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喝醉了才,才能见到你,可明天船开了之后,我,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买到酒了······。”
话说的颠三倒四的,可秦知亦却是听懂了。
“我不走。”
他的手指从乐之俞的五指间交握过去,缓缓摩挲着,语气柔和。
“我只是要去给你倒杯茶解解酒。”
解酒?
酒醒了那这幻影岂不是也要消失了?
“不许去!”
乐之俞把秦知亦的手攥的死紧,生怕一松开他就会跑掉。
“我不要喝茶,我就要你在这儿陪着我!”
秦知亦的目光愈发的放柔,从善如流的在乐之俞的身边坐了下来,把另一只手上拿着的笺纸轻轻放在了枕头上。
“为什么把秦字写了这么多遍?”
其实,这句话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
但凡是看到乐之俞现在的这个情形,就算是个不开窍的傻子都能猜得出来,写这么多秦字,是因为思念,因为难以抑制却又无法宣泄的深刻感情。
可秦知亦就想此刻听乐之俞亲口告诉他。
他很想他。
乐之俞听到这个问题,迷迷糊糊的反应半天,却突然仿佛是勾起了他什么伤心事似的,情绪立马就低落了下来。
“那还不是因为以前你只告诉了我姓秦,连个全名都不肯说,防我跟防贼似的,哪像我,傻不啦叽的把真名真姓全都告诉你了。”
提起以前,乐之俞莫名的就是感到一阵委屈,嘴里也开始絮叨个没完。
“是,我当初接近你是没安好心,可我也没害过你啊,我不就是想来色诱你混点好处干点事业吗?结果反倒是被你色诱利用了,最后我什么也没干成,还差点丢了命,这也太欺负老实人了,你这个大骗子,不喜欢我还骗我,答应跟我成亲了又后悔,你说你是不是坏透了······”
他的声音沁着酒意,更显软糯,虽是长篇大论无理取闹的抱怨,可听起来却一点也不让人觉得啰嗦心烦,反而是觉得像小猫爪子一下下的挠在心上,很想即刻就把他抱过来好好的揉揉脸,顺顺毛。
“谁说我不喜欢你了?”
秦知亦微眯了眼眸,俯下身子,温热的呼吸随着他的吻一起落下,从乐之俞眉心到鼻梁,在一点点的亲到嘴唇,堵住了那些还未说完的诉苦。
乐之俞再一次在这场甜蜜的亲吻中沦陷,心中所有积累的难过和委屈霎时就烟消云散。
就算是梦也好,是幻觉也罢,至少他在此刻感受到的美好和满足是真实的,那就够了。
一吻终了,秦知亦修长的手指挑开了乐之俞的领口,像是在确认什么似的,细细的顺着锁骨摩挲,很快就满意的找到了他想要找到的东西。
那块躺在玉白皮肤上更显莹润生光的翡翠。
“答应跟你成亲,我从没有后悔过。”
他抬眼与乐之俞对视,深潭似的眸子含着万千深情,语气微沉,不容置疑。
“我把最珍视的信物送给了你,便是已经认定了你,而你收了我的信物,这辈子,也只能是我的人。”
乐之俞愣了下,尽管脑子里还是一片混沌,但他还是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伸手抓住秦知亦的衣襟,借力抬起头,在他的唇角用力的亲了口。
“这可是你说的!”
良辰美景,大好时机,就算发发酒疯也是合情合理的。
“那你现在就得跟我拜天地,举头三尺有神明,以后你想赖也赖不掉了。”
“好啊。”
秦知亦望着乐之俞红彤彤的脸颊,未作思忖便答应了下来,语气里含着些愉悦的笑意。
“这可是你说的,以后可别想赖掉。”
“谁想赖了?”
乐之俞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双手开始胡乱的去扯散身上的衣物和腰带。
“我这就给你看看我的诚意。”
秦知亦挑了下眉,嘴角噙着一抹忍俊不禁的微笑,伸手过去,哄孩子似的捏了捏乐之俞的鼻尖。
“你的诚意我已经看到了,只是······”
稍作停顿后,他双臂张开将乐之俞环抱住,面色变得认真而凝重,在乐之鱼发烫的耳边低声缓缓的接着说了下去。
“只是我不想趁虚而入,不想你在酒醒之后又自责后悔,更不想在这样粗陋阴暗的地方委屈了你,我更希望你在完全清醒的时候,相信我喜欢的并不只是你的脸和身体,也相信我从不曾利用过你,我想让你对我再没有一丝的误解和芥蒂,真真正正的把心交给我,你明白吗?”
第62章
你明白吗?
其实乐之俞不是很明白。
以他此刻晕乎乎醉醺醺的脑子,只能听到秦知亦在他耳边不疾不徐的温柔说着话,至于话里是饱含着怎样的情感和意义,他没法去深入体会。
但是他能体会到最直观的感受。
秦哥哥是喜欢他的,抱着他的时候,就像抱着明月入怀,珍重而爱惜。
原来他不是一厢情愿,不是自作多情,原来他压抑在心底的相思和恋慕是可以得到回应的。
这份发现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的心情真是太美妙了,美妙得乐之俞觉得自己泡在了一汪汩汩冒着热气的温泉水中,舒服惬意之极,眯着眼睛像只猫儿似的去蹭秦知亦的颈侧,又仰起头,顺势去寻他的唇。
在心满意足讨到了一个缠绵悱恻的亲吻后,乐之俞终于后知后觉的想起了刚才他急着宽衣解带是为了何事。
“给你!”
一通捣鼓之后,他终于打开了贴身腰带内侧的暗扣,从里头拿出了几张叠的整整齐齐的银票和一枚雕着九龙戏珠的无暇美玉。
“婚姻大事,礼,礼不可废。”
乐之俞嘴里口齿不清,含含糊糊的话也说不太利索,但动作却是很果断,直接摊开秦知亦的掌心,把东西牢牢的按了上去。
“你给了我翡翠是下定礼,这些呢,就是我给你的聘金,咱们两个现在可算是有了名正言顺的婚约了,我告诉你啊,要是你将来反悔,那就得去衙门吃官司的,怕不怕······”
这毫无震慑力的绵软威胁当然吓不到秦知亦,反倒是让他的眉梢眼角微微扬起,更添了几分愉悦的笑意。
“这是什么?”
他一手揽着乐之俞的后背在轻轻的安抚,另一只手则把掌心的那枚美玉捏在指尖细细摩挲把玩。
这玉质洁白无瑕,雕琢浑然天成,一看便不是凡品,完全当得起“价值连城”四个字。
不过是这形状却很是奇特,只有核桃大小,一面雕刻着九龙图腾,另一面却是刻着奉天承运几个篆字,不似配饰,也不似摆件,倒似是个印章之类的物件儿。
秦知亦的目光落在那“奉天承运”几个字上,微微凝结了下。
这四个字历朝历代都是皇帝专用,谁这么大的胆子敢私刻在印章上,难道不怕担个谋逆犯上的灭族大罪吗?
乐之俞瞧着他见到这块玉变得沉吟不语的样子,却是高兴了起来。
无所不能的秦哥哥也有认不出来的东西,也有被我难倒的一天啊!
“不知道了吧?”
他得意的笑着,露出脸颊旁浅浅的清甜梨涡,伸出手来勾住了秦知亦的脖子,凑近附到了耳边,故作神秘的放低了声音。
“这是传国玉玺。”
“哦?”
秦知亦摩挲着美玉的指尖一顿,脸上神情却是看不出什么异样。
“传国玉玺怎会是这样的?与我在史书上看到的描述与图形倒是截然不同。”
“史书上那都是以讹传讹,自作的赝品,做不得数的。”
乐之俞拍了拍胸口,颇为自豪的扬起下巴道:“我这个可是货真价实的!水火不侵,坚如磐石,可避邪崇,祈平安,是金尊玉贵九五之尊的象征,万世流传的宝物,得之可得天下。”
得之可得天下?
换做以前,秦知亦对这样看似响亮,实则废话的口号是不置一词的。
天下从来不是靠着一枚玉玺或者其他什么祥瑞的人或者宝物就能得到的,这些东西不过是得意时的锦上添花,算计时的借口阴谋罢了。
若是无兵无权,无勇无谋,又无财力支撑,便是侥幸坐上了那个至尊之位,也迟早是黄粱一梦,身死业消。
但是现在照青丹会和岭西勾结到一处的情况看,如果乐之俞真是罗越临的儿子,那罗越临不就是青丹会的神主了?
罗越临能隐藏这么久而不暴露身份,可见心思深沉,诡计多端,如今得了皇帝的宠幸手握实权,又将得到宁远承兵力的襄助,如果这玉玺里有大楚国绝世宝藏的传言也属实的话,那他可真是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占全了,这江山迟早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只不过,这事情似乎还有许多蹊跷之处。
罗越临要派他儿子来色诱谋事,又怎么会让其带着如此重要的玉玺?若说是乐之俞为了逃婚自己私藏带走的,也绝无可能,以青丹会的爪牙势力,只怕乐之俞还没逃出京城大门,就已经被抓回去了。
而且,若要细究起来,除了容貌相似,其实乐之俞也并未证实过和罗越临确有父子关系。
“你方才说,将真名真姓都告诉我了?”
秦知亦不想再靠着片面的判断去猜测怀疑乐之俞的身份了,他选择直接开口问。
“所以你姓乐,不姓罗?也不认识罗越临?”
“啊?”
乐之俞的神智本来就迷迷糊糊的不清醒,听到秦知亦这样发问更是懵了好一会儿,才迟钝的嘟囔道:“什么罗什么临?那是谁?与我何干?好男儿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告诉你的当然都是真的啊。”
他自己小声嘀咕着,又没来由的有些心酸,靠在秦知亦的胸前,攒起拳头捶了一下,只是因为喝多了手也没力气,这力度轻飘飘的,看不去不像是出气,倒像是在委屈。
“你还是不信我,是不是要我把心都给剜出来,你,你才肯信······”
“我信。”
秦知亦含笑握住他的手,低头贴在他的眉心处亲了亲,语气比之刚才轻松了不少。
“以前是我不好,没有告诉你真姓名,现在我来教你,剩下的两个字该怎么写。”
乐之俞的酒劲过去,困意一阵阵的涌上来,连眼皮子都有些睁不开了,但他还是强打起精神,看着秦知亦在他的掌心用手指一笔一划端端正正的写下了他的名字。
“相知恨晚的知,不亦乐乎的亦,秦知亦,记住了吗?”
从掌心传来的酥麻直痒到了心里。
“秦知亦······”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怎么念起来就这么好听?
乐之俞眼睫轻颤,唇边带着浅浅的笑,含糊不清的呢喃。
“嗯,记住了。”
“困了吧,我带你到别处睡。”
秦知亦抚了抚乐之俞的头发,温柔的在他耳旁低语。
“这贼船不稳当,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乐之俞没出声,懒懒的倚在他的胸前,连眼睛都已经合上,显然是已经熬不住了。
秦知亦抱着他站起身,刚走到窗边,外头的冷风拂过,一个激灵,乐之俞却是猛的惊醒了过来。
“怎么了?”
他迷茫的看着窗外河水,十分疑惑不解的问。
“这是,要去哪儿?”
秦知亦收拢手臂,把他往怀里紧了紧。
“跟我回去。”
“回去?跟谁?”
乐之俞呆呆的愣了会儿,努力睁大眼睛朝秦知亦脸上看了看。
“是秦哥哥呀。”
那没事了。
他倒头又缩进了秦知亦的怀里,重新闭上了眼睛。
跟秦哥哥去哪儿,他都是愿意的。
秦知亦看到他这醉得一塌糊涂的模样,勾唇轻轻笑了笑,抱紧了正要踏上窗棱,乐之俞却又是再一次的惊醒了。
“等等,我还不能走!”
“为什么?”
说实话,乐之俞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能走,他只是下意识的觉得似乎还有什么事情没办完,你待要问是什么事情,他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只能一遍遍的在嘴里含混的重复着相同的话。
“我还不能走,不能走······”
尽管他意识不清,秦知亦也并没有违背他的意愿,强行带他离开,立在原地稍稍沉默过后,转身走回了床边,轻柔的将他放了下来,拉过厚厚的被子,仔仔细细的替他盖好。
“睡吧。”
放轻了声音,秦知亦垂眸道:“等你完全清醒了,我再来接你。”
昏昏沉沉的乐之俞像是听明白了一样,软软的从鼻子里嗯了声,睫毛垂落下来,安稳的睡了过去。
临行前,秦知亦俯身,在他的唇上,蜻蜓点水的啄了下。
“今晚你说过的话,我都记住了,明天,你可别忘了。”
大约是这些天来晨练早起都给养成了习惯,所以纵使是醉酒,第二日一早到了时辰,乐之俞还是不用人来叫起床,自己便醒了过来。
外头天色刚刚破晓,晨曦从窗外像万道金线一样投射了进来,刺的乐之俞眼皮都生疼,头也疼的厉害。
喝酒一时痛快,可宿醉醒来之后身子却是难受得很。
他抬手揉着自己的额头,皱着张脸,艰难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嘴唇上传来的微小刺痛让他愣怔了会儿,也让他昨晚模糊的记忆慢慢的浮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