐珩为什么废贵妃了,这个理由让他们更加难以接受了。
因为——陛下身边首领太监江德清亲自将封后的圣旨送到了兰府,把整个兰家,甚至整个衡都的人都惊住了。
第101章 大哥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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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现在还好吗?”
兰溪竹在兰溪韵门前踌躇着,久久不敢推门进去。
不知等了多久,他才看见了迎面走来的大嫂。
林氏被两个丫鬟搀扶着,手轻轻覆在自己的肚子上,一脸忧愁。
“这……我也不知道啊。”她的语气中也夹杂着浓浓的担忧。
门是反锁的,谁都进不来。
兰溪韵接过圣旨的时候兰溪竹不在场,他甚至还照着他的命令去看望了一趟纪小姐。
从纪府上回来,他就听见了封后的圣旨。
他虽然有做准备,但是没有料想到齐珩那么快就有了动作。
这下衡都可热闹了。
一时之间说什么的都有。
现下传得火热的还是齐珩最终看不惯兰家势大,然后强娶兰溪竹羞辱他。废了苏贵妃的位子这点现在还解释不通,但是谁都没有想过齐珩是真的心属兰家将军。
这几年齐珩专宠苏贵妃,谁都没想到过他们南衡的陛下是断袖。
既然为了羞辱兰溪竹,为什么还要给他后位?又为什么要废去苏贵妃?
难不成是害怕得罪了左相大人?
可是若是如此的话,齐珩根本就不可能强娶兰溪竹。这道圣旨一出,整个衡都的人都猜到了,兰溪韵肯定会因此和陛下离心。
兰府的门口依旧沉肃又端庄,让人不敢冒犯。
兰家向来直接由军队中调取士兵看守,严密得透不过气来,让人感觉压抑得很。
来往的路人对兰府好像有点好奇,但是又不敢抬起头来张望片刻,或者驻足一会儿。
像兰溪竹那样战功赫赫的大将军,竟然有一天会屈身嫁给另一个男人。
纵然那是九五至尊,他们的身份也不合适。
然而,大将军现在可管不了外面的人是怎么想的。
他现在能稳住自己的哥哥就不错了。
林氏挺着个肚子,兰溪竹也不好意思让她久等。不过聊了两句,他就招呼着林氏回去歇息了。
门口又剩下了他一个。
兰溪竹左思右想,还是决定跪了下来,挺直着腰板,目光坚毅地盯着这那棕褐色的门口。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缓缓推开,动作很慢,头顶上方的人好像很疲惫似的。
“小四。”
兰溪韵开口道,声音沉缓又倦乏,“跟我去一个地方。”
兰溪竹的身子都僵了,可是内心还是激动的。
起码他的大哥没有不理自己。
“好。”
他站起身来,半边身子都麻了。
还是有回旋的余地的。
兰溪韵嘴里的地方,事实上就是兰府的一间小屋子。
兰溪竹的心里咯噔一声,这个地方他并不是不认识……这间屋子是他二哥兰溪圳生前的寝房。
二哥从前驻守塞北,他是接了自己二哥的班。只不过后来被军中奸细所害,被北狄人害死在沙场上了。
二哥和三哥一样,英年早逝、戎马一生。
这间屋子上了锁,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
不过兰溪韵已经拿上了钥匙,打开了折扇尘封已久的门。
门一开,屋内扬起了灰尘,在阳光下显得无比清晰,平添了一种落寞之感。
屋子空荡荡的,兰溪竹心里感情复杂,不知道大哥叫自己来这个地方做什么。
“还记得这里吧,老二走了这么多年,大家都快忘记他的名字了。”
兰溪韵拂去了案台上的一层灰,其实这里本不该这么脏的,但是他下令让下人不许进这间屋子,连打扫清洁都不可以。
他想要看到这间屋子从前的模样。
本来人都已经去了,如果还不留些什么下来,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二哥和大哥年龄相近,若说他对自己和三哥来说更像是严父,那么他对二哥来说才更像亲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