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陵没再理他,先他一步向前走去,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到銮殿。
二殿下李珮正跪在殿前的白玉石砖上,雨这会儿刚停,他浑身上下还在往下滴水。
看见萧牧川进来,他横眉怒视,咬牙切齿道:“萧二郎真是好手段啊!”
萧牧川嗤笑一声,在他身边停顿脚步,微微矮身,“二殿下手段更好,七番的滋味我到现在都记得。”
连正眼都没给一个,说完便进了銮殿。
明帝披着衣裳坐在上位,面露病色,时不时闷咳一声,萧将军则背着手一言不发,两相对峙,叫萧牧川看不清场上局势。
崇陵给明帝取来药丸服侍吃下,他才缓缓开口,“萧将军说的朕都清楚了,老二犯了糊涂,这事交给崇陵去查办即可,一定给萧家一个交代。”
崇陵正要点头,萧牧川一个箭步上前去,一撩袍子结结实实跪下。
“圣上,我不知萧将军方才说了什么,但我自来长安后,同二殿下交情甚好,出了这样的意外,并非二殿下的错,而是我自己脚滑落水。”说着说着他扼腕叹息,“五殿下为救我如今昏迷不醒,几位殿下对我都如此恩重,萧将军,您还要什么交代?”
萧牧云一愣,立马反应过来,背在身后的双手拿到前头来,朝着皇帝一拱手,“圣上明政,方才是我急糊涂了。”
皇帝的眼微微眯起,盯着地上的萧牧川,“交情甚好?”
没等萧牧川说话,他又自顾自点头道:“交情甚好,那就好,那就好。”
他挥挥手,示意所有人退下,单留了崇陵一个人。
萧牧川并萧牧云两人走出銮殿,李珮刚被几个太监抬上轿辇,他跪得太久,双腿已经无力站直。
回去的马车上,萧牧云给萧牧川拿了块干净布巾递过去,不赞同道:“还是改不了你这性子,为何不爱打伞,淋病了你大哥又要念叨。”
“他管不着我。”萧牧川嘟囔一句,抬眼看了看萧牧云,“你也别管我了,我嫌打伞麻烦。”
“我以为你找人去喊我,是想整治李珮,怎么又收手了?”
他今日在銮殿给皇帝施压,一定要他整治李珮,没想到萧牧川过来,三言两语就把这事情打发了。
萧牧川没敢跟他说自己和李晏欢的事,找了个别的说辞,“是想整治李珮,他给我下药这仇我还没报,但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下药?”萧牧云没想到自己不在京城这段时间还出了这档子事,“萧侍郎可知道?”
萧牧川摇头:“不知道,知道了又如何,这仇晚些报也不迟,倒是五殿下,屡次救我,我来时他还躺在床上没起来,眼看着是有进气没出气。”
他把李晏欢形容的十分惨,殊不知来时还叫人抓着手腕强行亲了一口。
说完他探头出去,跟驾车的马夫道:“劳烦送我去五殿下府上。”
还没亲够,得去再亲一口。
临下马车前,萧牧云还问他,“不若去我府上住几天,我新得了一本剑谱——”
“不住,我耍刀的,看什么剑谱,再说了,我还得回紫微书院。”他头也不回的摆摆手,一路小跑冲进李晏欢府上。
院子里的水还没排净,萧牧川又淌水进去,怕李晏欢睡下了没敢敲门,在他窗户外头转悠。
“进来罢,还没睡。”
萧牧川脚步一顿,左右看看没人,便推开门钻进去,顺手把门关严。
李晏欢披着衣裳坐在床上,手中执了一本书,看样子已经没什么大碍。
萧牧川凑过去:“你还发热么?”
李晏欢摇摇头:“吃下药就好了。”
而后眼里带了些笑意,“方才在外面,怎么像做贼一般?”
萧牧川挠挠眼眉,又揪揪耳垂,“可不就是做贼,来偷五殿下的心,不得谨慎小心,生怕叫旁人瞧见。”
“不对。”他想到了什么,及时更正道:“五殿下的心在我这呢,我是来给五殿下送我的心。”
他拍拍自己的胸口,那里放着李晏欢送他的鸳鸯佩。
李晏欢正色道:“在我府里你不必小心翼翼,我身边的人都已经知晓我们关系,也没有人屑于在我身边插人。”
萧牧川一怔,“才、才一天就都知道了?”
“很久之前就说过了。”
在他送出那块玉佩的时候,就已经把萧牧川划进他的护佑范围内了。
萧牧川心里美,主动找话题:“你在看什么书呢?”
李晏欢将封皮给他瞧了眼,“文人轶事。”
“什么故事?快讲给我听听。”
“讲的是裴清同孟颖的事,相传有次裴清去拜访当时的文学大家孟颖,孟颖正在忙,就请裴清去他书房里坐,孟颖书房藏书众多,外传这些书他都倒背如流,裴清不信,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起来。”
“这书讲的是一则怪志,有一女鬼抓了个样貌俊秀的公子做相公,每次出门都要把这公子关在山洞里,回来时便敲门喊道:夫君安好?”
“有一男鬼欢喜这女鬼,见女鬼抓了凡人做相公,心中不满,于是趁女鬼外出时,将这公子一口吃掉,女鬼回来时喊道:夫君安好?那男鬼便粗声粗气的回道:被吾吞食之!”
“裴清看的入迷,等发觉孟颖到他跟前时,他赶紧站起来问安,本该问一句先生安好,不料却脱口而出一句,夫君安好,孟颖听了一愣,然后笑道:被吾吞食之。”
趣事讲完,萧牧川的眼睛还盯在李晏欢脸上,笑吟吟的样子。
他突然问李晏欢:“夫君安好?”
李晏欢合上书,目光从萧牧川的眼睛移至水红的双唇,接下来想做什么也不必告知。
他倾身过去,含住两片唇,以舌尖微微向里顶进,含糊道:“被吾吞食之。”
粗重的呼吸喷薄交缠,萧牧川早已忘记手脚搁在何处,他不满足于贪婪享受,朝李晏欢那边用力一窜,两个人齐齐倒在床上才分开。
他趴在李晏欢身上喘气,火气方刚的两个身体互相吸引,早早起了反应,身下的东西抵在一起,叫他狠狠咽了一下口水。
萧牧川突然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支支吾吾道:“要、要宵禁了。”
李晏欢深邃的眼睛里含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然后握住他的手腕,微微用力将人拽上床。
“那便歇在这。”
作者有话说:
萧牧川:快!隔壁王知星都要有性生活了,我不能落后!
裴清跟孟颖的故事来源于苏轼跟王安石的一则小趣事,很有意思。
24 第24章 垂怜
“本想同你说一下老二的事,但我有些累了,明日你早些来再说吧。”皇帝朝崇陵挥挥手,眼皮微微阖起。
“圣上早些休息,二殿下的事不急这一时。”
崇陵叫来小太监,将年迈的皇帝扶上轿辇,目送他离开。
“千岁大人,您是回府还是?”
“回府。”
府里还有人等着他。
刚回府,就有随从附耳过来,“千岁大人,刚才里头的人想跑,我将人锁在里头了。”
崇陵眸子里起了兴致,一撩袍子走的更快些,到院子里一瞧,屋门被一条铁链紧紧锁住,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
“开门。”
听到开门声,还未见人进来,王知星又开始哆嗦,他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的匕首,刀尖本来是指向门口,后来想了想又调转到自己这一方。
“拿着刀做什么?”崇陵大步迈进来。
“你、你别过来,我后悔了,我不要你帮我了,你放我回去。”王知星慢慢挪动脚步,缩在墙角才算完。
“我走时便跟你说了,乖乖在这等我,怎么一点都不乖?”崇陵无视王知星的话,一步一步上前。
见他要过来,王知星将匕首架至自己脖子上,闭眼大喊:“你不要过来,你要是再过来,我就杀了我自己!”
崇陵脚步不停,一直走到王知星跟前,那把刀子高高举起,抖来抖去,最终还是没能落下。
“怕死?怕死就不要玩刀子,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不好吗?”他也不去抢王知星手里的匕首,好整以暇看着这出闹剧,“门开着,你现在就可以走,但我是个记仇的人,新仇旧仇一起算,你头上搁不下,还有萧牧川,还有谢瑶。”
“不行!”王知星睁眼,泪又哗哗的流,“你对我王家来就是,何必针对别人?”
“不行。”崇陵回了他一句一模一样的话,“走之前咱们商量好了的,你怎么能反悔?”
“不、不,你要别的什么,我想办法给你弄,我是个男的,没什么好的。”
“我早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没什么需要的。”
“别的呢……你再想想有什么想要的?”
“你。”
“你就是个太监,你能做什么!”
情急之中,王知星的话脱口而出,对上崇陵一瞬间乌云密布的双眼,才惊觉自己触了他最大的逆鳞。
他吓得噤声,握着匕首的手抖个不停。
空气一瞬间将至冰点,崇陵轻笑一声,抬起左手动了动手指头,门“哐”的一声关死。
“我从来不喜欢强迫谁,但君子一言,说出去的话总要兑现。”
他边说边走到床边坐下,双手搭在两边膝盖上,盯着王知星。
“你以为我给你的东西,用你这具身子就能偿还得了吗?”
这话是说王知星不知好歹。
“想好了就过来。”
他没什么耐心,从前敢这样忤逆他的人早已经黄土三捧了。
王知星知道自己进了狼窝,况且狼窝里这只狼不知何时早已盯上了他,把他所有退路都堵死,只剩一条死路。
他在原地等了很长时间,深呼吸几口气,极力稳住自己的双腿,支撑着走到崇陵跟前,垂下脑袋小声开口。
“请千岁大人垂怜。”
下巴突的被捏住,崇陵的力气不小,在上头留下几个粉红的指印。
“人人都盼笙箫夜,小船儿今日便停在我这港湾里。”
崇陵轻轻一拉,王知星便软到在他怀里,外衣被他一层层的除去,露出白皙光滑的皮肤。
王知星自小娇生惯养,吃穿用度皆是上乘,养了一副好皮相出来,如今正方便崇陵上下其手。
“能、能不能将烛熄了?”他紧紧合着双腿,把脑袋缩在崇陵肩头。
虽没看过那些艳书,却也知道这档子事该如何做,可崇陵是个太监,不知道待会儿要对他做什么。
“不能。”崇陵无情拒绝,却也给他留些颜面,不知手里抓了什么,甩出去再收回来时,屋里只剩下一盏烛。
昏暗的烛光下,崇陵顺势压过去,引着王知星的手向下走。
等触到崇陵身下的物事时,王知星吓得一把将手缩回来。
崇陵怎么会有寻常男子的反应?
似乎看出王知星心头的震惊,崇陵耐着性子同他解释,“男子成年后再割身,除了无法传宗接代,其他的事,都能做。”
“小船儿,我能对你做的事,有很多。”
“二郎!二郎!该起了二郎!”
门被拍的震天响,萧牧川从梦中惊醒,一下子坐起身来。
李晏欢还在他身边熟睡,听到云升叫门的声音,不安分的皱了下眉头。
萧牧川赶紧跳下床,打开门制止云升。
“叫什么呢?”
见萧牧川出来,云升立马上前围着他转了一圈,又上下打量一番。
“二郎,您……您没受欺负吧?”
萧牧川脸一红,啐他:“你管这些做什么?”
云升这个小雏儿懂得还挺多。
他自然不会受欺负,谁能欺负得了他,昨夜里好不容易名正言顺的上了李晏欢的床,第三口还没亲上,就发现李晏欢有些发热。
他害怕出什么事,衣不解带照顾到后半夜才睡过去。
“去,烧壶热水来。”萧牧川指使道,再回到屋里,却发现李晏欢早已起床。
“可是吵到你了?云升不懂事,我已经教训过了。”
李晏欢冷着脸摇摇头,“无事。”
表现得也算宽容大度。
但云升在前,他在后,似乎没什么立场要求萧牧川做出选择。
萧牧川上前来摸了一下李晏欢的额头,叹了口气:“可算不热了。”
李晏欢这身子娇弱的很,从前在宫里吃尽了苦头,落下的病根还没调理好,又添一桩新病。
“已经大好,你是不是要去书院了?”
话音刚落,云升就提着一壶热水走进来,边走边说:“二郎,快些吧,咱们还得回书院去。”
听到要回书院,萧牧川脑袋一大,险些忘了他还得回去上课。
他忍不住跟李晏欢吐槽:“我都多大了,还得上书院,学的那些东西枯燥无味,还不如你昨晚给我讲的轶事有意思。”
李晏欢笑着安慰他,“若让你来国子监上课,是不是要天天受罚?”
李晏欢这些皇子近臣们读的是国子监,比之萧牧川的紫微书院要严格许多。
“国子监就不去了,改天我再出来,给你舞刀,可好?”
“好。”
得了应允,萧牧川一步三回头从李晏欢屋里走出去,嘱咐丰年照顾好他主子,着急忙慌往紫微书院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