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扶渊只好顾左右而言他,勾起唇角,声音清朗,“怎么?我帮别人你不乐意?”
孟扶渊“语不惊人死不休”,霍一被噎的一时无语,最后只勉强挤出一句,“庄主莫要开玩笑。”
伤已经处理完毕,孟扶渊见霍一已经穿好衣衫,嘱咐他近日好好养伤,便准备离开。
霍一急忙从木匣里找出一件纯黑斗篷,走到孟扶渊身后,把斗篷搭在孟扶渊肩上。
孟扶渊只觉得肩上微微一重,随即整个人被严严实实地包裹在斗篷布料之下,挡住了袖口漏进来的风。
“庄主,外面风大,小心着凉。”
孟扶渊于错愕中回头,正巧撞进霍一深邃的眉眼,怔然时,对方已经率先低头伸手,替自己系好脖颈处的两条系带,因为靠的近,霍一掌心和指尖的茧清晰可见。
处理完系带,霍一又伸出双手捏着斗篷帽子的帽缘,将其轻轻放在孟扶渊头顶上:“好了。”
结束之后霍一习惯性地抬头,正好对上孟扶渊深沉的视线,又急忙低头,往后退了半步,“庄主慢走。”
第4章
孟扶渊还有急事处理,能够得到霍一一件披风,之前霍一“口不择言”的事他都可以暂且不计较。
孟扶渊离开前没忘替霍一把门掩上,随后独自一人去了书房的密室,密室里全是书籍,而且都是天人族亲笔所书代代相传的古籍。
孟扶渊的急事与这些书籍有关。
天人一族能知天机,获知天机的方法就是占卜,卜象能预知将来会发生的事情,但是也仅仅能确定将来会发生什么,大多不知道时间与地点。
松柏木制的亮格柜上存放上百本书籍,记录了自千年前天人族祖先占卜出来的天机,有些已经应验,有些至今尚未应验。
孟扶渊记忆超群,思索片刻,从亮格第二层第三个格子里抽出一本纸质书册,翻到某一页,用朱砂笔将书页上写的“天枢派掌门亲临无为庄,无为庄主与之结盟”划去。
孟扶渊并未告诉十七位影卫密室的存在,他确实有心隐瞒,几百年前孟父尚且在世之时,就千叮咛万嘱咐,天人一族的秘密不可外泄,否则会给天人族招致杀身之祸。尤其是天人族祖先留下的众多预言,倘若被外界知晓,江湖将会大乱。
因此即便是无为山庄影卫,也不知道天人一族的占卜术。
可是汴清予怎么会知晓?
孟扶渊开始回忆被记录下的“天机”,天机并未透露汴清予是如何知道天人族的秘密,孟扶渊想了一时无果,只好暂时放在一遍,总之天人一族只要依据天机行事便可,倒不急于这一时。
孟扶渊心道自己日后需多留意汴清予的消息。
走出密室之前孟扶渊又将密室的机关术加强了一遍,以防有人暗闯成功。
回到书房,孟扶渊心里盘算,霍一受伤,杨七和傅八一个擅医一个擅毒,武功并不是庄内顶尖,陆九轻功庄内第一,略微考虑便唤陆九名字。
陆九听到后赶到书房。
等到对方关上门,孟扶渊不忘设置一个简易的隔音阵,谨慎些总没错。
“你动用一下你在江湖的人脉,替我打听一下北圻宗如今局面。记住,不用打听的太到位,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江湖人对北圻宗的看法罢了。”孟扶渊又掏出一张地图,正是汴清予留下的那一张,“这件事办完之后,你再去竹林小筑踩个点,不出意外我们七日后要搬到那里去。”
孟扶渊提醒陆九,“你去竹林小筑尤其小心,竹林小筑里都是汴清予的人,汴清予对我还算客气,但是对你们却不太谦让,你可以在明二到傅八里面选一个人陪你一同前去。”
陆九生性肆意,想到什么说什么,于是便问孟扶渊:“庄主真要帮那个什么天什么派的掌门?”
“是。”孟扶渊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你打听北圻宗的时候打探格外留意一下汴清予的出身来历。”因为他知道的实在是有些多。
后半句话孟扶渊咽回肚子里,他没必要和陆九说这么多。
陆九应下,离去。
待到书房再次空无一人,孟扶渊缓缓叹了一口气,“骆山无为山庄终究还是出世了。”
第5章
离开无为庄之后,汴清予连夜赶车,终于在第二日晚赶到了天枢派。
北圻宗也是坐落在麟山之上,宗门分成的三派,分别位于三座山峰,天然的沟壑让三个派门的人老死不相往来。
汴清予自从到了麟山下就由骑马改为步行,为的就是使行踪更隐秘,不被另外两派的人发现。毕竟他与无为庄主结盟一事,暂且不能让另外两派知道,尤其是天权派掌门蔚楚歌。
想到这个名字,汴清予眸色沉了三分。
因为他不仅与无为庄结盟,还与天权派掌门人达成交易,先合力让开阳派在北圻宗消失。三足鼎立僵持不下,这是汴清予在位掌门几十年得来的经验,要想破局,必须先与一派同舟共济。
蔚楚歌是个野心大的,三派之中天权派最强,开阳走下坡路,天枢派比开阳派还要没落,否则也不会让自己这个才入派不到一百年的人当上掌门。按理说,较弱的两派结盟,共同对抗天权派似乎是最优的选择,但是汴清予选择和蔚楚歌结盟,有他自己的考量。
虽然此举,无异于与虎谋皮。
一来开阳派掌门似乎是个胸无大志人云亦云的,二来他和蔚楚歌结盟,以蔚楚歌的自身实力和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会在最短时间内让三派三足鼎立变为两派分庭抗礼。
他等不及和开阳派慢慢耗死天权派。
等不及,也没有那么多时间。
一些往事片段在眼前交织闪现,汴清予的双眸如浊河里下落的泥沙且聚且沉,眼底似乎酝酿了一场风暴,最终演变成浓稠墨色,即使如此,汴清予脚下步伐不减反增,银白的月光在银白的面具上流转,又似乎为之笼上了一层薄纱,隐隐绰绰,朦朦胧胧,连带着汴清予没有被面具遮住的下半张脸也变得模糊起来。
汴清予抄近道走到了天枢派掌门所在的卧房,外面有两位弟子守门,他们估计还不知道自己守的是个空房间,汴清予自然不会走正门进去,他绕到后院围墙处,一个翻身,干脆利落翻墙而入。
无人发觉。
汴清予才松下一口气,却听见不远处传来声音——
“汴掌门一夜未归,是去做了什么?我好生好奇。”
汴清予回头,却见对面的人黑色衣袍上的金丝绣祥云花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袖口似乎还有银线绣的白虎的图案,显示出对方身份之尊贵,鼻梁笔直如刀削,眉眼分明是带着笑的,可是汴清予却凭空生出了一股寒意。
是天权派掌门,蔚楚歌。
即使回答了蔚楚歌可能也会调查他这两日去做了什么,但是不回答蔚楚歌一定会起疑心。
好在汴清予去无为庄的时候以防万一,一路上做好了掩饰,汴清予神思运转,看似镇定自若,其实他四指收拢握住了手心里的汗,说之前已经在暗自来回措辞了三四遍,“设圈套,请开阳派掌门掉入其中的圈套。”
汴清予站在原地不动。
蔚楚歌朝着汴清予慢慢走,视线没有从汴清予身上离开过,随着两人距离的拉近,蔚楚歌像是一步一步走出了月光留下的薄雾,破雾而出,眉眼就更加清晰,也更具有压迫性。
“什么圈套,还要劳烦汴掌门亲自去设?”
汴清予面上表现得不愿意多加解释,实际上是因为他害怕说的越多破绽越多。
好在蔚楚歌也没有继续追问。
蔚楚歌朗声笑道:“汴掌门不愿意说,那就不说,汴掌门一向足智多谋,那我便拭目以待。”
汴清予看着蔚楚歌,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蔚楚歌竟然能突破天枢派的重重阻拦,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闯入他的卧房,他的真实实力怕是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
蔚楚歌不说问句,汴清予顺势转移话题,他盯着蔚楚歌的脸,也看不出他是不是真的相信自己之前那番说辞,嘴上却是问道:“蔚掌门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有何贵干?”
蔚楚歌又往前走了一步。
实在是太近了,逼得汴清予不得不往后退半步,蔚楚歌的脸就在汴清予一尺之遥,汴清予却还是发现自己看不清蔚楚歌的真实情绪,只能看到他浮于表层的笑意。
“汴清予,你是在装傻还是真的忘了?”蔚楚歌低头,抬手勾起汴清予的一缕黑发,“结盟前我们就说好了,我出人脉,你出美色。”
第6章
美色?
修真界传言天枢派掌门相貌丑陋,有说他眉骨有狰狞疤痕,也有说他额角有可怖胎记,众说纷纭,版本繁多。汴掌门从未以真面目现世,非独处之时必然要佩戴面具。
因此至今无人见过汴清予的真容。
蔚楚歌看中了他的“美色”,倒是有些滑稽可笑了,蔚楚歌连他的真容还没见过,何来美色一说?
结盟之时蔚楚歌提到以美色作酬,汴清予只当他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对方来真的。
汴清予一时无言。
蔚楚歌恶劣地欣赏对面的人的预料之中的神情,虽然双眼因面具不见全貌,但是唇角和身体的僵硬依然明显可察,虽然只是短短一瞬。
半晌之后,汴清予抬脚走向卧房,推开了门,蔚楚歌跟着进去。
“其他地方都可以碰,只除了这一块砖你不要踩,有机关。”蔚楚歌顺着汴清予手指所指的方向看去,是离架子床马蹄最近的一块砖,若是有人要刺杀熟睡的汴清予,通常都会站在那个位置。
汴清予自顾自地把大氅脱了扔在地上,又开始解腰带,系在腰间的配饰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可闻的声响,布料堆在一起落在脚边,让周围这一席之地寸步难行,也让汴清予生出一种自己被圈禁在此处无法脱身的错觉。
汴清予又去解里衣的带子,只是到这一步的时候,手终于有些抖。
蔚楚歌看到汴清予颤抖的手也不戳破,反而是故意问道:“汴掌门怕吗?”
汴清予的动作顿了一瞬,而后低头避开对面人打量的目光,“我怕什么。”
蔚楚歌笑了一声,好心宽慰汴清予道:“不过是风月情事,食色性也,汴掌门何不借此机会好好享用一番。”
汴清予反唇相讥,“不过是交易一场,各取所需,我为何要浪费多余的情绪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不相干?”蔚楚歌闻言眯起眼,面上反而笑的更灿烂,盯着汴清予问,“是吗?”
对方不答,早有预料。
汴清予里衣的带子被解开了,半垂在胸前,露出了一半的肌肤,汴清予的肤色本来就比寻常人白一些,赛雪的肌肤在蔚楚歌眼前晃悠,蔚楚歌没等汴清予褪下唯一一件遮掩上身的衣物,把他压在身下,锦被很软,汴清予半边身体陷在棉花里。
蔚楚歌松开握在汴清予腕上的手,却发现已经红了。
怎么这么容易红?
蔚楚歌低头解自己的衣裳,一件一件扔到地上,过程中蔚楚歌看了汴清予一眼,汴清予身体僵硬一动不动,一副公事公办办完交差的态度。
蔚楚歌又问:“汴掌门怕疼吗?看起来似乎很紧张。”
“……不怕。”
看上去像是在嘴硬,蔚楚歌暗自腹诽。
蔚楚歌存心挑逗,拿起自己留下的绛红色腰带,将汴清予两条胳膊举过头顶,用腰带慢条斯理地开始缠起来,也不敢缠的太紧,只是起到了束缚汴清予手臂动作的目的,最后在手腕后系了一个难解的活结。
完成之后,蔚楚歌边欣赏着自己在汴清予手臂上留下的杰作,边问——
“现在怕吗?”
汴清予扭头看向一旁,“要做就做,废话那么多干什么。”
绛红色腰带乍一看像是一条条红痕停留在皮肤之上,看的久了,蔚楚歌内心深处的兽性蠢蠢欲动,想要蹂躏的欲望胜过伪装的表象,眼神开始变得迷离起来。
……
白色的珠帘纠缠在一起,蔚楚歌耐心地伸出四指从珠帘最低下慢慢分开,手上动作不减,珠帘反而颤动地更厉害了,最后还是缠在了一起。
“汴清予,你再打开些。”蔚楚歌从身后抱住他,柔声引导。
汴清予在蔚楚歌的引导下,又将木匣子打开了一些。
“你知道里面是什么吗?我曾前往西域之地,那里有魔盒一说,芸芸众生皆无法抵御魔盒的诱惑。”蔚楚歌笑着解释,“这里面是欲望,是贪念,是俗人欣然所往,是庸人极乐之源。”
蔚楚歌将手指伸进木匣,汴清予或许是因为未知,或许是害怕,蔚楚歌能感觉到汴清予身体止不住地发颤。
蔚楚歌安抚性地亲了亲汴清予被汗湿的发丝。
留在双臂上绛红色的带子束缚了汴清予的动作,青丝上的汗珠像是池塘清晨在荷叶上留下的露水,抖动着掉进了背后锦织的图案里,池塘里的两朵红莲迎风颤抖,终究逃不过任人采撷的命运。
第7章
陆九的办事效率确实值得孟扶渊信赖,他只用了四天时间,就基本收集到了孟扶渊需要的消息,孟扶渊便让陆九亲自到他书房里汇报。
孟扶渊示意陆九坐下说话。
陆九大大方方地往椅子一坐,先是将自己画的竹林小筑的示意图递给孟扶渊看,待孟扶渊看完之后叠起来贴身收好,才道:“在江湖众人眼中,北圻宗其中三派,最厉害的是天权宗,其次是开阳派,最后是天枢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