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妙音抖了抖,抓住宇文柘的袖子,宇文柘抬手将她挡住,“你要把她们带去哪儿?”
“自然是带去别处好生伺候,殿下难不成要与她们共处一室过夜?”
“哪又如何,我们不能分开。”
叶动澜走到门口,顿住脚步回头看向几人,黑眸深沉阴郁,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声,“那便由不得你了。”
叶动澜离开房间,很快便有两名宫女出现,皆是从前在他们跟前伺候的,到他们面前见礼,“娘娘,殿下,公主。”
宇文柘只是看着他们,并没有应声,两名宫女战战兢兢,“娘娘,公主,快随奴婢走吧,若您们不走,奴婢们会遭殃的。”
“不能走。”宇文柘扯住宇文妙音和淑太妃。
“殿下,求您体谅一下奴婢吧,山君宅心仁厚,释放了后宫嫔妃和一些宫女,他一定不会伤害娘娘和公主的。”
“放了?他将那些妃子和孩子放了?”
“是啊殿下,他让娘娘们依次登记了姓名家世,正在召集各家大人来领人,山君进城进宫都没有动任何东西,也没有伤害任何人。”
宇文柘愣了愣,放下挡着的手臂,宇文妙音还揪着他的衣袖,淑太妃拉了拉她,随着两个宫女离开。
宇文柘只剩下自己,坐在那里,久久不能回神。
半年,他被神秘人关在院落里,好吃好喝的伺候,终于逃离后,却发现这天下已经变了天,而颠覆这天下的人是他遇见又忘记,找了许多年,找到又失去的,不知如何形容的人。
叶动澜摔了玉佩,却又说要以江山为聘。
第160章 遗旨
大殿之上,叶动澜教人敲响铜钟,一个时辰后,朝廷的各个官员身着朝服,聚在大殿之上。
他们也知道这天下已经易主,今天登上高位的注定不是那个他们日日跪拜的君主,但是为了活命,他们还是聚在这里,朝着新君跪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叶动澜一向不喜这些礼节,皱了皱眉,颇有不耐烦。
沈瑜舟站在叶动澜身旁,道,“诸位大人快起来,今日不必拘于虚礼。”
堂下的大臣抬起头,面面相觑,慢慢才陆续起身。
叶动澜直接了当,“我不是你们的皇帝,无需向我跪拜,我对帝位也并没有兴趣,只是为黎民苍生讨个公道。”
堂下丛丞相抿唇,向外走出半步,“那敢问公子,应立谁为帝。”
叶动澜抬手,“这事说来话长,便先不说这个。”
他看向沈瑜舟,沈瑜舟会意,往前走了半步,手中拿着一张宣纸,上面整整齐齐列着满满一张字,字迹各不相同。
“江山易主,按山君的意思,官员及后宫嫔妃,无大过者皆不做处置,嫔妃无处安顿,今由各家各自将女儿领了去。”
堂下一片哗然,文武百官交头接耳,皆是惊奇于叶动澜的做法。
昔日朝代更替,都是一番血流成河,前朝的官员,妃嫔,宫人,以绝后患几乎全部命丧黄泉或是横遭灾祸,可是叶动澜却不做处置,可见其心胸宽广,思及宇文汀在位时的所作所为 他们不由得尊敬起叶动澜来。
高处的沈瑜舟点着名,
“户部侍郎白家,白思思。”
户部侍郎被点到名急急出列,“臣在。”
旁边有人递上一根竹签,沈瑜舟解释,“待会儿退朝,拿着这个竹签,到地牢中将女儿领走。”
“是。”白侍郎苟全性命,连女儿都能回到身边,自是心里欢喜。
陆陆续续有人领了竹签,喜悦的心情蔓延开来逐渐取代了来时的惶恐。
只有叶动澜觉得没眼看,宇文汀将那么多官员家中的女眷收入后宫,倒是不怕有人内应外合的谋取他的江山。
“沈家,沈鸢儿。”
沈瑜舟点到这里,顿了顿,看着自己的父亲从人群里出来,抖着手接过竹签,甚至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你何时将长姐送进了宫。”
沈瑜舟考中功名之后就独自立府,除了上朝时会见到父亲和沈子陵,基本不与家中往来,竟不知连自己家中长姐都入了宫。
沈大人在沈瑜舟考上状元得到重用之后就不敢面对沈瑜舟,如今又不知自己一向不关注的小儿子何时和这新君有了瓜葛,更是不敢应声。
沈瑜舟心中惋惜,叹了口气,“罢了,记得将长姐迎回家。”
沈大人点了点头,退了回去。
待到竹签放完,沈瑜舟收起手中纸张,叶动澜疲倦的揉揉眉心,
“这件事结束了,咱们再来论论丞相的问题。
“我的意思,举十皇子宇文柘为帝,你们可有意见?”
“这……”
堂下的大臣讨论起来。
“我认为不妥。”有一个大臣站出来提反对意见,“十皇子一向无心政事,先帝在位期间久久居于后宫,目光短浅鄙薄,分封后也未做出什么成绩,我认为十皇子不适合当皇帝。”
“是啊,十皇子他根本不是这块料啊。”
附和的声音很多,显然他们都是这样认为。
叶动澜也早料到这个局面,几年前就是这样,朝中没人看得上这个醉心诗书的小皇子。
叶动澜笑了笑,“如果我说先帝遗旨就是叫宇文柘继位呢?”
众人惊讶,只见叶动澜摸出一张纸来,缓缓在众人面前展开。
第161章 去吧
叶动澜自己瞥了两眼,随后懒懒的扔了下去,丛丞相上前去捡起。
那张纸薄如蝉翼,洁白光亮,确实是天子书案上常备的御用纸,上面的字迹潦草随意,像是紧急情况下随便画了几笔,歪歪斜斜只有五个字,“宇文柘继位”
堂下的大臣一一传阅,有人信,有人疑,当然,疑的在多数。
“五个潦草的随笔字,你就说这是先帝遗诏?”
“是啊,就算你如今身在高位,也不能说风就是雨啊。”
叶动澜极其不耐烦,他厌烦这些迂腐认死理的老头,还有那些畏畏缩缩不敢说话的年轻人,他看向沈瑜舟,摆了摆手,沈瑜舟会意,教人带了个人上来。
那人步履有些蹒跚,身上穿着深褐色的粗布衣裳,头发花白,身体瘦弱,可是面容却十分熟悉。
宇文岚身边的大公公。
“赵公公?”
堂下的丛丞相和其他留下的老臣第一时间认出来人。
赵公公在堂上站定,先颤颤巍巍的拜了拜叶动澜,“山君。”
叶动澜没应声,他才转头和其他人打招呼,
“各位大人,久别了。”
“赵公公,你怎么在这儿?”
当年先帝深夜突然驾崩,赵公公当时就不知所踪,有人说他心念故主投井而亡,还说有人看见,说的头头是道,后来宇文汀就教人把那口井给封了,所以大家都认为传言是真的,怎么也没想到会在两年后又见到他。
“老奴如今才敢出来,惭愧啊。”赵公公颤抖着落下泪来,捂着脸泣不成声。
众人焦急又耐心的等着,直到赵公公平复了情绪,才缓缓讲述起来。
“当年,先帝的身体其实很早就变差了,太医诊断是毒,却一直查不出种类,陛下私里也一直用药调理,害怕有人心怀不轨,便一直瞒着。”
—
深夜,御书房亮着烛火,堂下陪侍的人全被宇文岚打发了,只剩赵公公陪在身边研墨,他低头批阅奏折,忽而掩住口鼻剧烈的咳嗽。
“陛下。”赵公公急匆匆斟了茶水,还递了手帕过去。
宇文岚咳的不停,只慌乱接过手帕捂住嘴,咳出一口浊血来。
“父皇,您可还安好。”
门外传来宇文汀张扬的笑声,门外应有侍卫值夜,可是无人阻拦,身处宫外的宇文汀深夜进宫,宇文岚登时明白过来,
“陛下,我去看看。”赵公公有些心急,转身欲往外去。
“站住。”宇文岚喘着粗气,甚至来不及叫赵公公拿取写圣旨用的纸张,只抓起一旁平时习字用的纸,抖着手写下几个字,随便折起来塞到了赵公公手里。
“赵许,走,从殿后,走。”
“陛下!”赵公公也明白过来,有些迟疑。
“这是圣旨,走!”
宇文岚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了出去,随后自己无力瘫倒在龙椅上,又吐出一口血。
赵公公心里舍不下,却也知事关重大,咬牙从殿后出去。
“父皇,您这是怎么了?”
宇文岚支起身,擦着嘴角的鲜血,与宇文汀对上视线。
宇文汀从殿前走进来,脸上带着深沉不明的笑意。
他穿着一身深紫色的圆领袍,袍上的纹饰精美,说来奇怪,那样的境况下,宇文岚竟还能注意到,他衣袍上的纹饰,绣着五爪。
宇文岚坐直身子,笑道,?汀儿啊汀儿,朕真是,没想到啊。”
宇文汀环视一周,笑了,“赵公公,不在啊。”
“他不在,不更方便了你动手?”
“父皇这是何意,儿臣愚钝,不懂。”
“汀儿,藏了这么久,事到如今还在打哑谜,不累吗?”
“累,也确实累,不过很快就要解脱了。”
宇文岚眼前有些模糊,一时竟不知宇文汀这话是说给谁。
“父皇,您放心去吧。”
第162章 迎君
第二日,宫中传来消息,皇帝驾崩,身旁最亲近的赵公公失踪,据值夜宫女所言,投井而亡,皇帝未留遗诏。
上朝的文武百官被突如其来的噩耗砸混了头,就听闻玄武门兵刃喧哗,宇文汀骑着马首当其冲,一刀一人,将皇宫禁军踏在马蹄之下。
最后,他浑身是血的立于众人面前,甩出了一纸诏书。
“昨夜,先皇急召我入宫,托付大业而后驾崩,我深夜丧父,甚感悲痛,却知自己应当扛起我朝大业,还请诸位大人多多协助。
“六皇子,既有遗诏我等何有不尊您之理,又何必如此大动干戈杀进宫来。”
“父皇突然仙逝,未免有人动了歪心思,我一路走来,他们不尊遗诏妄图阻拦,所以杀之,有何不妥?”
“强词夺理,陛下身子一向硬朗,怎会突然离世,况且赵公公失踪,谁也无法佐证你的说辞!”
“朴大人是要无视先帝遗诏,反对我登位?”
宇文汀居高临下的睨着堂下义正言辞的朴大人,神色淡然带着不屑,如同看一只蝼蚁。
朴大人不卑不亢,
“若殿下能证明遗诏的真实性我等定当尊奉殿下,只是……”
朴大人话未说完,喉口便被豁开一条口子,当场毙命,再无法将后面的话说完。
“还有谁,有异议。”
宇文汀挑眉,放下手,剑尖上的血顺着剑刃滑下来,滴在地上,
“臣附议朴大人。”众人犹豫半晌,还是有人站出来。
宇文汀没想到还敢有人出来,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笑了笑,“我道是谁,原来是与朴大人交好的欧阳大人。”
他语调平淡,与平时的模样不差多少,但是欧阳大人却不住抖了抖,嘴硬道,“与交好无关,我与朴大人忠心侍主,总该侍对了主。”
宇文汀笑着,“那我便送你和朴大人一起去侍奉我父皇。”
剑刃毫不留情的刺入欧阳大人的腰腹,又毫不迟疑的拔出,血涌出来,沾脏了欧阳大人紫色的朝服和腰间系的白布,他终是和朴大人倒在了一起。
宇文汀回到高处,将剑递给自己身边的沈子陵,低头看看身上又多出的血迹,不满的皱眉,再开口时,语气也有些不耐烦,“还有人,有异议吗?”
众臣这次不敢吭声,跪伏在地,“恭迎六殿下继位,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响彻整个大殿,宇文汀满意的坐上龙椅,心安理得接受万人朝拜。
—
“老奴从书房出来,直奔后宫,自冷宫那面失修的破墙上的狗洞中钻出,逃离皇宫,之后离京,一路向家乡窜逃。”
“一路上,六皇子始终在派人追杀,若不是碰上山君搭救,老奴今日,定是站不到这里的。”
赵公公三言两语说出这两年的遭遇,众人却能听出其中心酸来,赵公公早年过花甲,却还要过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活,一切,皆由宇文汀引起。
“六皇子继位后,进行了大换血,朝中皆是他的势力,所以,山君知悉真相后,一直在等待机会,也在寻找陛下驾崩的真相。”
沈瑜舟补充道。
“现在,我们已握住机会夺了本不属于他的天下,是否应该,迎真正的新君继位。”
有遗诏,更有赵公公佐证,老臣们自然无话可说,心向着宇文汀的年轻一辈见宇文汀心肠如此歹毒,弑父夺位,也不敢多言,顺了叶动澜的意。
“那便如此,退朝吧。”叶动澜早坐不住了,一锤定音,匆忙离去。
第163章 龙袍
叶动澜回到宇文柘居住的宫殿,宇文柘将众人都打发了,独自蜷在榻上,下巴搁在膝盖上,见他进来,木然的瞥了一眼,随后叹了口气,
“叶动澜,你能放了诸宫嫔妃,为何不能放了我和我母妃,你已经赢了,不必拿我当俘虏。”
叶动澜笑了,轻声道,“殿下,因为我心悦你啊。”
“叶动澜,是我亏欠你,可是这种话……”宇文柘顿了顿,才继续道,“岂能乱说。”
“我没有乱说,殿下既知亏欠,怎不知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