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宴不去看魏淳,而是低头将自己的神色掩在烛火的光影下。
吃完饭,司宴的身边的女官便带人来撤下席面。两人就在窗边对坐,不发一言。
“陛下,今日的折子批完了吗?”过了很久,魏淳才转身去身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坐下来慢慢翻了起来。
“魏侯吃了饭还不走?”司宴不想回魏淳,直接赶魏淳出走。
“臣想留宿。”魏淳自书本间抬眸。
“魏淳,你大胆!”司宴看了看天色,该睡觉了,起身就往内殿去。
魏淳轻笑,一点都不在意司宴那句“大胆”,起身跟上。司晏要去内殿换衣服,魏淳在这里,他也没有叫女官宫女们进来伺候。
魏淳跟了进来,自然接过宫女的活,伺候司晏换衣服。
“魏淳,你......”司晏看了魏淳一眼,压下口中的话,不再赶魏淳走。
魏淳将司晏的外袍脱了下来:“您放心,臣不会再对你做什么了!”
魏淳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换了衣服就没有再对司晏做什么,安安静静的把司晏抱回床上,搂着司晏侧躺着。
这是魏淳第一次留宿兆和殿,龙塌之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吗?魏淳进入梦乡时,最后想着这句话。
感受着身后的人呼吸平稳,司晏才慢慢转过身,端详着面前的人片刻,然后窝进魏淳怀里,陷入沉睡。
魏淳留宿,窦玉自然不敢让别人过来守着,自己带着心腹的孩子守在门外。
天色快亮了,魏淳第一个睁开眼睛,看着怀里的人,有些满足的勾起嘴角。这时司晏也醒了过来,睁眼就抬起抵在魏淳胸口的额头,然后猛得推开魏淳。
“窦玉!”司晏坐起来,唤窦玉,一个眼神都没有给魏淳。
魏淳瞬间就失望的苦笑,默默起身穿衣服:“不劳窦公,本候伺候陛下穿衣便是。”魏淳直接出声制止窦公进来,门口早就候着的司衣女官自然也不敢进来,默默地把衣服放在门口就退到殿外。
司晏坐在榻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魏淳穿好衣服,发现外袍上有块干涸的污渍,便直接脱下外袍甩在一边,去拿门口司晏的龙袍。
司晏也看见了那块污渍,牙齿瞬间咬紧,半响才慢慢开口唤窦玉:“窦玉,去给魏候取身衣服过来。”
魏淳眼眸一抬看向司晏的脸,司晏脸上依旧没有表情。魏淳又有些失望,微微摇头。
司晏很配合,魏淳给司晏穿衣服很快。刚给司晏穿完衣服,窦玉就取了一身常服送了进来。
“侯爷,这是陛下皇子时司造局做的,陛下还没有来得及穿,是新的。”窦玉将衣服放下便又出去了。
魏淳拿来衣服,径直穿上,司晏与他身量相仿,他穿上倒也合适。
“陛下,留我用早膳吗?”魏淳扣好腰封就看向一旁自己绾发的司晏,见到司晏不是很熟练的样子,便上手帮他。
司晏端坐在镜子前,从铜镜里看着魏淳在他头上移动的手,开口道:“魏候,想吃什么?”
“都可以的,只要是陛下陪着吃,都行!”魏淳绾好头发,就着镜子自己也绾了起来。
司晏起身:“窦玉,让司饰的女官进来,准备早膳。”
司晏这么一吩咐,门外立刻便有宫女进来,手里端着托盘放着司晏身上今日要戴的配饰和金冠。
“本候,来!”魏淳看见托盘里的那顶金龙冠,魏淳上头取过,慢慢给司晏戴上。之后又把他的配饰,一一给司晏代好。
司晏就由着魏淳,不制止。倒是弄的一旁的宫女手足无措的站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陛下,真想日日这般伺候陛下呢!”魏淳戴完配饰又仔细给司晏整理一下仪容,见到十分得体,便笑着说道。
“魏候,还真是忠心可嘉!”司晏说着,便往一旁侧了侧身子。刚刚魏淳说话的时候,靠的特别的近,温润的气息撩得他心烦意乱。
“臣对陛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魏候颔首,很认真的回到。
早膳是在外殿,没什么东西,就是司晏常常吃的那几样。吃完饭魏淳就由窦玉送到,连接着正和殿的宫门口。司晏则是去换了冕服,皇宫里的钟声想起,他便要去上朝了。
今日的早朝很是安静,都是些不大不小的事情,这些事内阁都可以处理下来的。司晏也没有深究,就让窦玉喊了退朝。昨日才在朝堂之上大杀四方,今日便让他们喘口气,逼得太紧也不是件好事。
下朝之后,便有内侍将今日要批奏的折子送过来。今日的折子格外的多些,司晏有些不解,这可不是一个好的征兆,说明内阁有些不满他了。
“陛下,太后身边的女官来报,说是太后请陛下移驾春暖阁用午膳。”窦玉进来就看见司晏正看着桌案上的那堆折子,微微皱眉。
“哦!这就稀奇了,有什么事吗?”司晏是有几天没给太后问安了,不过每日都派人过去问询了的。
“有,太后今早突然传了懿旨,召了昭宁长公主和魏家娴郡主以及蔡家的荣阳县主进宫。”窦玉早上刚下朝便有身边的孩子送来消息,都是后宫的消息。
后宫的消息并不复杂,司晏没有嫔妃。先皇的嫔妃除了太后,都去守灵了,他只需要注意一个太后便是,消息自然来得快。
“荣阳县主是蔡首辅的女儿,太后召她入宫情有可原。魏淳的妹妹娴郡主,她召进宫做什么?”司晏垂眸思索,前朝现在谁不知道,魏候和蔡冯两家闹得极为不愉快,谁不知道魏候做了他手上的刃,为他冲锋陷阵,所向披靡。这个时候太后不应该召魏娴入宫的,难道还想促成他和魏娴,给魏家继续增加权势。促成他和蔡荣阳它还可以理解,魏娴他就不知道太后和蔡家在卖什么关子了。
“太后身边的大女官,昨日晚上出宫了,今早方归,回来没有多久太后就下了懿旨,想必是蔡首辅带了一些话进宫吧!”窦玉把知道的一说,又斗胆猜测了一下。
“昭宁作陪,还有两位贵女,太后准备把这三位长留在后宫?”司晏眸子闪了一下,他好像捕捉到什么。
昭宁长公主司宁是司晏的亲妹妹,也是先帝唯一的女儿,出身的时候就得先帝的无限宠爱,十六岁的时候被许配给了镇国公许家的世子,后来许家世子在战场上殉国。年仅十七岁的昭宁就守了寡,先帝心疼不已,特封昭宁为长公主。昭宁也是伤心,一直住在宫外,很少进宫也不走动,好像没有这个人一般。
“太后知道请不动昭宁,竟然下了懿旨。说起这茬,朕还有一笔账没有跟蔡家算呢?他倒是上赶着找不开心,哼!”最后一个哼,司晏声音出得很轻,却听得窦玉浑身一颤。
“陛下,去吗?”窦玉询问。
“去,朕好久没有见昭宁了,去见见也好。”司晏对这个妹妹说不上多亲厚,但是这个妹妹很讨喜,他素来偏爱。昭宁也很懂事乖巧,从来不给他惹麻烦。
“是!老奴这就去回话。”女官毕竟是太后身边的人,窦玉不敢怠慢,转身就去回话了。
司晏见窦玉出去,就拿起桌子上的奏折,翻看起来。
第十九章 设宴。
这些折子都是些小事,内阁完全就可以处理,不用递上来的。
司宴将手里几份折子,随意写了一个“阅”字。然后搁到书案上,眸子里的光芒微微闪烁。
批了一会儿,司宴便起身去唤窦玉。窦玉进来,司寄顺带的往里看了一眼。今天司寄轮值,一直就守在门口。
“司寄,一起进来吧!外面有些冷。”最近下了几场秋雨,天气有些冷,怕是不久之后便会下雨吧。
司寄闻言,低头行礼:“是!多谢陛下,体恤!”
“窦玉,去内阁问问,今日这折子是怎么回事,一些他们能处理的都呈上来。若是推诿有事着急,就让他们休息几天,处理好事情再来。若是生病,就让他们回家养病,病的重的就叫太医院或者直接请辞。”司宴指了书案上,他挑出来的一些折子。
窦玉看着书案上堆着的折子,上前抱了起来,快速离开。
这种口谕不需要他去传,但是他得挑一个信得过的,懂事机灵的人去传。
“太后设宴,你跟我一起去。”司宴看向司寄,太后的心思未定,而且魏家郡主和司寄有旧,把司寄带上也可以说说话。
春暖阁,
司晏到的时候,太后正在和长公主以及两位贵女聊的正开心,笑语晏晏,很是开怀。
司晏还没有走到门口,窦玉便高喊一声圣驾到了,长公主和两位贵女连忙起身行礼。
“请太后安?”司晏叫了一声免礼,便对着太后微微施礼,以示尊敬。
“安,皇帝有心了。”太后端庄的笑着,一派慈祥。
“皇妹最近身体可好?”司晏记得司宁身体一直不好,便问了一句。
“谢皇兄关心,臣妹身子尚可。”司宁再一次颔首。
司宁记得她记事起,便对这位安静温和的皇兄不亲厚,一直都是这样敬而远之。好像是照顾的她嫔妃曾经对她说过,她的皇兄是陛下唯一的皇子,将来必定荣登九五,你也会沾着他的光,只需要好好做一个公主就好,以后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所以她从来不惹事,安静的做好一个公主。让笑便笑,让哭便哭,让嫁人便嫁人,一直努力做好一个端庄高贵的公主。
“哀家在后宫待着烦闷不已,也无人说话解闷,便召了昭宁过来,想着昭宁一个人也是无聊,又召了两位贵女进宫一起说说话。”太后说着便看向一直站在旁边的的两位贵女。
“这是,哀家的侄女,荣阳县主。”说着太后就指向一位身着粉衣的俏丽佳人。
荣阳含羞行礼,眼眸还顾盼生姿的看了一眼司晏:“臣女,参见陛下!”
司晏直接无视,示意荣阳起身。
“这是魏候的妹妹,娴郡主。”太后又指向魏娴。
魏娴盈盈一礼,眉眼垂着,不敢与司晏直视:“臣女,见过陛下。”
“早闻魏候的妹妹,温静娴淑,现在看来果然是这样,端端贞丽。”司晏夸奖了一句,然后示意魏娴不必多礼。
“陛下,过奖了!”魏娴又是福身一礼。
见到司晏和魏娴主动说话,太后的神色有些不好,但是很快就又是一副慈祥的表情:“今日,哀家让御膳房备了皇帝爱吃的菜,皇帝多吃一点。”
“谢太后!”司宴颔首,一掀衣袍就坐了下来,靠到凭几上。
司宴坐下,太后也随之坐下。太后坐下后,便有女官上前布菜。
“都坐吧!”太后看着满桌子的菜,笑着招呼身边立着的两位贵女。
“来,昭宁坐这里来。”司宴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司宁坐过去。
皇帝身边的位置除了皇后,是不能随便坐的。司宴就怕太后指了蔡荣阳过来,于是主动把应该陪在太后身边的司宁喊了过来。
司宁眉眼动了一下,像是看懂什么一样。,乖巧的坐到司宴身边。
坐下来之后,司宁便去招呼魏娴,让魏娴坐到他的身边。
“皇帝哀伤先帝,不立后。但是后宫里总是空着也不好,你没一个贴心伺候,也不行。不知道,皇帝有没有什么钟意的姑娘。”吃到一半,太后就放下了筷子。
司宴就知道太后会说这个,轻轻一笑。
“太后,前朝事务繁忙,朕那有心思呀!今日那奏折多的都批不过来,哪里还有什么心思,逛后宫。”司晏直接就拿今天内阁给他找事说话,既然都不想他好过,那就都别好过。
太后听见司宴提及内阁,脸色微妙的变换一下,然后直接跳过话题。
她又怎么不知道,前朝那些事,又怎么会不知道,司宴这个时候已经仗着魏淳和前朝两党撕破脸皮。
一顿饭吃下来,大家的都有一些尴尬微妙。
司宴第一个吃完,然后看着魏娴,眼里有些别样的情绪在。
“魏家郡主,近日花园里的菊花开了,待会不防陪朕和昭宁长公主去看看?”司宴喊了一声魏娴。
魏娴手中的筷子一顿,片刻,连忙起身行礼。这时司宁也起身,称是。
这时桌上一片寂静,只见太后的脸色已经又沉了一些。
司宴起身:“太后,慢用,儿臣先和昭宁郡主赏花去了。”
太后听见司宴的话,才有些笑意,立刻点头:“去吧!”
司宴走出去,昭宁伸手去拉了魏娴就跟在身后,其次便是窦玉和司寄。
走出很长一段距离,司宴才开口:“昭宁,太后,召你入宫,说了什么?”
司宁摇头:“并未多说,只说没人说话,召我入宫住几天。”
“那就住几天,心烦了,就回去,不必勉强。”司宴是明白自己这个妹妹的难处与苦楚,所以心中不免多疼一些。
司宁点头随后又笑了:“太后极喜欢她的侄女,您叫出魏家郡主她是会生气的。”
“我的中宫之主怎么会是蔡荣阳之流!”司宴面无表情的说道。
司宁没有看到司宴有任何情绪,但是她清楚的感受到司宴对蔡荣阳的不屑。
“生气便生气,她生气的事情还少吗?还不是一样的,活奔乱跳吗?”司宴漫步,一直走到花园深处。这里有大片的菊花盛开,灿烂至极。
御花园是有专门的花匠打理的,就是为了确保每个时节都能看到花。
这个时节,菊花已经开了,姹紫嫣红一片,极为漂亮,谁看到都不免惊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