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凝寒紧闭双唇,用鼻腔发出“嗯……”的一声。
宋七打了水,很快跑了回来,他将水囊递给齐扬,齐扬浅浅的喝了两口,盖上塞子后还给了宋七。
“二师傅,你没事吧?感觉好些了吗?”
齐扬点点头,“我们走吧。”说着,就站起来身,还未走一步,就感受到手被人拉住了,他低头看去,便看到封凝寒拉着自己,眼中的情绪让他有些捉摸不透。但那眼中带着的心疼,齐扬是实实在在看出来了。
“再休息一会吧。”封凝寒道。
齐扬答应了封凝寒,三人便席地而坐。
齐扬又喝了两口水,看着这茫茫旷野,生出一种孤独来,他习惯性的叫了一声“阿寒。”
封凝寒问道,“怎么了?”
齐扬这才意会过来自己只是下意识的喊封凝寒的名字,并无要说的话,做的事,就是想叫叫封凝寒了。但他想了想,还是找了话题,问道,“如果不习武,你会做,或者想做什么?”
封凝寒仰着脑袋想着,侧脸极美,迎着光,整个人好像发着微光,齐扬从上往下看到喉结,然后收回了眼。
只一眼,便心动。
“想做个琴师吧。”
齐扬有些许惊讶,“为何?”
“寄情于琴,有个抒发感情的东西,很不错。苍舒倒是个不错的老师,他弹琴很好听。”
齐扬点点头,表是赞同,不知苍舒与霍连二人,现在到了何处,是否安康。
“你呢?如果是你,你想做什么?”
齐扬不做多想,回道,“诗人。”
“嗯?”
“你弹琴,我写诗,写下春花,夏雨,秋霜,冬雪,还有……”齐扬看了一眼封凝寒。
封凝寒被齐扬那带着羞的眼神看的心神一乱,听到了最后一个字。
你。
写下春花,夏雨,秋霜,冬雪,还有你。
有你便有四季的风花雪月。
无你,风花雪月便再与自己无关。
“若是还会作画,我还要描绘你的样子。”
封凝寒脸红到了耳根,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一旁的宋七看着这浓情蜜意的一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眉头拧着,“大师傅,二师傅,这还有我呢……你们也不……也不害羞……”说道最后,宋七声音越来越低。
齐扬只说了一句,“把耳朵捂上。”
宋七,“……”
这狗狼!我干了!
……
休整片刻后,三人继续上路,这处山峦颇具原始风貌,丛林密布,奇草珍木,无所不有,偶有野兽嘶吼,仿若就在耳边,宋七每每都会被野兽的叫声所惊吓,封凝寒倒是很坦然,听着这声音反而还有安心的感觉。
一切都如从前一般熟悉。
继续往前走,找到一处峡谷,齐扬跟在封凝寒身后走在这只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石道上,他左手抚着高耸的石壁,而右手边则是一条溪河,溪河另一边则又是一处山壁,抬头网上看,两座山壁将天空隔成了一条线。前头有水流拍打石壁的声音,声音泠泠咚咚,想必这溪水的出处便在前面。
走了大约一盏茶不到的功夫,三人面前豁然开朗。
齐扬看着面前之景,第一反应便是深吸了一口气。
此处真是深幽妙境,一圈山脉围住一方天地,山壁上有一些草木攀壁倔强生长,日光倾泻进山谷,给空幽清冷的山谷带来些许暖意,抬头仔细去看甚至能隐隐看出日光的形状,南边山壁上有瀑布飞流直下,形成一汪碧潭,那条溪河便是这潭水沿着河床蜿蜒流动而成,偶有一只翠莺飞过,声音清脆在山谷回荡,齐扬跟着那翠莺也叫了一声,山谷便激荡起他自己的声音。
此处有山有水,有花草树木,有鸟语莺歌。
还有自己所珍视的人。
齐扬看向封凝寒,牵上了他的手。
身处此处,心情竟前所未有的舒畅。
而除了景之外,还有一座木屋,那是封凝寒居住十五年的屋子。
封凝寒领着齐扬走到木屋门前,两人相视一笑,像极了夫妻那样。
宋七则默默站在两人身后,越发觉得自己多余了……
封凝寒松开了齐扬的手,推开木门,随着“嘎吱”一声,打开的还有回忆。
屋子里充满老房子历史的味道,一道光从屋顶破损的地方射进屋内,刚巧照在屋中间那张木头桌子上,屋里通了气,灰尘便肆无忌惮的飘散起来,那道光柱就如同照妖镜,照的它们无处遁形。
齐扬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脸都红了。封凝寒搀着他退后几步,缓过一阵后,这才好些。
“阿……阿寒……”齐扬红着眼,眉头皱着看封凝寒,样子有些滑稽。
封凝寒憋着笑,问,“怎么了?”
“这房子颇有你在浣衣镇自建的那房子的味道。”
封凝寒摸着下巴,上下看了看面前的木屋,“还真是,都挺简单的。”最后自嘲的说了句,“还有些……寒酸。”
齐扬道,“那我们便将他修葺一下吧。”
封凝寒点头,道了一声,“好。”
宋七发现了问题,他叫了一声,“大师傅!”
“嗯?怎么了?”
宋七指指自己,“这只有一间房子,我住哪儿啊?”要是让他一起住,他可不乐意……毕竟白天狗粮就吃得够多了,这晚上指不定再吃到什么粮。
封凝寒指指天。
宋七顺着看过去,很是不解,“大师傅,你这是让我上天?”
封凝寒一本正经的说道:“山壁上有许多凹凸的洞穴,随便挑着住,我小时候都是这样的。”
宋七,“……”他觉得,还是吃狗粮好……
第一百二十一章 解疑修炼
江湖中人,多少人趋之若鹜的名剑断水流,此时成了砍树刀。
封凝寒一剑下去,劈断一棵树,三四剑下去,修葺房子的木头就有了。
齐扬跟在后面,用无端将树砍成一段段的,两把剑可真是物尽其用了,齐扬边砍着树,见封凝寒也过来一同帮他,便问道,“你儿时真的是住山壁上。”
封凝寒笑了笑,“是啊,我父亲不大喜欢我。”说着,将树段又劈成树板。
齐扬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低头砍树,两人动作极快,等好了后,宋七正巧过来了。
于是就抓壮丁让宋七把劈好的木头送到木屋处,齐扬与封凝寒两个就并肩离开了此处。
宋七委委屈屈。
两人回到木屋,发现宋七还煮了茶,齐扬调侃道,“宋七这个徒弟是收对了。”
封凝寒喝了口清茶,听着齐扬的话笑着,两人一边谈天一边喝茶,没多会儿,宋七便回来了。
封凝寒让宋七把木材放下,他与齐扬两人修葺屋子便可,宋七以为是封凝寒在客气,连忙道,“大师傅,我来吧,你与二师傅休息吧,不用不好意思。”
封凝寒疑惑,“不好意思?”
“嗯,你难道不是觉得总让我做事情,有点过意不去吗?”
封凝寒摇摇头,“不是啊。”
宋七,“……”
这一出,惹的齐扬大笑,他走到宋七旁边,抬手揉了揉宋七的头,“自作多情了吧?”
宋七幽怨地抬头瞥着齐扬,“二师傅……你不要拿我开玩笑了。”
封凝寒上前一步,“你不是说有处心法不太懂吗?”
宋七狂点头,“对对对!就是那个内外相冲,通八脉十四经。”
封凝寒指着瀑布底下的寒潭,道,“将衣服脱了,跳进去。”
“啊?”宋七愣了愣,随后小心问了句,“脱……tuo光?”
“嗯。”
宋七揪了揪衣服,有些别扭,旁边的齐扬见了,搂住了宋七的肩膀,丝毫没有个当师傅的样子。
“都是大男人的,害羞什么?这么羞答答的,像个小姑娘。”
宋七耳朵红了,倔道,“我才不是小姑娘!我可是爷们!”说着,一扒拉,将衣服扒拉个干净。
一个赤条纤瘦长棍似的身体就出现在齐扬与封凝寒眼中。
齐扬道,“宋七好徒儿,你这太瘦了,得多吃点。”
宋七,“……”
封凝寒没有侃宋七,道,“跳进去吧,可能会有些凉。”
宋七听了封凝寒的话,纵身一跃进了寒潭,瞬间全身像被冰住一样,宋七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抱着自己不停的发抖。
“师、师、师傅,好、好、好冷啊!这、这、这、夏天的潭子、子、子、还、还能、这、这么、凉、凉、凉!”宋七冻的嘴都要抽筋了,说起话来抖的幅度就像老奶奶筛糠。
“宋七,把手放开,别抱着自己,坦然接受潭水温度。”
“太、太、太冷了、师、师傅啊、我、我做不到、到到到。”宋七也不想一个字一个字哆哆嗦嗦的讲,但是他被冻的牙关打颤,实在是没办法好好说话。
封凝寒淡淡道,“若是你不想练就出来。”封凝寒语气没有责怪,只是正常的给宋七这么一个放弃的建议,可就是这句话,配那副表情,便让人更不服气,宋七深吸一口气,“我练!练、练、练。”
本想帅气干脆的用最嚎亮的声音说出这两个字,出口就又开始打哆嗦了。
宋七调整呼吸,慢慢松开手,心里在不断欺骗自己,不冷不冷,不冷。
封凝寒见了,继续道,“调度全身真气,从内部沸腾,与潭水温度相抗。当你身在寒潭却如在瑶池之时,用那股真气调度全身,通八脉十四经。”
“好。好、好、好。”宋七听了封凝寒的话,开始修炼,一开始面容依旧惨白狰狞,全身打颤,等渐入佳境时,面色逐渐缓和,封凝寒轻呼了一口气,转身看向齐扬。
……
两人将房子修葺好,又用多余的木材打了几张木凳,一张矮桌,放在屋外使用。
齐扬瞥眼看见宋七浑身散发的蒸汽时,不由得有些惊讶。
“你只与他说了这些,他竟真领悟到了。”要知道宋七才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有这幅悟性,未来可期。
“他确实是少见的,不可多得的奇才。”
齐扬垂了垂眸,有句话他一直都想问,但又不知道该不该问……
“你想问什么?”封凝寒看出了齐扬的心思,直接说道。
齐扬一愣,然后笑笑,“你也是位天纵奇才,我一直很好奇,你是如何有如今这般武学造诣的。”
“我父亲是个武学大家,从小便教我习武,除了他,我在我们砍柴的那处密林中曾经碰到过一位老者,那位老者看样子已至耄耋之年,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他也指点了我一二,从那后我便学什么都如天助一般,并且各种武学能融会贯通。”
“竟有如此神奇的人?”
“嗯,不过后来,我便再也没见过他了,想必是去逍遥世间去了吧,又或者,他非凡人?”
齐扬摸着下巴,正色道,“没准,你还真是碰到了什么人间游历的仙人。”
封凝寒笑笑,“或许吧。”
两人看着潭中的宋七,沉默了一阵,突然封凝寒说道,“我带你去个地方,好吗?”
“当然好啊,你让我陪你去哪都好。”
封凝寒听不得情话,一听就容易上脸,他垂首,脸上两抹殷红一直红到了耳根。
“那……那你跟我来。”
齐扬跟着封凝寒,到了山壁顶上,山壁顶上风光无限,远处美景都尽收眼底,封凝寒站在山崖边上,闭眸深吸一口气,然后睁眼看着远处风景。
他的目光在追逐美景,而齐扬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
倏的,封凝寒转身,发随风飘动,看似随意,却每一下的飘动,都飘动在齐扬的心坎上。
景美不胜收,人亦如是。
封凝寒带着齐扬沿着山顶上的河流走着,河流两岸是丛林,两人走了没有多会儿,便到了两座坟前,齐扬怔了怔,看向封凝寒。
一座墓碑上写的是爱妻——虞梦眠之墓。
另一座写着父——封岑霜之墓。
齐扬大约能猜出这两座是封凝寒父母的墓。
第一百二十二章 前兆
封凝寒跪在墓前,齐扬不知道如何做,也跟着封凝寒跪着。
“父亲,母亲,孩儿回来看你们了。这几年因为一些事情没回来见你们,你们莫要责怪。”
封凝寒说着,垂下眼眸,嘴角微微上扬着,“今日,我还带了一个人来见你们,他叫齐扬,孩儿……”封凝寒顿了顿,眼底的柔情化成万千柔丝,齐扬看着那眸子,深觉自己被那眸子的柔情缠绕一般。。
他呼吸滞怠,有些期待封凝寒后面的话。
“孩儿,很心悦他,便带他来见见你们,他是很好的人,为了孩儿做了很多。孩儿想,大抵这辈子,就是……他了。”
闻言,齐扬的心猛的跳动,这样的封凝寒,可让他如何是好,他的脸烫的厉害,只能用手遮羞。
齐扬便就如此陪在封凝寒身边,听封凝寒说了许多话,等日落的第一道余晖撒到二人身上,他们知道是时候离开了。
两人又站在山崖处望了会,天边赤黄的光夹着还微微泛蓝的天,像是作画泼了的绚烂颜色一般,晕染成了一副绝作。
回到山谷时,宋七还在潭子里头泡着,淡然的模样应该已经得了要领。
封凝寒坐在刚做的木板凳上,齐扬倒了杯茶水放在封凝寒面前,然后坐在封凝寒对面。
封凝寒盯着茶水,突然说道,“央帝为何对我如此执着?还有在校场说的那些话,我很在意……他为何会认识我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