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崽子!不想干趁早滚蛋,别他娘的占着茅坑不拉屎!让你当班值守,不是让你躲着睡觉!”
邓二虎被吓醒,惊叫着从床上弹起来,瞪着死鱼眼口中念念有词:“我不走!我不走!别来找我!”
他娘的,做梦做魔怔了!胡头儿抓起手边的茶杯大手一扬,将半杯剩茶水全泼到邓二虎脸上。
“还不起来!”
邓二虎醒醒神,看清楚眼前的人,忙四脚并用爬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腰带:“救我!胡头儿救我!”
胡头儿自幼抗揍耐摔,崇尚勇武阳刚,最是见不得哭哭啼啼畏畏缩缩的男人,此刻见邓二虎扭捏的模样,恨不得大耳刮子招呼上去。
他一脸嫌弃,疾言厉色:“救你娘个头!再不收拾收拾爬下床,老子现在就拆了你的骨头!”
“唐仲回来了,他,他缠上我!他,他现在不是人呐!”
胡头儿一怔,没弄明白,而后搓着下巴上的胡茬,难得地转动脑筋。
今中午在家吃饭,夫人又数落他是榆木脑袋暴脾气,让他以后遇事别冲动,动手前要先往别的方面多想想。
方才泼茶水时没多想,这会儿他倒记起夫人的教诲了。
嗯,那就试着往其他方面多想想。
胡头儿杵着下巴,几乎是绞尽脑汁,等到他的目光扫过邓二虎松散的前襟,终于脑中一道灵光闪过,突然明白了什么。
老张和赵力还没回来,现在就是最恰当的时机,他收起先前暴躁的态度,在床沿上坐下,凑过头去低声开口,语气尽量柔和。
“现在没有旁人,你尽管放心,我绝对不会传扬出去。你是我的手下,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会替你做主,为你讨回公道!”
邓二虎如遇大赦,眼中水汽蒸腾。
望着对面涕泗横流的脸,胡头儿在心里暗自叹气,忽然将心比心地觉得,要一个七尺男儿亲口说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难以启齿。也罢,那就让他来开口吧!
胡头儿深吸一口气,伸长脖子,将声音压得更低,一字一顿:“他是不是,把你,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2022 啦,小可爱们新年快乐!
新的一年也要过得舒心,活得潇洒呀!
下面有请男主唐仲同学,上台表演个节目。
唐仲(90度鞠躬,拿起话筒。):啊啊啊,对所有的烦恼说Bye-Bye,对所有的快乐说Hi-Hi!
第10章 鸣天鼓
邓二虎万万没想到,如此腌臜的字眼,竟从胡头儿嘴里冒出来,一时之间既震惊又羞愤,大嚷道:“胡说!我没有!怎么可能!”
胡头儿的脖子本就伸得老长,片刻之间没来得及收回来,邓二虎一嗓子嚎出来,他只觉得耳朵里阵阵轰鸣,忍不住一拳头挥过去,将邓二虎揍得老远。
里间的通铺一律床头朝外,床尾紧靠着墙壁,邓二虎的后背直接砸到墙上,痛得嗷一嗓子嚎出来。
情势逼人,他顾不上喊痛,挣扎着爬起来想要张嘴解释,胡头儿却没心思再听了。
“若下次敢对老子大呼小叫,老子不止扣光你的饷钱,还要扒了你的皮!”胡头儿双手捂着两只耳朵,撂下一句警告,气冲冲地走了。
邓二虎本就又惊又怕,再莫名其妙挨了拳头,他不甚清明的神志愈加混乱。
胡头儿走时一并带走了灯烛,火光褪去,屋中骤然黑寂一片。
他左右看看,感觉到屋中每个角落里,似乎都有双阴森森的眼睛正盯着自己,那藏在角落里的厉鬼,随时可能扑过来索命。
“别,别带我走,我不去!”邓二虎又开始不住念叨,他蜷起身子惊惶无措,哆哆嗦嗦重新钻回被子里。
老张和赵力关好城门后回到城楼里,正好撞见胡头儿怒气冲天地从里间出来。
“怎么了胡头儿?出什么事了?”
老张一如往常般过去关心,却见自家顶头上司只是一个劲儿地掏耳朵,完全不想理睬他。
觉察出不对劲,老张转到里间,看到裹着被子蹲在角落的邓二虎,浑身上下抖个没完,嘴里含糊地念叨一些只言片语,嘟嘟囔囔说得不太清楚,依稀能听见唐仲的名字。
下午撒驱虫药粉时,胡头儿就说起唐仲回来了,现在的情形,八成和姓唐的脱不开干系。
回想起当日唐仲诈尸的场景,老张仍历历在目。事后向胡头儿禀报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只说唐仲在城门下差点冻死,他们找过去时,正看见唐仲苏醒过来。
可是,他明明当场验看过,确实已经气绝身亡。那般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以及冻得僵硬的身体,他看得真切,绝不可能有错!
但之后,他确实眼睁睁看着唐仲一点点站起来,还跟他说话,甚至若无其事地一起开城门……
有古怪,里面一定有古怪!
“胡头儿,我想将那日唐仲在城门下的情形,重新禀告!”老张朝胡秉义郑重行礼,邓二虎的魔怔,必然与此有关。
胡头儿只是瞥了他一眼,摆摆手示意待会儿再说。
“情况紧急,不容拖延啊!”只怕下一个出事就是自己,老张根本不敢等下去。
“属下怀疑唐仲有问题,必须严加提防!那日凌晨时分……”
“啥地方?你要去啥地方?”
胡头儿歪着头张大嘴巴,仍一个劲地拍两只耳朵。现下他的脑瓜子里,像钻进了百十只蜜蜂似的,一直嗡嗡嗡吵个不停,老张也真是的,非要在这时候讲正事。
老张着急,直接提高嗓门:“属下是说唐仲,唐仲!”
“欸!我在这儿呢!”
老张循着声音回头望去,看清楚门口的人后,吓得闭嘴退到胡头儿身后。
他来了!他果真来了!
唐仲在外头老远听到自己的名字,几步小跑过来,进门就看见胡头儿恨不得将耳朵撕下来的模样。
“让我来吧!”
唐仲掩上房门,将手里的油纸包放到桌上,边走边挽袖子,到胡头儿面前示意他坐下。
旁边全神戒备的老张他才没空搭理,这间屋子里,他只需要巴结上司就够了。
只见唐仲搓热双手,用掌心紧紧捂住胡头儿的耳朵,将食指中指和无名指附在脑后,按节奏逐次敲击。如此往复多次,前前后后折腾近半柱夫,唐仲才收回手。
“怎么样,听得清我说话吗?”
“嘿!真他娘神了!”胡头儿试着晃了晃脑袋,耳朵里嗡嗡声果然没有了!
他站起身,兴奋地一巴掌拍到唐仲肩头:“这是什么奇招,哪学来的?太他娘的管用了!”
唐仲差点被拍蹲下去,揉揉吃痛的肩膀,解释说不过是他们乡间的偏方罢了。
这鸣天鼓的法子,还是上辈子偶然撞见房东胡大妈用的。当时见她动作古怪,忍不住上去问了几句。
结果胡大妈以为遇见识货的,推荐说这是她常用的养生法子,不仅养肾固本,还能治耳鸣。
唐仲那时对老太太的动作嗤之以鼻,没想到现在竟然派上了用场。
想到上辈子,唐仲心中忍不住暗自嘀咕:胡大妈呀亲爱的胡大妈,你知不知道你的两粒消炎药,直接把我人送走了啊!
“这又是什么?”胡头儿指着桌上的油纸包发问。
唐仲回过神来,重新堆起笑脸。
“福兴酒楼的招牌熏鸭,我专门带回来给大家伙尝尝。”
说完,唐仲转头招呼退得老远的老张,以及一直坐在角落里,自顾自捏脚的赵力,都过来一起吃。
熏鸭是刘掌柜送的,留唐仲吃过晚饭后,刘掌柜欢喜劲儿还没释放完,说什么也要包一只熏鸭给他带回去。
自从唐仲一进门,老张就浑身不自在,方才他一直躲在后面看得真切。
如今的唐仲,哪里还是从前那个胆小拘谨,连说话都结结巴巴的乡巴佬?
不仅费尽心思讨好胡头儿,还很会来事地请大家吃东西。前前后后,分明判若两人。
或许,压根就不是同一个人!
“别愣着呀老张,过来吃熏鸭!”
唐仲指了指打开的油纸包,热情地朝他招手。当着胡头儿,老张面上不好说什么,干笑着应了两声,言不由衷地挪过去。
赵力倒是个坦荡的,他一贯大大咧咧,凡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之前唐仲被排挤,他没心思参与,也懒得管闲事,除了饷银,其他事皆与他无关。
唐仲请吃肉,他才懒得装客气,鞋都来不及穿,直接三两步迈到桌边,伸出方才抠脚的手,一爪子按到鸭脖子上。
虽说已经吃过晚饭,但在凤山村一连灌了好多天的粟米粥,唐仲的肚子里相当缺油水。福兴酒楼的熏鸭,他本来相当有兴趣。
看着赵力用抠过脚的爪子,正对熏鸭上下其手,唐仲吃肉的打算就此作罢,干咽口水,扯下一块鸭腿递到胡头儿面前:“福兴酒楼今天新熏出来的,尝尝吧!可香了!”
胡头儿直接将鸭腿塞进嘴里,看着面前的唐仲,真是前所未有的顺眼。以前竟有人说他们八字相克?真他娘的放屁!
胡头儿和赵力都在狼吞虎咽,唯独老张一人干坐在桌边,胡头儿瞥了一眼,满是油渍的手缓缓拍到老张后背上。
“邓二虎这狗东西,躲在屋里睡大觉,错过了去衙门公厨领馒头。幸好唐仲带了熏鸭过来,不然今晚上都没饭吃!欸,老张,你再不吃晚上可真要饿肚子了啊!”
“我,我累了,没什么胃口,你们吃吧,不用管我。”老张尴尬笑笑,想到神志失常的邓二虎,怎么吃得下?他隐隐觉得,唐仲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这熏鸭,说不定有问题!
唐仲的一举一动,都被老张看在眼里。他发现,唐仲面上虽热络,一直帮着分鸭肉,张罗大家吃东西。其实,唐仲从头到尾一口肉都没有吃!果真有问题!
不多会儿功夫,肥硕的熏鸭只剩下一副骨架。胡头儿没好气地踢了脚赵力的腿肚子:“你他娘的饿死鬼投胎啊?又不是没吃过肉,抢什么?”
赵力挺起肚皮撑在板凳上,大大地打了个饱嗝。
“胡头儿你也不赖啊,吃的可不比谁少!”
城门卫平时的差事不多,尤其在晚上,很少遇见连夜出门需要验看令牌的情况。若一旦碰上,往往便是大事,容不得半点马虎。
相比起白天的懒怠,胡头儿到了夜里反而打起精神,值守到二更天才回家睡觉。其他城门卫会在二更后自行排班,留下两个人守夜。
之前唐仲初来乍到,连着二十天都被排了守夜的活儿,在第二天清早,又被支去开城门,搞得他每天睡不好觉,精神不振。
虽说那时总是邓二虎出面欺负他、逼他干活,但守夜排班的事情,一直是老张负责。
一老一少,没一个好东西。
不过这些事情,后面再去一条条算账吧,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搞钱!家里的三个拖油瓶,全指着他养活呢!
夜色更深,几个城门卫守着炭火空坐也是无聊,赵力拍拍肚子,提议干脆赌几把。
“不不不,今晚就不来了!”胡头儿赶紧拉住赵力的胳膊,说什么都不让拿骰子。
他这个月的零用早输光了,还不知怎么回去跟夫人交待呢!
再赌下去,他怕是要在赌桌上写欠条,如此没面子的事情,他可不做!
不赌,坚决不能堵!
唐仲抻个懒腰,打起精神:“摇骰子赌大小有什么好玩的?不如,咱们玩点新花样吧!”
作者有话要说:
胡头儿:小可爱动动手指加个收藏吧!壮汉比心,mua——
第11章 扑克牌
一说有新玩意儿,两个汉子都把脑袋凑过来。玩不玩另说,先听听看嘛。
只见唐仲神秘兮兮,在案头和柜子里一阵翻腾,取了一沓纸过来。
官家用纸不同于市井百姓,纸张厚度和结实度都要好上许多。
唐仲拿指头捻了捻,质量不错,完全够用。他把桌上的油渍擦拭干净,将白纸铺张开来,仔细地沿着边角对折几次后,小心顺着折痕裁开。
胡头儿正拿起一张方片纸反复看,琢磨究竟是个什么玩法,又见唐仲拿了笔墨过来,在每张方纸片的左上角和右下角,都画上符号。
好一阵捯饬之后,唐仲大功告成般拍手道:“搞定!我们来玩扑克牌吧!”
扑克牌?当真是闻所未闻!胡头儿和赵力茫然地对望一眼。
“不过是老家乡下的小游戏而已,看着复杂,但规矩简单,我们那边几岁的小童都会玩。”
一听黄毛小儿都能上手,胡头儿和赵力赶紧竖起耳朵。规则可得好好听清了,若是学不会,那便成光着腚推磨,转着圈丢人!
唐仲把手上的牌在桌上一一展开,摆成四列开始介绍。
“这里是一副牌,一共四种形状,分别是圆圈、方片、三角、月牙。每个形状下面,又各自有十三张牌,分别是从数字二到数字十,共九种数字牌,以及勾、匡、克、尖四种文字牌。另外,还有两张鬼牌,大鬼和小鬼。”
“形状牌、数字牌、文字牌、鬼牌……”
胡头儿两眼望天,嘴里来回念叨,手上掰着指头计算。究竟是哪个村的小孩会这样的游戏,光几种名称,都绕得他脑子发昏。
“没关系,听着复杂,其实玩几把就全明白了!”
唐仲一面将五十四张牌收回来洗好,一面安慰身边两个自信心备受打击的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