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亦将他所有的话语都堵了回去,用饱含着炙热感情的亲吻让他逐渐沉沦迷失,将略微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了下来。
就在不久前,他还以为这辈子就要与秦哥哥诀别,便是许久以后天涯路窄再相见,那关系只怕也变成了水火不容的太子和反贼,把他少挂几日城门留个全尸都得算是秦知亦念着旧情大发慈悲了。
可没成想,昨天一次心血来潮的借酒消愁,倒真把他所有的闷绪闲愁给浇灭得一干二净,以至于他今早还恍惚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直到现在,他躺在这温暖干燥的被子里,被秦知亦像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一样抱在怀中,两个人同以前似的黏黏糊糊的又亲到一起,他那颗悬在半空飘飘荡荡的心,才终于落到了实处。
不管以后如何,至少在此时此刻,他和秦知亦是心意相通,两情相悦的。
那就够了。
乐之俞心中的欢喜怎么也掩藏不住,手顺着秦知亦的肩膀攀上了他的脖子,微微仰着下巴,笨拙的回应着他。
这难得的主动让秦知亦愈发的抱紧了他,亲得他几乎喘不过气,身子都软成了一滩春泥。
“嗯,不错。”
在乐之俞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秦知亦终于是放开了他的嘴唇,低低的笑了笑,声音微哑又撩人。
“还有一缕酒香。”
纵使是乐之俞被亲的晕头转向,可也听懂了这句一语双关的调侃,本就滚烫的脸更是火上加油,红得犹如天边瑰丽似锦的晚霞。
他轻轻喘着气看向秦知亦,眼尾还带着湿意,衬得那张漂亮的脸更加的粉面桃花,娇娇软软的,颇有些欲语语还羞的意味。
按照戏文上来讲,他这会儿应该偏过头去,含羞带怯,假装生气的薄嗔一句“讨厌。”
但经过刚才这一遭儿,他现在胆子大了些,不仅不躲,双手还搂着秦知亦的脖颈不放,理直气壮的点了点头。
“对啊,是加了黄柑酿的好酒呢,你没尝出来吧?”
“哦?”
秦知亦瞧着他这副明明顶着一张红扑扑的害羞脸,却还故作镇定的小模样,眯了眯眸子,贴着他的唇角又凑近了些。
“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就再好好尝一尝。”
“不,不是······”
乐之俞顿时装不下去了,慌里慌张的把手撤下来,要用掌心去堵秦知亦的嘴唇。
“我还没缓过气来呢,等会儿,等会儿再······”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耳朵尖也越来越红,在秦知亦含笑的眼神里更是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再也嘴硬撑不下去,丢盔卸甲的就把脸给埋进了秦知亦的颈窝里,闷着声音软绵绵的抱怨。
“你就会欺负我,以前刚见面的时候,你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
秦知亦抓着他递到自己唇边来的手,顺势在白皙的指尖上亲了亲,语气有几分微妙。
“那你是更喜欢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这话听起来似乎大有深意,换个心思活泛的人,只怕要解读出千百种意思来,可乐之俞什么也没多想,只稍稍磨蹭了一会儿,便红着脸回答了他。
“以前的你和现在的你,不都还是你吗?只要是你,不管是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说得很简单,不花哨,不煽情,还带着一丝软糯纯真的孩子气,却总能直击关窍,深深的打动人心。
秦知亦的眼里有微光闪动,下巴搁在了乐之俞的头顶,顺着发丝轻轻的蹭了蹭,嗓音微沉。
“我也是。”
像是宣告又像是承诺的三个字让乐之俞怔了下,反应过来后更是满心满眼的欢喜,只不过欢喜过头后,他又紧接着后知后觉想到了一件格外要紧的事。
此行可是要去无忧谷的。
他既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和秦知亦在一起,那到了家门口,总不能不把人领回去给杨夫人看看,或者不把这事告诉给杨夫人知道吧?
一想到自己娘亲那个暴躁如火的坏脾气,乐之俞就不寒而栗。
她一门心思想的都是让乐之俞娶个贤惠的好姑娘,小两口给她生个孙子,传宗接代,承欢膝下。
可乐之俞忤逆不肯听话,为了逃婚和所谓的复国大业坚持出走,结果没过了多久,事业是一点没干成,反倒带了个男人回来说要成亲,这不是存心想活活气死她吗?
更要命的是,万一杨夫人真是什么青丹会的神主,那秦知亦的身份是肯定瞒不住的,到时候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直接命青丹会背后隐藏的高手们倾巢出动,要毫不留情的杀了秦知亦怎么办?
再说秦知亦这边,以他在雁城对云致雨等人围剿的狠厉程度来看,显然他没有打算走以德服人的那个怀柔路线,面对围攻绝不可能乖乖束手就擒,肯定会召来羽卫奋起反抗的,即使对面那个敌人是乐之俞的亲娘。
乐之俞并不怀疑秦知亦是真心喜欢他的,但他也没傻到觉得靠战功起家的新朝太子会被情爱冲昏头脑,放弃擒住贼首一举铲除青丹会这个大好时机。
真到了刀剑相向的那一刻,他该如何自处?是站杨夫人这边,还是站秦知亦那边?
方才心里的甜蜜旖旎顿时被冰冷的现实打击得烟消云散,不过片刻的功夫,乐之俞的脑子里已经乱糟糟的出现了好几幕大戏。
一会儿是他挡在浑身染血奄奄一息的秦知亦前面,声嘶力竭的冲杨夫人大喊,“要杀他就先杀了我!”
一会儿又是他抱着大势已去,被箭矢团团包围的杨夫人,泪流满面的冲秦知亦大喊,“要杀她就先杀了我!”
不要问为什么老是重复同一句,因为乐之俞以前看的那些话本上面都是这么写的。
而按照话本上的普遍结局来看,一般都是喊出这句话的主角挡剑被误杀身亡,咽气之前两眼含泪的恳求杀了自己的那个人放过他的父母或爱人。
等他死了之后,原本誓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敌对双方忽然就冷静了下来,各种对着他的尸体追悔莫及,痛哭流涕,最后莫名其妙的就冰释前嫌,握手言和了。
不是,为什么一定要等到人没了你们才会醒悟啊?
我不想死啊!
乐之俞从前只把这些胡编乱造的话本都当个消遣的乐子看,可现在惊觉自己也要面对这样可怕荒唐的情况了,真的很想重金求一双没看过结局的眼睛,让他不再胡思乱想,心慌如麻。
要不然,就不去无忧谷了?
可是不去无忧谷就拿不到万年紫蔓箐,救不了宁远承了呀,已经亲口承诺过的事,怎么能言而无信呢?
再说,他也不可能永远躲着杨夫人,一辈子不见面吧?而且他和秦知亦成亲这事终究是纸包不住火,迟早要被娘亲知道的,到时候只怕局面就更难挽回了。
啊,怎么办啊·······
“想什么呢?”
秦知亦垂眸,看着怀里唉声叹气扭来扭去乱动个不停的乐之俞,伸手安抚似的摸了摸他圆溜溜的后脑勺。
“是头疼吗?”
“对啊,我头疼。”
乐之俞抬起皱得像苦瓜般的一张脸来看着他,语气一听就愁得慌。
“我这次是要回家去一趟的,如果我娘不同意我们在一起,甚至很讨厌你,讨厌到要,要你死的地步,你会怎么办呢?”
秦知亦挑了挑眉,总觉得这个问题似曾耳熟,仿佛在当初他还以为乐之俞是罗越临的儿子时,他们两人见也曾有过这样的对话,只不过,那时是他问的乐之俞。
“我既然选择了同你在一起,就不会被任何人所动摇。”
他把乐之俞曾说过的话照样说了一遍,并且又微笑着加了几句。
“如果你真的很在意你娘的感受,那我会让她看到我的诚意,不管她是因为什么讨厌我,我都会想办法令她改观的。”
“可是,如果我真的是青丹会的少主,那她不就是青丹会的神主吗?”
乐之俞还是问出了口,两眼紧张兮兮的盯着秦知亦,生怕错过了他一丝一毫的表情。
“你做什么她都不会对你改观的,那,那到时候······”
秦知亦听着这颤巍巍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却是眉眼微扬,轻笑了下。
“原来你刚才想的是这个。”
他抬起手指按上乐之俞有些红肿的唇瓣,温柔的摩挲,很有耐心的说道:“那你不用担心了,因为真正的青丹会少主,已经被我抓到了。”
第68章
已经抓到了。
乐之俞满肚子的愁绪难解还没来得及完全抒发出来,就猝不及防的被秦知亦这句话给尽数打散。
呆了会后,他原本耷拉下来的眼皮立刻抬起,一双澄澈的眸子睁得溜圆。
“什么时候抓到的!”
一句问完又紧接着追加了一句。
“连他们的鸾飞坛主云致雨都辨认不出真假来,你又怎知抓到的这个人就一定是青丹会真正的少主呢?”
“因为云致雨正是被这个人救走的。”
秦知亦不紧不慢的说着,落在乐之俞唇瓣上轻揉的指尖缓缓上移,顺着流畅惊艳的五官轮廓来回游走,似是爱不释手,又似在临摹勾勒,要把这优美如画的一张脸牢牢的印记在心里。
“而且,他长得和你很像,像到连我第一眼见了,都给认错了。”
这个乐之俞倒是并不意外,自己都能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了,那容貌肯定是和那位正主极为相似,宛如双生一般。
他更在意的是秦知所说的后半句话。
“你也认错了?!那,那······”
那你有没有像抱着我一样抱过他,有没有像亲我一样亲过他,有没有在他哭的时候替他擦眼泪,有没有在他难过的时候温言软语悉心安慰,有没有为了哄他高兴就百依百顺的迁就,有没有······
这些疑问憋在乐之俞的喉咙里打滚却吐不出来,就像是拿绳子吊着块摇摇欲坠的大石头要朝心口上砸。
他知道秦知亦不会骗他,一旦问出口得到的就肯定是实话,万一这个实话是他最不想听到的,那悬在喉咙里的那块大石头就要把他脆弱的小心脏给砸得碎成四分五裂了。
还有就是,他怕秦知亦觉得他小心眼不大度,会因此对他起了嫌隙。
但让他憋着不问,他又实在是忍不住,纠结了半响,还是艰难的开了口。
“那你有没有真的把他当成了我?”
乐之俞自认为问的很含糊很隐晦,只要秦知亦答个“没有”,那他就当这事儿翻篇了,毕竟本来也算不上是秦知亦的错。
他们以后还要在一起相处一辈子呢,要老是这样锱铢必较的翻旧账,日子也没法过下去了,还是学着“难得糊涂”的好啊。
“嗯?”
秦知亦不动声色的微挑了下眉梢,唇角带了些意味深长的淡淡笑意。
“看来我刚才只尝到了酒香,却忘了你还是个爱喝醋的,怪不得说话都有点泛酸味了。”
“谁,谁酸了?”
乐之俞没想到秦知亦一下子就看穿了他的那点小心思,脸上刚刚消退下去的绯红顿时又卷土重来,直烧到了耳根上,为了面子强行嘴硬。
“我只是怕万一他使了什么阴谋诡计,你又没拆穿,在他手上吃了亏而已,别的我可没多想,难道你看我像是那种爱斤斤计较,爱拈酸吃醋的人吗?”
秦知亦勾着嘴角,倒真煞有其事的打量了一下乐之俞,微微点头张口,似是马上就要说出一个“像”字。
“不许说!”
乐之俞抢在前头拿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努力皱起了秀气的眉头,试图使表情看起来凶巴巴的。
“咱俩谁也别笑谁,你心胸宽广不爱吃醋,那为什么每次见了宁将军脸色都那么难看?这回还要他一个人拖着伤势未愈的身体赶过来,万一路上出了点什么事,岭西那边不是更恨你了吗,你以后还怎么去收服岭西兵权呀?”
秦知亦没说话也不动,任由乐之俞捂着他的嘴,瞳孔幽幽深深的,像一汪不可见底的潭水,瞧不出任何喜怒的情绪,只隐隐约约倒映着乐之俞的影子,叫人琢磨不透。
乐之俞本来就是虚张声势,见他这样深不可测的神色,莫名的就有些心乱发颤,不由自主就把手往回缩,语气都一下子变得惶惶不安了起来。
“不是,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也没有想为宁将军抱不平,我对他除了想报答救命之恩,一点别的念头都没有,你不要误会多想了。”
他的话音刚落,秦知亦却握住了他的手腕,揽住了他的细腰,倏然一个翻身将两人的姿势调转了过来。
乐之俞原本是躺在下面,转眼间却趴在了秦知亦的胸前占了上风,刚才那种被秦知亦深邃眼神压迫的感觉一下子便减轻了很多,人也跟着松弛了下来,没有那么紧张了。
“别怕。”
秦知亦望着乐之俞,声音轻轻柔柔的,像是担心稍微语气重了些就会吓着他一样。
“我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的,你还记得吗?”
乐之俞也望着他,懵懵的点了点头。
“记得。”
“那就好。”
秦知亦微微笑起来,伸手捏了捏乐之俞软乎乎的脸颊。
“所以从今以后,你在我面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知道什么直接就问,不用害怕我生气而不敢说心里话,也不用害怕我起疑就慌慌张张的解释,我愿意什么都相信你,也请你多相信我一点,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