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这条线往下捋,早晚会查到独山头上。
萧牧川也想明白了其中关键,他不敢轻易冒进。
“好,好,若是你们殿下今晚上能好起来,这事就这么算了,这次李珮逃得过去,往后有的是机会,不急这一时半会。”
萧牧川说完,俯身去扶丰年起来,脖子上的同心鸳鸯佩一下子滑出来,滑到丰年眼前。
看了一眼,丰年突然道:“这玉佩,是怜妃娘娘的。”
萧牧川一愣,明白了上头那些乌青跟细纹是如何来的。
作者有话说:
写东西真的需要倾注百分百的专心,回家结个婚再回来,居然不会写了,每天都在自我怀疑
我在写什么鬼东西?
20 第20章 往事
“这遭叫你赢了钱,又要去哄哪个小娘子开心!”
几个太监凑在一起打牌起哄,赢了钱的太监上下掂量了一下钱袋子,一张嘴歪着笑,“什么小娘子,小娘子能做什么?今晚上找人捏脚锤肩快活一番。”
其他人都不信,嘲道:“就你还找人捏脚,咱们这些奴才怎么跟富贵人比。”
“什么是富贵人什么是奴才?今天我就叫富贵人给我这个奴才捏个脚去!”
听他越说越没边,其他太监一哄而散,各自回去伺候主子。
那赢钱的太监哼着小曲儿往冷宫跑,刚进门就看见一个小孩儿蹲在地上玩小木棍。
他走过去问她,“你哥呢?”
李如意懵懂抬头,抓着小木棍指了指里屋,刚巧李晏欢给怜妃喂下药,端着药碗出来,看见太监,了然去打了一壶水。
他把热水端到太监跟前,替人除去靴袜,然后抓着双脚浸入盆里。
那太监舒服的喟叹一声,闭上眼享受。
“你真的能帮我娘出去吗?”洗着洗着李晏欢突然问道。
太监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叫你娘这几天好好养病,还有十天,到了年纪的宫女们要遣送出宫,我给你指路 就趁那时让你娘跟着出去。”
到宫门口能不能出去就不关他的事了。
“好。”给他洗完,李晏欢一个用力将盆带水端起来,他才不到七岁,干活多了,手上便有劲。
“再给我捏捏肩。”太监使唤道。
李晏欢泼了水回来,朝他伸出手掌心,太监看了他一眼,从刚刚赢钱的袋子里扣出两枚铜币丢到他手里。
李晏欢怕弄丢,小心藏进自己腰封里,才挽起袖子给太监捏肩。
这钱是给他娘买药用的。
还有十天,他娘就能离开这个皇宫,回他祖父家,治好病,再也不回来。
“殿下!”屋门口突然冲进来一个老嬷嬷,上前把李晏欢拉至自己身边,指着那个太监破口大骂。
“你一个奴才,怎么敢这样三番五次的使唤我们殿下,我们殿下如此金贵——”
话未说完就被太监打断,“嗤,什么金贵不金贵的,我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能活着从这个冷宫走出去的。”他俯身穿好鞋袜,又哼着小曲儿离开。
老嬷嬷气得掩面哭泣,李如意不懂她为什么哭,呆愣站在一旁,李晏欢却从腰封里把那两枚铜币取出来,递到老嬷嬷眼前。
“买药。”
“殿下,您不必做这些,您记住了,就算在这个冷宫里,您也是圣上的龙子,是最金贵的主子。”
李晏欢没理会她说的那些让人耳朵起茧子的话,又把钱往老嬷嬷那头递了一下,“买药。”
老嬷嬷盯着李晏欢看了很久,最终还是把钱收了起来,她没敢说这两枚钱连最便宜的风寒药都买不到,也没敢说怜妃这几天情况像是不大好。
“太监说,十天之后,可以送娘出宫,嬷嬷,您把如意也带出去。”李晏欢说道,却把老嬷嬷吓出一身冷汗。
“殿下,殿下。”她把站在门口的李如意抱进来,把殿门死死关上才敢说话,“后宫嫔妃私自出宫可是死罪,被发现了我们都要被砍头的,不能冒这个险,这天底下都是圣上的,我们不如去求圣上,给娘娘治病。”
李晏欢坚定的摇摇头,他对那个高高在上的父亲印象并不好。
对那个人来说,只是上嘴唇碰下嘴唇说出的一句话,而他们却要在这里关一辈子。
怎么能指望这样一个人去救他娘亲?
“嬷嬷,如果娘亲走不了,那您就带如意走。”李晏欢牵着李如意的手走到偏殿,将人推到怜妃榻前。
“如意,叫一声娘。”
李如意乖巧的喊了一声,怜妃从昏睡中睁开眼睛,看见一双儿女,竭力露出笑容。
“小意来看娘亲了,今日学了什么诗?”
李如意今日没学诗,她怯怯开口:“娘亲,今日没学。”
怜妃佯装板起脸,“那明日可要补上,咱们小意以后要当女先生的。”
而后又转向李晏欢,“晏晏,娘给你的玉佩呢?”
李晏欢从胸口掏出一块同心鸳鸯佩,给怜妃看了眼。
“好,好,放好,莫要弄丢了。”怜妃说完,又昏睡过去。
十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李晏欢掰着手指头数,可还没等来那一天,怜妃便撒手人寰。
长安宫城一眼望不到边,李晏欢浑身湿透,站在雨幕中,呆呆盯着前头。
老嬷嬷站在他身边哭,哭了许久才止住,劝说了一句:“殿下,看过就回去吧。”
“那明日还能来看吗?”李晏欢看见他娘被丢在那里,他想走近了看看,但那里被丢了许多人,老嬷嬷不叫他过去。
“明日看不到了,今晚上就得拉出宫埋了,回吧,公主还在等着呢。”
说罢她拉着李晏欢往回走。
李晏欢没回头,也再没见过他娘。
老嬷嬷向他解释了很久,李晏欢才明白他娘是病死了,没人管,便丢在宫城西南角的乱葬岗,每晚都会有人从偏门进来,把这些尸体拉出去埋掉。
怜妃在圣前风光了三年,在冷宫待了三年,死时才不过二十几岁。
如今只留下李晏欢同李如意两个半大孩子,无人问津。
而此时陪伴他们的老嬷嬷也该出宫了。
“殿下,我很快便要被遣送出宫了,我帮您打听到了,过几日圣驾会从冷宫前过,您到时一定去拦一拦,或许还有几分希望。”
两个孩子被关在冷宫里早晚是个死,倒不如去圣上跟前搏一搏。
李晏欢胸口憋着气没讲话,他的年纪想不到太复杂的事,以为等过了十天,所有事都会好起来,可现在却越来越糟。
老嬷嬷走后,李晏欢每日去门口取饭,起初是少了个馒头,后来便少了份菜汤,渐渐的饭开始隔天送,他才终于看懂老嬷嬷走时眼中的怜悯到底什么意思。
想要活下去,只能仰仗他最厌烦的那个人。
李晏欢渐渐明白这个道理,他拿出两个人最体面的衣裳穿好,牵着李如意的手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就被侍卫拦下。
圣驾虽从冷宫门前过,可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侍卫保护,两个孩子怎么可能冲到圣上跟前说话?
听着外面的轿辇渐渐走远,李晏欢紧紧握住李如意的手,握得疼了,李如意便憋着嘴喊他,“哥哥,疼。”
李晏欢立马松开手。
当天晚上,太监赢了钱,又来找李晏欢时,李晏欢没要钱,反而提了一个要求,要这太监想办法将他们从冷宫带出去,带到圣驾跟前。
太监眯着眼睛想了很久,缓缓说道:“带你出去可以,但只能带一个,你妹妹带不了。”
李晏欢一声不吭,给他捏完肩才做了决定:“那就把如意带出去。”
过了几天,圣驾又在冷宫门前过,太监将李如意带到了路旁,在她耳边叮嘱道:“待会儿你就上去喊父亲,知道吗?”
李如意没吭声,也没动弹,目光有些呆滞,眼看着圣驾就要走过去她还没什么反应,那太监咬咬牙,将李如意一把推了出去,摔倒在轿辇一旁。
李如意才三岁,摔破了手只知道哭,正是这样引来了圣上的注意。
“是哪来的孩子哭?”
侍卫连连称罪,立马将李如意抱起来,正要送走时又被喊住。
“等等,抱上来给朕瞧瞧。”
李如意被抱上轿辇,她生的冰雪可爱又哭的娇弱可怜,圣上看着看着起了疑心,把身旁伺候多年的老太监喊来,问道:“你看,可像是朕的龙女?”
老太监仔仔细细看完李如意的眉眼,也是一惊,“圣上,这眉毛同鼻子,简直跟太子殿下一模一样。”
圣上开怀大笑,俯身把李如意抱到怀里,“钦天监说这几日有蒙尘明珠归巢,朕整天出宫转悠,竟忘了宫里头,这不就是朕的明珠回来了!”
他笑过,又把李如意仔细看了看,问那太监,“你瞧着,是哪位宫妃所出?这冷宫里,住的是谁?”
老太监立马回道:“回圣上,应该是从前的怜妃娘娘,不过……娘娘命薄,前几日已经香消玉殒,公主大概是冷宫里降生的。”
“唔,公主这眼睛跟怜妃一样,清澈明亮,从前朕最爱看她眼睛的,可她脾气倔,给朕生了公主都不知会一声。”
他突然得了一个公主,什么命薄,什么倔强,都像过眼云烟,甚至连这个嫔妃曾为他生过一个龙子都忘在脑后。
“朕还去什么民间,朕有这个公主就够了!”他眼角笑出皱褶,目光炯炯的盯着李如意,“你叫什么名字?”
李如意小声回道:“如意。”
“如意,好名字,朕的公主就该事事如意,就叫李如意。”
说罢他一挥手,轿辇调转方向,一行人打道回府,李如意被他抱在怀里,眼睛巴巴的看着冷宫的大门,张了张嘴。
一门之隔,李晏欢蹲在地上,心重重落进肚子里。
李如意当天就被写进了玉牒,送到皇后跟前抚养,穿最好的绫罗绸缎,住最大最软的床,皇宫里唯一一位公主,如同众星捧月般,要什么便有什么。
直到几个月后李如意的生辰宴上,三殿下逗弄她,要她喊哥哥,李如意想起李晏欢,一头钻进父亲怀里要找哥哥,大家这才想起来,怜妃头一胎是生了个龙子的,如意公主上头还有个亲兄长。
见李如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皇帝连忙派人去找,找了几天,才在浣衣局找到灰头土脸的李晏欢。
李晏欢得以上了玉牒,并按年龄排在了第五的位置。
旁的皇子十四岁时才出宫建府,而他十岁时便被送到宫外,没人替他打点府上事物,后来仗着外祖留下的人脉,才慢慢丰富起自己的羽翼。
一切都是有预谋的,他从出宫的那天起,就在想该如何替他娘亲报仇。
可那个人对李如意的宠爱又不像作假,李晏欢恨他,又不得不承认他还存有一份良心。
直到太子殿下入狱,皇帝亲自下了绞杀令,李晏欢突然清醒,连当朝太子、流着自己血脉的龙子都能狠心绞杀,更何况一个李如意?
更何况是一个越发娇纵的李如意?
一桩桩事把李晏欢逼到这条路上来,他开始布置自己的棋子,埋下自己的暗桩,只等有一天,他能光明正大的坐上那个位置。
作者有话说:
皇帝:我就是女儿奴,怎么了?要你寡!
21 第21章 风月
“萧二公子,这玉佩是怜妃娘娘唯一的遗物,您一定好好保管。”
萧牧川抓着那块同心鸳鸯佩,觉得十分沉重。
他本以为李晏欢只是借这块鸳鸯佩同他表明心意,没想到竟然是这样重要的东西。
不仅仅是怜妃留下的唯一念想,也是李晏欢在冷宫时,在浣衣局时,万般无望下唯一的慰藉。
“他……他……”萧牧川想问问李晏欢在冷宫呆了多久,想问李晏欢在浣衣局都是做些什么,想问那个欺人的太监现下在何处,可话到嘴边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殿下这些年——”
“丰年。”床边突然传来声音,“别说了。”
李晏欢居然醒了,自己坐起身来。
两缕头发散落在脸颊两侧,为他增添几分少年感,萧牧川盯着看了几眼,才想起来李晏欢比他还要小一些。
“以后也不要再提,去给我拿药吧。”李晏欢吩咐道,然后捂住胸口转头朝床内侧一阵咳嗽。
萧牧川连忙上前替他拍打背部,这才让他慢慢缓和。
“为何不叫丰年说给我听?”
等慢慢喘匀了气,李晏欢才回话,“不过是些陈年旧事,叫你知道了我会难堪,何必再说下去。”
他给太监洗脚捏肩,在浣衣局浣衣这些事,叫旁人知道也就罢了,别人什么看法与他无关。
但不该让萧牧川知道这些过往。
萧牧川大声反驳:“怎么会觉得难堪?你替你娘亲挣钱买药才做这些事,错的是他们,又不是你。”
但李晏欢的话又没说错什么,这些事情说出来,只会叫他觉得难堪,只会叫萧牧川心疼。
“世人待你如何我不再过问,”萧牧川凑近李晏欢耳边,告诉他:“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替你拿到的。”
不管是那个位置,还是想要一个说法,只要李晏欢要,他就去拿,到时候所有轻视过李晏欢的人,都得跪在他们跟前。
李晏欢眸子本来垂着,听见他这句话,缓缓抬眼看来,嘴唇张了一下,又紧紧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