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他闲着无聊时,都会在电脑上玩几局斗地主,好久没有玩扑克牌,他早已迫不及待!
话说这个朝代的人,应该不明白「斗地主」的意思吧!唐仲将洗成一摞的扑克牌码到桌子正中,望着斜对面老张依满是警惕的脸,似笑非笑道:“现在,我教大家一种扑克牌的玩法,名字叫做斗恶鬼!”
在念到「恶鬼」两字时,唐仲故意加重语气,老张冷不丁打了个寒颤,面上更加紧绷了。
跟网上不同,线下实战斗地主,四个人也能组局。不过就是连顺子的时候少一张牌罢了。唐仲将需要减除的牌摘出来,继续解释规则。
“一会儿轮流拿牌,拿完之后,我们四个人中,有一个是恶鬼,剩下三个人需要抱团跟恶鬼斗。”
老张后背又是一凉,他本来不想参与玩牌,胡头儿硬要自己坐过来,他不好推辞。
感觉到唐仲有意无意总往这边看,老张头都不敢抬起来,默默伸手去拿牌。
看着这些鬼画符般莫名其妙的纸片,他感到深彻的不安。盯着一张画得歪七扭八的所谓鬼牌,细细看过之后,老张忽然瞪大双眼。
他明显感觉到,一股寒凉之意从手上的纸牌中涌出,正一点点渗进他的身体。
他恍然大悟,这根本不是什么乡野游戏,而是唐仲故意用来锁魂的符咒!
而先前神志失常的邓二虎,分明就是被唐仲用妖法锁住了心神!
“啊!”
老张惊叫着从板凳上跳起来,丢开手上的牌大叫:“不要啊!”
一边的唐仲正讲着斗恶鬼的规矩,刚好说到底下三张牌谁都可以抢,要了这一局就当恶鬼,其他人则携手对付他。
胡头儿努力转动不太聪明的脑筋,正听得有些头绪,突然被老张一嗓子嚎叫打断思路。
“你他娘的不要底牌就好好说,瞎嚷嚷什么!坐下!”
唐仲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帮腔道:“是啊老张,一把年纪别激动,容易高血压猝死的!快把牌捡起来,真正的游戏还没开始呢!”
胡头儿是个人菜瘾还大的,之前跟手下们玩骰子,一般是输多赢少。
城门卫们宽慰他,推说是运气不好,听得多了,胡头儿还当真以为自己输钱只是赌运不济。
新的游戏摆在眼前,岂有不玩之理?胡头儿的赌瘾又上来了,连连厉声催促老张坐好,他已经等不及要来玩一把了!
“顺子!”
“欸?四张一样的,是不是叫炸弹?”
“我也有,鬼炸!”
试玩几个回合后,除了老张仍在神游天外,胡头儿和赵力都已经完全上手了。还别说,这个叫扑克的乡野游戏,真他娘的刺激!
“好啦!现在试玩结束,接下来要见真章了!”唐仲一面洗牌,一面吹响正式切磋的号角。牌桌之上无朋友,真刀真枪地过招才有意思。
胡头儿回过神来,摸了把空荡荡的钱袋子,哪还有钱玩?早输光了!他十指握拳干咳两声:“那啥,时候不早了,要不今天就散了吧!”
“别呀!”赵力和唐仲异口同声,坚决反对!
“没钱我借你!我那还有!”赵力急了,为了能继续玩牌,不惜戳破胡头儿的老脸。
“谁他娘的没钱!”胡头儿愤怒了,年纪轻轻不厚道,瞎说什么大实话。
唐仲明白过来,颇为同情地望着胡头儿,同是天涯沦落人,没钱不寒碜!
“才学会先不玩钱,咱们谁输了就往脸上粘纸条,可好?”
此话一出,胡头儿的火气立马散了,伸长脖子催促正在学洗牌的赵力:“动作麻利些!赶紧的,发牌发牌!”
清江县东城门上,冬夜依旧冷得渗人。江风刮过城墙,将白天残存的热度一扫而尽。空中满月破云而出,清冷的月辉洒遍临江小城的每个屋顶。
屋外寒风刺骨,室内则是一番火热景象。盆中炭火劈啪作响,应和着此起彼伏的叫牌声。
数个回合过去,四人的脑门上已经被贴了好些纸条,胡头儿更是被贴得快要看不清手上的牌了。
“哈!我赢了!你们三个快贴上!”胡头儿难得以一敌三扳回一局,激动地摇头晃脑。
数根白纸条随着脑袋一齐晃动,落在老张的眼里,越发觉得诡异。
无论胡头儿和赵力多么兴奋,他始终提防着唐仲,从未有片刻分心。能绷着情绪撑到此时此刻,他已快要精疲力竭。
“嘿!愣着干嘛?贴上啊!”胡头儿看不惯老张扭捏的样子,一晚上玩扑克都垮着批脸,甩脸子给谁看啊!
好不容易轮到他赢一局,处罚手段可不能糊弄过去!胡秉义抓起手边的白纸条,直接啐了一口唾沫上去:“磨磨蹭蹭的,来!老子给你贴上!”
由不得任何反抗,胡头儿抓过肩膀,将纸条结结实实贴在老张的鼻梁上!
“贴的啥呀?好像催命符!”唐仲故意指着老张的脸哈哈大笑,胡头儿和赵力对了一眼,跟着打趣:“我们几个,谁不像被贴了符的僵尸?”
三人笑得前合后仰,头上纸条跟着上下翻飞,唐仲如鬼似魅的笑,胡头儿莫名其妙的针对……
种种反常,已经让老张的情绪濒临崩溃。他越来越觉得,现下进行的根本不是什么游戏,而是一场前所未见的仪式。
对!祭祀仪式!
一张张符咒贴上他们的额头,等到额上被完全贴满,想必就是仪式完成的时刻!
他恍然大悟,抬头望向唐仲。只见他正在得意地狂笑,那过分瘦削的脸庞犹如复生的干尸。而那对弯起的眉眼中,正透出缕缕幽光。
祭祀!他们分明是等着被摄魂的祭品!
“快停下!不要!不要!”老张心中紧绷的弦轰然断裂,他再也受不了了,奋力撕去脸上所有的纸条,踢开凳子就往里间逃。
牌桌上三人看得目瞪口呆,一段沉默之后,胡头儿后知后觉地嘲讽道:“切,牌品不行!这才输多少!”
城门下响过二更梆子声,时候不早了,再不回去,只怕夫人又不给开门了。
胡头儿意犹未尽地取下脑门上的纸条,拍拍唐仲的肩膀,又朝赵力一挥手:“老子走了。”
丧假时日未完,唐仲今夜不用值夜。简单洗漱过后,他举着油灯走到里间。
此时的大通铺上,一左一右裹着两个被子堆,听见唐仲的脚步声,两个被子堆登时抖得更厉害了。
现在知道怕了?当初欺负他的时候干嘛去了?
唐仲秉着烛火来回踱步欣赏一番,心满意足地往他们中间一躺,扯过被子睡了。
今晚,他可要做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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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穿过菱格窗,在唐仲脸上留下如棋盘纵横交错的影子。
他缓缓睁开眼睛,起身抻了个懒腰,身心舒畅,这是他在东城门上睡的第一个好觉。
左右两坨被子里的人已经不见了,他也懒得管两个做贼心虚的小人。
穿好衣裤理顺头发,他随手捡起外间桌上的冷馒头塞进嘴里,抬脚就往外走。
今日是难得的好天气,万里晴空碧蓝如洗,冬日暖阳普照大地。
天气虽好,可惜城墙下的景致有碍观瞻。东城门两边的城墙下,此时正躺着一水的叫花子。
他们四仰八叉地躺卧在地,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旁若无人地在身上逮跳蚤。
想想对面西城门,道路宽敞街边整洁,再看看自己门跟前,邋里邋遢不堪直视,档次差得不止一星半点!
唐仲将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两手在大腿上抹了一把,走到乞丐们对面来回踱圈。
一个个分明手脚健全,却不去谋正当活计,宁愿乞食为生,教人看了实在不耻。
他们里头最小的,看上去只有八、九岁,混在一群老乞丐中间,也学着大人的模样袒露着肚皮。
年纪轻轻便沦落街头,风餐露宿,着实可怜!他的年岁,跟唐老三差不多吧!
“喂!瘦皮猴!警告你,别他娘的用这种眼神看老子!”小乞丐察觉到唐仲的目光,正歪着头瞪过来,一脸嚣张。
第12章 会员卡
没看出来,人虽不大脾气却不小。
唐仲走到他身前,正要蹲下,旁边两个中年乞丐立即支起身子戒备,目光里全是警告。
小乞丐勾勾嘴角,抬手示意无碍,两个中年乞丐这才重新靠回墙上,继续在身上搓泥丸。
“当差的,有屁快放!别挡着老子晒太阳!”
小乞丐一脸不耐烦,唐仲识相地蹲下身子,笑容可亲。
“小朋友,今年几岁啦?”
“呸!你他娘的才是小朋友,老于,老郑,把他给老子哄走!”
小乞丐一声令下,左右两个乞丐再次起身,抄起身后的棒子就朝唐仲挥来。
唐仲眼疾腿快,连蹦带跳向外跑。饶是这样,后背心还是被棒子狠狠地捶了两下。
十数步外便是城门,唐仲如遇大赦般冲将过去,看到城门外正在随机核查身份的赵力,终于恢复了底气。
回头见没有乞丐追来,唐仲凑到赵力身边,指指城墙下面那一坨人。
“他们是哪来的乞丐,怎么如此凶恶?”
赵力把手上的路引还给路过的行商,偏头示意放行,转而又指指另一个商旅打扮的路人,勾手示意他过来。
“你初来乍到,最好别去招惹他们,否则被缠上了,有你好果子吃。”
只听说过民不与官斗,还没见过哪里的官兵不敢跟叫花子斗的。
唐仲嗤了一鼻子,显然不信邪。
“你下来的时候,看到老张和二虎没?”
比起叫花子,赵力更关心搭档的事,他已经守在城门口许久了,现在非常想坐下休息,奈何一直没人来替。
唐仲摇头,心说爱去哪去哪,他才懒得关心。
“奇怪,老张今早跟我一起开的城门,怎么一转眼就找不见人了?”
赵力嘟囔两句,又放了一个推菜的大爷进城去,暂时没有排队进城的人了,他活动活动腿脚,回过头来望了一眼城墙。
“那个小孩,躺在几个乞丐中间那个,欸,你别指啊!”
赵力赶紧拍回唐仲的手,身体转向一边假装若无其事。
“那小鬼叫阿水,是这里乞丐的头儿,你见到他最好绕着走。”
“什么?他是叫花子头儿?”
唐仲不可置信地又望了一眼,确实看到路过的乞丐都对这个阿水点头哈腰,难怪他一招手,旁边两个乞丐就疯狗似的扑过来。
“真是看不出来啊!”唐仲后知后觉地反手摸背,背心还隐隐作痛,方才确实太惊险了。
“是啊,听说当年胡头儿才来东城门就任,不小心得罪了阿水,被城里的乞丐追着拼命,吓得他一连三个月都必须有人护送回家。”
想到胡头儿壮硕的体格,再看看远处阿水娇小的个头,唐仲啧舌,实在难以想象,胡秉义这个大个子竟会被阿水收拾。
赵力看样子差不多二十来岁,中等身量,以前不爱搭理唐仲,吃过熏鸭打过扑克之后,倒是熟络了很多。唐仲倒是觉得小伙子还行,至少没存坏心思。
正搭在赵力肩头说话呢,唐仲晃眼看见街角有个胡子一大把的男人,正对他招手。
这不是刘掌柜嘛?
“这么早?有事找我?”唐仲抄着手走到跟前,他早就料到福兴酒楼刘掌柜会来找自己,只是来得比预计早太多了吧!
“哎呀我的差爷,今天怎么不过来了!”
刘掌柜满肚子说不出委屈,一把薅过唐仲的胳膊,不由分说拽着就往西走。
“时间紧急,咱们边走边说!”
今天一大早,刘掌柜推开店门一看,胡子差点气得歪了。
白马西街上的几家大酒楼,都开始学福兴酒楼发优惠券!
大大小小的伙计满街乱窜,逢人就递优惠券,西城门下更是恼火,好些伙计直接堵在城门口,进城的人脚还没走出城门通道,手上就已经被塞了四五张优惠券。
刘掌柜亲自跑到城门口,接了几张优惠券回来,打开一看,更是气得当场骂娘。
有的酒楼还算保守,依葫芦画瓢,也写着满十文减三文。有些酒楼可就下狠手了,搞什么满二十文减十文,直接对半砍,这不是直接跟他叫板吗?
这些个没脸没皮的!简直乱了套了!
明明是福兴酒楼的揽客绝招,一夜之间,满大街的酒楼都学了去,长此以往,他的福兴酒楼不就又回到了以前的老样子?
刘掌柜越想越急,赶紧跑到东城门来。无论如何也要请唐仲过来想想办法。
一路往西走,确实遇上越来越多的伙计在发优惠券,连吆喝的话术都是捡他昨天现成的。唐仲倒也没觉得奇怪,没有技术含量的东西,确实容易被人学去。
前面就是福兴酒楼,唐仲却越走越慢,他在思量,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出口。
“哎呀我的差爷,您倒是快些走啊!”
刘掌柜催得紧,看到唐仲面上的犹疑,他连连夸口道:“差爷,快帮帮我吧!只要帮我想出应对的法子,您要什么尽管提,就是想要天上的仙女,我都想法子给您弄来!”
“这可是你说的!”
唐仲精神一震,先前还担心他小气呢。既然都敢去拐带仙女,他这点小要求又算什么?唐仲三两步跨到前头,一个劲把刘掌柜往店里拽。
“走走走,咱们去店里详谈。”
关起店门,刘掌柜屏退伙计和厨子,确定没有第三个人在场后,唐仲开门见山,直接摆出条件:“如果想让我今后继续帮忙经营福兴酒楼,刘掌柜,你得将每个月店里净利润的三成,分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