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凝寒拿了一块糖糕递给齐扬,然后自己也拿了一块,一口一口吃着,“什么事?”
宋七一边回想,一边说着,“外头人在谈论什么木萧谷,封凝寒,女弟子的事情,有些压抑,师傅你还是别听了。”
封凝寒听了宋七说的话,吃着糖糕的动作瞬间停住。
齐扬紧张的看向封凝寒,然后对宋七道,“少听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封凝寒动了动,将糖糕放回桌上,“没事,你继续说。”
宋七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看看二师傅又看看大师傅,一个明显是不想让他多嘴,一个又让他说,真是纠结的很,就在左右犹豫的时候,封凝寒与齐扬对视了一眼,然后道,“说吧,没事。”
齐扬没再阻拦。
宋七“哦……”了一声,将自己听来的东西一五一十的全部说给了封凝寒听,封凝寒始终压着一口气在胸口,攒紧拳头,面色凝重,直到宋七最后说完了,那口气才松懈了。
宋七见大师傅脸色不大好,关心道,“大师傅,你怎么了……”
封凝寒摇摇头,“没事……你出去吧……”
宋七小心见大师傅垂首,二师傅又没看他,心里有些发虚,应了一声,步子都轻了许多的出了门。
等宋七关上门,封凝寒这才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
齐扬走到封凝寒身边,搂住他的肩膀,将他靠在腰间,就如此抱着他,叹了一口气,道,“你这又是何苦听这些戳心的事。”
封凝寒极勉强的勾起一抹笑,有些无奈,“终是往事难割舍,听到了,总是想知道更多。”
齐扬抱紧了些封凝寒,“不要自责。”他怕封凝寒多想,又把一切罪责强压在自己身上。
封凝寒摇摇头,“不会了,我与她们,并不亏欠了。”
“嗯……”
“不过这事倒是提醒了我。”
齐扬问道,“怎么了?”
“我似乎从未同宋七说过我的身份,如今他从别人那听了封凝寒是那样的人,估计也会害怕吧,不如就找个机会你同他说一声,他若要离开,便离开吧。反正他也有些功夫在身上,江湖路上保护自己没有问题,”封凝寒没有安全感,所以又凑近了点齐扬,像是要把自己的身体揉进齐扬体内一般。
“免得到时候又多了一个怨恨我的人,说些我害了他的话。”这句话,封凝寒说的极轻,但齐扬能听个清清楚楚。他爱抚着封凝寒的发,知道封凝寒不如表面那般洒脱,其实多多少少心里还是有些在意,放不下的。
齐扬又轻叹了口气。
“好,我替你去说。”
第一百一十七章 留下
齐扬出门,看到了山脚下的宋七,他走过去,宋七正蹲着,手里拿着根树枝在地上胡乱画着,丝毫没有发现二师傅已经到了身边,直到齐扬故意弄出了点动静,宋七这才抬头,看到是二师傅,恹恹的叫了一声“二师傅”然后继续低头,只是手上的树枝扔了,没再画什么东西。
齐扬蹲在宋七身边,看着宋七的杰作——鬼画符,刚开口想要说正事,宋七说话了。
“二师傅……”
齐扬,“嗯”了一声,想听听宋七会说什么。
“二师傅,我是不是说了一些不该说的?”
宋七表情很自责,他抱着双腿,头搁在膝盖上,嘴撅着,深吸了两口气后,他又说,“我觉得我是说了不该说的,不然大师傅不会不开心。”
齐扬拍了拍宋七的脑袋,然后收回手,问宋七,“你知道你大师傅的身份吗?”
宋七摇摇头,“只记得您说过一次大师傅的名字,还是那种情况下说的,便有些不记得了。”
齐扬沉了口气,“你大师傅,便是前木萧谷谷主以及武林至尊——封凝寒。”
“什么???”宋七猛的看向齐扬,一脸惊讶,“二师傅,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齐扬平静的说道,“他是封凝寒,就是茶馆那些人口中的议论对象。”
“大师傅竟然就是封凝寒!!!”
“嗯,你用过你大师傅的断水流,我以为你早就知道,因为当今世上,应该无人不知断水流的主人,便是封凝寒。”
宋七扯了扯嘴角,依旧有些难以相信。这么说来自己竟然成了武林至尊的弟子!这真是打着灯笼都捡不到的好事啊!自己竟然命这么好!能拜的了这样的师傅!
齐扬见宋七不回话,想要接着往下讲,“你……”
“我、我出生在消息闭塞的小村落,不知大师傅先前的事迹,就更不可能知道断水流这剑,竟然是封凝寒的佩剑……”
“如今你知道了,你便可以走了。”
宋七困惑,歪着脑袋问齐扬,“走?为何要走?”
齐扬轻笑一声,“你听了那些人的话,难道不怕?”
宋七站起身,叉腰硬气道,“不怕啊!为什么要怕!若说之前不知道封凝寒是谁,从那些人口中听得那样的形象,可能会多多少少有些心悸,现在知道了原来他们说的就是大师傅,我为什么要怕!明明大师傅就不是他们口中那样的人!这帮人,整日无所事事,就知道空口白牙的瞎说话!气死我了!下次见到他们一定要揍他们一顿!”
齐扬抬头看着宋七那副生气的模样,无奈摇头,他撑着膝盖站起来,垂眸看着眼前这个只到自己腰部以上,十多岁的孩子,神色变得严肃,“可是,他们所说的木萧谷弟子的不幸是真的,你若没有足够的能力以及信心,便不要再在你大师傅身旁。”
宋七拍着胸脯,小眉毛一拧,似乎还有些不服气的样子,“我当然有信心!那二师傅你呢!您不也呆在大师傅身旁,您有信心嘛!”
齐扬听宋七说话,不知怎得就想笑,好家伙,本来是问他的话,现在倒被反问了。
“我自然是有信心的。”
宋七起劲了,“那我肯定更有信心!”
齐扬懒得和孩子较劲,说道,“若这是你的选择,便不要像先前那些弟子一般,失了利益,便对阿寒心生怨怼。”
“我断然不会成为那种人!师傅对我是如同家人一般的存在,救了我,教我习武,这样的人如果我都要去怨恨,那我便跟畜生有何两样!”
宋七攒紧拳头,本还激动昂起的脑袋,突然垂了下来,他盯着地面,想到过去种种,强忍着眼里的泪水,“自从父母被山贼害死后,我清楚的知道了自己的软弱,这么软弱的我,无法保护任何一个我所珍视的人,虽然我的父母去世了,但以后一定会有同他们一样重要的人出现!我要不断强大才能保护即将出现的他们!而现在大师傅二师傅,便是于我而言非常重要的人。二师傅让我走,我怎么可能走。”
宋七抹了把泪,“二师傅你说要有足够的能力以及信心才能呆在大师傅身边,我现在有那样绝对的信心,至于能力,我一定一刻不松懈的多加练习!有朝一日,一定会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们二位!”
宋七吸了吸鼻子,声音委屈又说的更低了些,“大师傅是除了我我父母之外,第一个对我好的人,我很喜欢他,我怎么可能做背信弃义的人!”
前面的话倒是听的正常,只是这句喜欢……
齐扬眯起眼睛,弯腰凑近宋七,宋七抬头便看到齐扬似笑非笑的样子,吓的退后一步,结巴道,“二、二师傅,你干、干嘛这么看着我?”
“喜欢?喜欢可不能乱说,你可以说尊敬,崇拜,喜欢可不可以。”说完,齐扬便直起腰,垂眸睨着宋七。
对于封凝寒,喜欢、爱啊这类的词,只能由他来说。
宋七又撅嘴了,“二师傅,我对封凝寒就是那种尊敬,崇拜的喜欢。”
“嗯,知道了,既然你愿意呆在你大师傅身边,那便做好觉悟吧。”
宋七神情肃然,“嗯!”
齐扬回到了屋里,封凝寒正坐在桌边发呆,看起来坦然淡定的模样,其实心里一定想了许多,齐扬走过去,封凝寒抬头看齐扬,问了一句。
“走了?”
齐扬坐下,“没有。”
封凝寒一瞬间有些触动,他一方面是希望宋七走,但这几日的相处下来,又希望他能留下来,要走至少也等解决了他修炼困境再走……
齐扬看的清封凝寒的心思,握住封凝寒的手道,“他不愿意走。”
“可若是因为我……再害了他……”封凝寒定睛在相握的手上,有些多愁善感。
他也不知道何时,自己变得是这般有心思的人了。
“他不仅没有这种想法,甚至还想着多加练习,保护我们两个。”齐扬说着,耸肩轻笑一声。
其实齐扬是个很难与人交心的人,若不是真心,他习惯于藏着一些真诚,可这宋七这孩子太过执着纯粹,到让他生了些信任的想法。
“他保护我们?”
“嗯。”
封凝寒摇头无奈笑着,“这孩子……”
齐扬抓了抓封凝寒的手,问,“阿寒,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就在这木萧谷吗?”
“我带你走,去生养我的故地。”
齐扬与封凝寒四目相对,眼中闪烁。
“好。”
第一百一十八章 善良
第二日中午,几人收拾,准备离开木萧谷,去往封凝寒儿时故地。
在走之前,封凝寒让齐扬与宋七等了他一阵,自己则端着那碗紫色野花去了小尾巴所埋葬的那处山坡处。
现在是夏日,按理来说山坡上的花应该开的不多,可这两日山坡上各色花儿却烂漫的开着。
封凝寒上了山坡之时,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吹来,将那些花全都向封凝寒那边吹弯了腰。
也许是小尾巴灵魂未归,操动着满山的花依着封凝寒如此清风朗月的人儿。
封凝寒衣袂瑟瑟吹着,他迈步走到小尾巴坟前,指尖轻划着墓碑,然后将带来的那碗紫色野花放在了小尾巴的墓碑前面。
封凝寒眸子柔和,“谢谢你,你在那头,一定要好好的,下辈子,不要让自己这般苦累了。”
说完,又是一阵风吹过,封凝寒转身望着身后风卷花海朝天去的绝美场景,目光闪动,心中念着,或许小尾巴是下凡渡了劫成仙了也不一定。
如此这般景象,应该是天仙恋凡尘,纵风吹山花。
“走吧。”封凝寒念了一句,风渐渐小了一些,却还不愿离开,封凝寒垂眸浅笑,又淡淡说了一句,“走吧。”风儿似乎听懂了他的话,这才缓缓平息了下去。
被托飞的山花洋洋洒洒回归大地,落了一地浪漫。
封凝寒又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小尾巴的墓碑,转身未走一步,恍惚间听到身后有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是紫色小花在随微风摇动。
封凝寒始终带着一抹柔笑,提步下了山坡,便看到在山坡下等他的齐扬,他走到齐扬跟前,抬头看着面前明媚张扬的少年勾唇笑着。
齐扬抬手,从封凝寒肩上拿下一朵花瓣,正欲扔掉,封凝寒叫住了他,从他手上接过花瓣从怀里掏了纯白的帕子,将那花瓣包好珍藏。
齐扬问,“你哪来的丝帕?”
封凝寒一边走一边回着,“之前你受伤了,我多买了些给你擦拭伤口。”
“照顾我,辛苦了。”
封凝寒带笑摇头,“你都醒来了,没什么苦不苦的。”
……
三人一同上路,一开始还很正常,但随着宋七一路上话讲个不停,齐扬嫌他吵,拎起来就要打,封凝寒则在旁边圆场劝阻,倒有了一家三口出行的感觉……
暴躁父亲,温和母亲还有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
宋七被齐扬拎起来,立马怂的求饶,但就是不长记性,没大会儿嘴就开始不受控制地碎碎念念,真不知道是为什么有这么多话可以讲。
最后,齐扬也就不管他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封凝寒发现齐扬总是有意无意的将他们往别的路上引,封凝寒问过他,齐扬说不出所以然,只能打着哈哈搪塞过去。
可是齐扬指的路,又要绕很远。
“齐扬。”
封凝寒叫了一声,齐扬转身挠着脑袋,憨笑的样子,分明是想隐藏些什么事情。
“到底怎么了?”
齐扬拧了拧眉头,无奈开口,“前面是毕家庄,我怕你见了,伤怀。”
封凝寒淡然一笑,“不会的,而且我知道前头是毕家庄,毕竟离木萧谷不算远,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齐扬撇撇嘴,自己这一病醒来,倒真的有些变笨了。而封凝寒看起来确实是放下了,自己也就不用像个姑娘似的纠结了。
几人穿过以前野林子,便到了毕家庄的地界,毕家庄入庄处一块巨大石碑上用红字刻着“毕家庄”三个字,不过风吹雨打,又加几年前的灭庄风波,这块石碑早已遍布沧桑。
一道数尺长的刀痕自上而下划过这块石碑,封凝寒上前用手抚过那刀痕,刀痕很深,再用劲三分,便可将这石碑切断。
“走吧。”封凝寒收了手,将手背在身后,脸上是看不出的情绪。
毕家庄是个武学大庄,族群部落,以庄中族长为尊,而毕择的父亲——毕瑾公,便是毕家庄的最后一任族长。
毕择虽为毕瑾公所出,却没有拥有他所该有的富贵荣华,反而如草芥一般苟活,身世如此也着实令人唏嘘。
而如此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对于家族的怨念,也并非言语所能表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