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不敢[古代架空]——BY:茶榷

作者:茶榷  录入:03-26

  华琼笙便用右手食指按寸脉,中指按关脉,无名指按尺脉,以指腹感知脉搏,半晌过后,又分别只用一根手指单按其中一部脉象,再过一会儿,华琼笙让汴清予换另一只手腕,最后,她收回诊脉的手,“你身上的毒,有多久了?”
  “一百多年吧,也可能将近两百年。”汴清予微微蹙眉思索一会儿,最终却无果,“实在太久了,我也记不清,但我能肯定,至少有一百五十年。”
  华琼笙颔首表示明白,随机又问:“毒发时,你会有何症状?”
  汴清予便缓缓道来,“这毒不压制功力,不影响修行,大约每隔三十天都会毒发一次,毒发时身体脆弱不堪,疼痛难耐,抵御伤害的能力也将至冰点,但是如果毒发前三日内行房事,就不会有疼痛。”
  他面色过于寡淡,仿佛在说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就连提及房事两字,也没有任何多余的神色闪现,反倒衬得华琼笙的反应像是在大惊小怪——
  华琼笙瞠目结舌,“这,这毒,既不害人功力,也不影响寿命,那下毒之人究竟图什么啊?!”
  眼前刹那间浮现那张熟悉的阴恻恻的面孔,汴清予闭上眼,强行驱散残存的影像,才掀开眼帘,冷冷笑道:“为了行房事的时候,助兴。”
  华琼笙被惊到一时哑口无言。
  许久之后,她消化才副庄主只言片语背后的旧事,怔怔道:“这,这我还是第一次遇见,真是叫人长见识……”顿了顿,华琼笙面色为难地继续问道:“还请问副庄主,是谁下的毒呀?我并不是想打听副庄主私事,更不愿往副庄主痛处戳,我们琼光谷的医者都有医德,绝对不会泄露副庄主的秘密。我问这个,也只是为了对症下药,天下毒术分两派,江淮之地和北朔南疆,这两地的毒大相庭径,解毒的方法也完全不同,副庄主不必说的太详细,只告诉我,究竟是哪一毒派?”
  “北朔南疆。”好在汴清予早有预料,他搬出提前准备好的一套说辞,“早些年我闯荡江湖,游走北朔一带,曾经意外落入一个组织手里,可能是江湖邪教,也可能是山野土匪,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那帮人似乎在江湖没什么名气。为首那人为了强上我,对我下毒下蛊,后来,终于我想办法逃出来,也不敢逗留,匆匆逃离北朔,后来再回去打听,却一无所获。”
  华琼笙边点头边道:“北朔那边确实有许多奇奇怪怪的门派,在我们江淮一带,没什么名气。”
  汴清予不想深究门派一事,他淡淡问道:“此毒能解吗?”
  华琼笙凝眉道:“难。因为你这毒留在身体里,长达一百多年,早就深入骨髓,病入膏肓,我只能尽力一试。倘若我也解不开,那我只能宽慰副庄主,或许可以,找一个愿意同你行房事,替你解毒的人——”
  “那倒是不必。”汴清予当即打断华琼笙的话,“这毒,也没谷主想的那样难熬。谷主解不开也无妨,毕竟我本就不是为此毒而来。”
  “那是为了什么?”华琼笙疑惑道。
  “谷主方才诊脉,难道没有发现什么端倪么?”
  经副庄主一提醒,华琼笙不由垂眸回忆起方才的脉象,左手寸脉候心,此脉尤其虚弱,她原以为是毒在作祟,可是副庄主说此毒并不会危及性命,思及此,华琼笙忽然觉出一丝不对劲出来。
  左手心肝肾,右手肺脾肾,如果这个结论不对,那就要从头推起,华琼笙开始回忆起每一脉象,然而,还没等华琼笙思忖明白,汴清予的声音已经传到耳际,痛痛快快地揭开华琼笙心底呼之欲出的答案——
  “我身上还有蛊虫。”
  华琼笙一惊,随后反应过来,那脉象确实像是中了蛊虫!
  “南疆的蛊虫巫术,天下一绝,后来传至中原。因此,朔方一带的江湖人,最先习得这种巫术,再后来朔方的武林门派逐渐向江淮渗透,蛊虫之术最终行遍江湖。谷主博闻强识,不知谷主可曾听说过——”汴清予轻描淡写地,说出一个令游历江湖已久的旧人闻风丧胆的词,“连心蛊?”
  华琼笙闻言一时间瞳孔微缩,猛地抬头,看向对方平静无澜宛如古井般的双眸——
  “母蛊子蛊,存亡相关,他生我存,他死我亡。得连心蛊者,性命相连也。”


第105章
  华琼笙闻言静默半晌,再开口时,嗓音有些颤抖,“可是……怎会……蛊毒不是早就失传了吗……”
  “谷主怕是忘了我身上的毒,也有一百多年了。”两相比较之下,更能凸显汴清予的冷静自若,他还是那般,笑得漫不经心的样子,“再说,魔教傀儡术也不是重现江湖了吗?你怎知,蛊术怎么就不会呢?”
  “是,你说的对。”华琼笙放轻音量,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所以,现在你的性命,与某一个人拴在一起,是吗?如果他遭遇什么不测,你会立即死去,对吗?”
  “是的。”汴清予的语气中竟然流露出一丝赞赏之意,“谷主果然博才多学,医术高明。”
  华琼笙却对副庄主恭维的话置之不理,反而颦眉,又问道:“那你如何确定,你身上中的是连心蛊?”
  “原因有二。”汴清予从容道来,嗓音平淡,“第一,下蛊之人曾经亲口对我说,这是连心蛊。第二,下蛊之人曾经命垂一线,而我因为身中蛊术,也差点神灭形消。”
  汴清予忽觉嗓子干哑,就近端起手边的凉透的茶水喝一口,一片冰凉蓦然入肠,在初春无疑惊出一阵痉挛,汴清予掩唇咳了几声,才慢悠悠地说道,“我此行,主要是求谷主替我解蛊毒,当然,倘若谷主能让我免受春毒之苦,我自然铭感五内,但是如果谷主精力有限,那便不必考虑春毒之事。”
  “身中连心蛊,我便日日夜夜提心吊胆。”他嘴上说着“提心吊胆”,用的却是轻飘飘的不经意的语调,“从那之后,我的性命不由我掌控,真是可悲可叹,或许某个深夜我安稳入眠,却一睡不醒,从此与世长辞。因此,庄主肯答应出手,愿意亲自尝试替我解蛊,我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华琼笙一脸严肃,郑重道:“我会尽量。”
  汴清予轻笑道:“多谢谷主。”
  语罢,他想到什么,于是又补充道:“我愿对谷主如实相告,是想让谷主少走些弯路,帮助谷主早日找到解蛊的方法,说是帮谷主,其实到头来还是在帮我自己,但这些事,不足为外人道,还请谷主替我保密。”
  华琼笙不假思索地颔首,“这个自然。”
  随后,她认真道:“我隐约记得,蛊术盛行,是在一百年前,那时我姐姐还在世,琼光谷一切事宜全权由她打理,她很懂蛊术,可惜……”华琼笙嗓音抖了一下,才继续道,“可惜丧命于除魔大战,我那时还不学无术,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因此对蛊术一无所知,等我决心好好学医术,再想研究北朔南疆的巫蛊术时,江湖上几乎已经没蛊术的影子。因此,我对于蛊毒的了解,皆源自于医书古籍。”
  “纸上谈兵终觉浅,副庄主倘若对蛊术有所了解,能否详细说与我听一听?”
  汴清予颔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见古籍上记载,毒虫养于皿,自相残杀,最后一条虫为蛊虫,可是如此?”
  “这个我并不清楚,我见不到给我下蛊那人养蛊的过程。”汴清予答道。
  华琼笙又问:“那蛊毒是如何下入人体内的?”
  “有两种方法。”
  “第一种方法是,将蛊虫熬成汤药,强行喂下,但是,说是熬药,蛊虫并未死去,否则,蛊术也就不奏效了,更确切的来说,应该是用汤水浸没蛊虫,使之变成半死不生的状态,等进入人体内,温度变回正常,得宿主的血肉滋养,会恢复生机。”汴清予淡然的嗓音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的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然后被迫缓缓舒展开,他深吸一口气,才勉强维持之前的平静,“第二种方法,也很是手段毒辣。”
  华琼笙不禁心头一窒。
  “第二种方法是——”汴清予忽然间,眉头紧缩,弯起脊背,捂唇呕了起来。
  “副庄主!”华琼笙连忙上前给他顺气。
  汴清予又呕又咳,许久才止住,竟然又无端笑起来,“实不相瞒,给我下蛊毒的人,用的是第一种方法。方才我和谷主说这些,一时间竟然又回想起旧事,犯了恶心,是我没出息,大题小做,反倒叫谷主虚惊一场。”
  “不会的不会的!”华琼笙连忙道,“我怎么会怪副庄主呢?但凡谁遇上这些,怕是永远都不想再提起,我还让副庄主和我详细描述这些,副庄主愿意一一道来,我已经是很知足了,又怎会反过来怪罪副庄主呢?”
  那边,汴清予已经恢复寻常云淡风轻的模样,直起身体。
  视线触及汴清予面庞的那一瞬,华琼笙忽然怔住,对方朱唇鲜艳欲滴,秾艳到瘆人,笑容却是冷如凝霜,皮笑肉不笑的客套与虚伪,最让她震惊的,还是他一双眸底,翻滚浓烈的恨意。
  然而只是短短刹那间,消失得很快,像是一场错觉。
  “多谢谷主体谅,那我便继续说了。”汴清予清了清嗓子,终于他方才惊出的喉咙里的痒意压下去,“第二种方法,是用刀在手臂上割一道伤口,然后将那只唯一仅剩的蛊虫,放到伤口中,然后等蛊虫爬进去,再找个医者将伤口缝合。”
  华琼笙瞳孔微缩,一脸震惊,“这也太……太残忍了!”
  汴清予挑眉,瞥一眼似乎是被吓得不轻的华琼笙,奇道:“华谷主活死人,肉白骨,什么奇难杂症没见过?还怕这个?”
  “我,我就是想到,想到要亲眼见虫子爬进去,噬肉饮血,我觉得恶心……”华琼笙不甘示弱地抬起下巴反驳道,“谁没点害怕的东西,我,我就是怕虫子,怎么了?”
  “好了好了,别抓着我这件事不放,我们继续说正事。”华琼笙不愿在这个“怕虫子”的问题上多加探讨,摇摇头强行驱散这些想象的画面,“这两种方法,有什么区别吗?比如说,效果上谁强谁弱?”
  “没有。”
  “没有?!”华琼笙不敢置信,“前者是许多条蛊虫,后者是一条蛊虫,没有区别?”
  “那我再想想。”垂眸思考片刻,汴清予又道,“我想到了。”
  华琼笙竖起耳朵。
  汴清予:“第二种方法,手臂上会留一条疤。”
  华琼笙:“……”
  “其实,蛊术想成功,只要有一只蛊虫成功活着进入人体内,就足够了。”汴清予耐心解释道,“第二种方法,能确保那只蛊虫一定是活着的,因此也只需放一只,养蛊虫不易,多留几条蛊虫,给旁人下蛊,在那些邪教眼里,显然更为划算。”
  “而第一种方法,蛊虫是被滚水浸过,有些蛊虫不耐热,究竟有没有被烫死,谁也不知道,所以才要放许多只,为了确保,至少有一只蛊虫在体内能‘复活’。”
  “原来如此。”华琼笙稍加思忖,又问道,“如此一来,站在邪教的角度考虑,显然是第二种方法,非但成功的几率大,而且也能省下许多蛊虫。那为什么还会有第一种方法的存在呢?”
  汴清予扬唇冷笑,“因为当时给我下蛊的人,他说他不想在我身上留疤。”
  华琼笙静默半晌,才勉强消化这些事实,她又问:“我听说,连心蛊蛊虫为一对,分子蛊与母蛊,中母蛊者如果陨命,子蛊必亡,但是中子蛊者死去,只会让中母蛊者重伤,这个说法是真是假?另外,副庄主既然惨遭蛊术,那我大胆猜测,副庄主身上,是子蛊,对吗?”
  “说法是真的。”汴清予淡声答道:“我身上也是子蛊,谷主猜的不错。”
  “为何会这样?”
  “不知谷主可听说过,南疆一种毒虫,叫做倚老虫?”
  华琼笙摇头。
  “倚老虫正如其名,子虫离开母虫,便无法存活。但是母虫可以在无子虫的情况下,继续繁衍,生出新的子虫。连心蛊的蛊虫,就是用这种毒虫炼出来的。因此,连心蛊的效果,就像谷主方才说的那样。”
  华琼笙瞠目结舌,许久之后,她才再次开口,“副庄主说的这些,有的和古籍上是一样的,有的则大相庭径。我感谢副庄主愿意对我坦诚相待。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据说连心蛊,能使两人连心,心有灵犀,于是中子蛊者可以感知中母蛊者的想法,是吗?”
  汴清予目光早就没了焦距,他客套地笑笑,“有时候,确实可以。”


第106章
  替汴清予诊完脉,华琼笙一刻没歇,收拾好下山采药的工具,立即出发,临走前背后传来戚先生的笑声,“华谷主这是遇到几百年难得一见的疑难杂症,这么积极?我真是许久没见谷主这般斗志昂扬的模样了!”
  华琼笙百忙之中不忘回头嘲一句,“戚老您看您的书去吧,就知道取笑我!”
  蛩山陡峭,高耸入云,最高的山尖甚至有未化的积雪,而山脚却暖融融一片,阳面和阴面的气候差别也大,因此药材种类数不胜数。
  这次采药,华琼笙终于换下她那件繁复以至于行动不便的“宝贝嫁衣”,反而头戴斗笠,短袖小衣加半臂,长裤布鞋束腰带,背上竹篓,带上锄头镰刀,铁锹铲子,药叉等等,就这么穿得灰扑扑地下了山。
  华琼笙本打算采些补心的药材,最好是无需炮制的药材,这样新鲜的才更有效,只可惜转了一圈,采来的中药也没装满半篓筐,好多中草药还没赶上旺盛成熟的季节,这几日依旧春寒料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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