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饶……命!”张择芳四肢都忍不住抖了起来,趴在车上,不停地挥动四肢。
“本侯,真的不杀你!”魏淳见状失笑,伸手去扶起张择芳。
张择芳只好遵着魏淳的意思,坐到车上,缩手缩脚的看着魏淳。
魏淳敲了敲马车厢壁,外面的魏清得了信息,立刻上车,驾着马车慢悠悠的走在巷道里。
“多……多谢侯爷,送下官回去。”魏淳半天不说话,张择芳摸到魏淳是何意思,只得自己先开口。
魏淳依旧一派淡然自若,嘴角含笑:“张大人客气!”
魏淳也不急,反正路很长。但是张择芳急呀,他不知道魏淳是真的闲着没事干,大半晚上来送他回府。还是有别的什么事,例如奉陛下旨意直接了结他。
“张大人,明日就要辞官了对吗?”魏淳这是明知故问,旨意下来已经好半天,都到了晚上,这个时候满朝文武都知道了,他魏淳不知道吗?
张择芳忙点头:“对!对!臣愧对陛下,有负天下百姓,决定上书请辞中书令一职。”
“按照旧制,大人请辞之时同时也会有举荐,大人心中可有人选。”魏淳问。
按照大禹旧制,官员请辞或者卸任,都会上书,同时也会举荐他人。
魏淳一听旨意便明白,司宴为何没有降罪张择芳,而是想让张择芳自己请辞。是司宴要为徐瑾年铺路,徐瑾年这一次查获大案有功,论功行赏,他是有资历执掌中书的。
张择芳呆了,他是因罪请辞,也能按制吗?他可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想保命。
“侯爷,有什么人推荐?”张择芳好歹坐到了中书令,自然也是有些可取之处,例如这官场上的门道。
“大理寺少卿徐瑾年徐大人,屡破奇案,政绩卓著。为人刚正不阿,一心为国为民。张大人觉得如何?”魏淳反问。
张择芳冷汗更多了,这不是也难他吗?徐瑾年是不错,但是品阶太低,他倒是可以举荐,未必会成功。
魏侯要他举荐,肯定是希望成功的。要是不成功,下来一生气直接给他一刀了结他,他更冤。
“这……徐大人,品阶可能不够!”张择芳选择说实话。
魏淳听完轻笑:“大人自管举荐便是。”
张择芳见状,忙点头:“依魏侯所言。”
这时候马车也停了下来,魏清的声音也从外面传来。
“侯爷,张府到了。”
魏淳听完,朝着马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张大人,辛苦了!”
“侯爷,辛苦!”张择芳连忙,连滚带爬的爬下了车。
待张择芳目送魏淳的马车消失,他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
魏淳回府,便坐在书桌旁,预想一下明天会发生的局势。
“陛下,晚间召了兵部尚书,王纯!”魏清回府就拿禁军那边传来的消息,得了消息,立刻拿来给魏淳。
魏淳一听脸色凝重起来,兵部什么时候是司宴的人了?
在魏淳的印象中,兵部一直都是冯相的人。冯相这些年为了掣肘他,没少让人给他使绊子。
“还有别的事吗?”魏淳叹气,罢了,犯贱都到底了,何必去计较这些陈年旧事的账。
“没有了。”魏清摇头。
“那好,你先下去休息吧!”魏淳挥手让魏清下去。
翌日,早朝。
随着宫里的钟声,文武百官,依次从长安门进来,登朝呈台入正和殿。
“冯相!”蔡首辅悄悄拉住冯相,往一旁去了一点点。
“有事?”冯相看着蔡首辅的样子,嘴角挂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看着冯相脸上的笑容,蔡首辅心底暗骂一声“老狐狸”。但是面上依旧含笑从容,客气有礼。
“我们做个交易如何?”蔡首辅也不绕弯子。
“我也有正有此意!”冯相知道姓蔡的也看出了司宴的图谋,必然要来找他,到底还是他先沉住了气。
“那好,”蔡首辅立刻点头:“我们谁都不要落井下石,挨过这个关口,再说以后。”
“好!”冯相同意。
随后两人相携走入正和殿,一派的和睦。
司宴到的时候,冯相和蔡首辅正恭敬的立着。刚刚正和殿外面那一幕,已经有小黄门报给了窦玉,窦玉悄悄在他耳边说了两句。
司宴倒是觉得没什么,他做的这些。冯相和蔡首辅两个老狐狸只是暂时不知道,事后想一想心里门清。一但清楚,心里便有百种法子应对他。
山呼之后,司宴就在高坐上睥睨百官。
“众卿知道昨日的事吗?”司宴问。
昨日他大张旗鼓的抄了礼部尚书府,又责令中书令请辞。满朝文武又不是傻的,自然知道。
司宴这么一问,那些涉案的其他几部官员立刻跪地,俯首高声喊饶命。
“知道朕昨日为什么没有问罪查抄你们吗?”司宴看着下面的刑部尚书杨千,户部尚书胡要。
那几人跪在那里颤颤巍巍,没有一个人敢率先发言。
“司寄。”司宴唤了自己御林军统领。
司寄披甲上殿,跪到司宴面前:“臣在!”
“把他们拖出长安门,即刻斩首示众。”司宴眸子一斜,冷光四射。
以前那些官员都说身为皇子的司宴,温和稳重,待人谦逊有礼。如今猛得被惊出一身冷汗,吓得纷纷跪地。
“大禹旧制,礼待百官,陛下不可如此对待他们。”蔡首辅跪在地上,出声阻止。
司宴肃然起身,将窦玉一直捧着的折子挥落下去,那些折子带着数十张卷宗纷纷扬扬滚到下首百官面前。
“那便从朕这里开始改了!”司宴怒呵,威严十足。
“陛下,三思!”冯相立刻跪了出去:“旧制礼法,乃是治国之根本,陛下三思!”
“那冯相看看这些人,这便是朕礼遇他们的回报。朕许他们官职,授他们权柄,不是让他们用来谋以私利。是要他们为万民谋福祉,替大禹百年江山谋安稳的。”司宴看着冯相,这些还是冯相亲自交他的呢!
“陛下,三思!当庭怒斩朝中官员,非明君所为,后世史书不知该如何书写陛下!”蔡首辅也膝行出来,有了冯相在侧,他也安心不少。
“陛下,三思!”这时冯相和蔡首辅两党官员都纷纷高呼,欲阻止司宴。
群臣激昂,慷慨陈词。
第十六章 君王。
“陛下,饶命!”随着群臣高喊,那几位涉案官员也大喊饶命。
“陛下,臣请旨,请陛下严惩诸位涉案官员。法不严,不足以立朝廷之威。朝廷法度如此,岂可轻易饶恕。冯相蔡首辅,这是要朝廷法度于何地!”徐瑾年正了正衣襟,膝行上前,掷地有声铿锵有力的说道。
“大胆,徐瑾年!你这般又是至陛下于何地,你要让后世史书如何书写陛下!”蔡首辅立刻就厉声严呵质问徐瑾年。
“司寄,陛下旨意,你也不从!”魏淳直直看向司寄。
司寄这个时候还沉浸在朝堂诸公的口伐之中,待魏淳唤他,他立刻回过神来。
司寄立刻应下:“是!”随后他便挥手让自己身后的御林军进来,拖着那三位大人便往外走。
“陛下!”
“陛下,饶命!”
“陛下!”
“等等!”司宴突然叫住司寄。
见到司宴叫停,群臣一时间都止住了声音,大松一口气。
就在大家认为陛下被劝服的时候,司宴突然脸色一变,指着那三人。
“给朕,除掉他们的官服,摘了他们的官帽。为官为臣,尔等皆是不配。”司宴肃然的声音,响在寂静的朝堂之上,格外清晰。
群臣都愣住了,冯相和蔡首辅也是相视一眼,不敢再说一词。
司寄马上就动手,上前摘了胡要的官帽。其他御林军,也立刻上前拖住其他两位,去官服摘官帽。
“待会儿下朝的时候各位爱卿,都去看看长安门外的血够不够红,那鲜血的味道能不能让诸位记得自己的职责所在。”司宴挥袖,珠翳晃动,他的眸子藏在珠翳之下,没人能看清此时里面有些什么。
满朝寂静,落针可闻。
“中书令!”司宴随后又撇向跪在冯相身后的张择芳。
张择芳此时浑身止不住的抖,冷汗直冒,面色雪白。
“臣……臣……在!”两个字,张择芳愣是没有说利索。
“你的请辞折子呢?”司宴声音又回到以往的平静。
张择芳可不认为此时的司宴已经怒火平息,平静如常,立刻跪着上前,从袖子里掏折子。
掏了半天,因为手抖紧张,没有掏出来。
“嗯?”司宴垂眸。
“啪!”张择芳把折子掏了出来,但是手抖,折子脱手而出,砸在地板上,声响很大。
“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说这四个字的时候,张择芳说的极为利落,一个劲说还一个劲的叩头。
说完,张择芳马上把折子捡起来,高举过头顶。
看着瑟瑟发抖的张择芳,司宴心头不仅生气了,还很烦。
堂堂中书令,怯弱窝囊至此,朝廷有何威严!
窦玉马上下去,将折子拿了上来,直呈司宴。
司宴展开折子一目十行,看完之后司宴便把折子交给窦玉。
“不是要依旧制吗?来,给诸位卿家看看。依旧例,张大人离任举荐大理寺少卿为中书令,诸位卿家意下如何?”司宴看到折子最后的举荐,心里才松了一口气,往后一步坐到龙椅上。
冯相和蔡首辅再一次对视一眼,他们没有想到司宴会有这么一手,简直不按常理。
才把两党得罪,自己得了好处,不该多多收敛一下,安抚一下两党吗?这个时候又来狠狠打两党一巴掌,不怕得不偿失。
冯相心头一震立刻想到了什么:“陛下要架空内阁!”冯相心底默念,突生惊雷,震了自己一个头晕目眩。
他一直以为这是陛下在收权,想把六部政权收回自己手里。不是的,司宴想要架空内阁。司宴无法直接除掉内阁,便用这种釜底抽薪的法子。
冯相思及此处,便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同意司宴立徐瑾年为中书令。
“陛下,徐大人屡破大案,一心为民,确实是栋梁之才。可是徐大人为官不过几年,资历尚浅,政绩欠佳,难当大任。”先褒后贬,这是冯相惯用的套路,他身居高位也不怕这话会得罪一个四品少卿。
“陛下,徐大人确实才学独绝,是为大才,可是缺少历练,恐不能胜任中书令一职。”蔡首辅也站了出来,难得和冯相站在同一立场上。
“陛下,臣也以为不妥。”见到蔡首辅和冯相逐一表态,群臣也按捺不住,一个接着一个的站了出来,都表示不认同。
“张大人,以为呢?”司晏看着下首不住发抖的张择芳。
“臣......以为。徐大人年轻有为,才学惊艳,破案得力,素有贤名,深的百姓赞颂。可当大任,执掌中书。”张择芳把徐瑾年好一顿夸。
这把徐瑾年夸的都不好意思,捂着嘴轻轻咳嗽几声,有些无奈的皱眉。但是今日他不能说任何话,不能在群臣面前落下任何把柄。
“冯相?蔡首辅?”司晏又把问题抛给冯相和蔡首辅。
“陛下,张择芳是引咎请辞,他的话怎可采信。”冯相直接就攻讦张择芳,这个张择芳可是司晏下旨让他请辞的。
“陛下,中书令执掌六部,乃是一朝重臣,当是能服众者居之。如今群臣反对,陛下如何能让徐瑾年执掌中书。”蔡首辅抬眸,冯相把他想说的话说了,他只能说点别的、
司晏看了一眼魏淳,他的靠山还在。
“若是朕执意让徐瑾年执掌中书,你们要如何?”司晏不疾不徐的开口问道。
“陛下,三思!若是陛下执意如此,臣只能冒死直谏陛下。”冯相俯身叩了下去,表情极为严肃认真,仿佛下一刻真的会直接撞死在朝堂之上一般。
司晏见状不在多说,陷入沉默。这便是两党把持的朝堂,寸步难行。较量之下,势均力敌。今天斩了几部尚书,便是两党最大的让步,要让他们再退一步是万万不可能的。
今日斩了几部尚书,明日他们还能再培养几个出来,他们一点都不在乎,只是花一些心血,多些麻烦而已。而司晏得用尽心血,辛苦月余才能扳倒这些人,若不在今日拿下中书令的位置,明日便又不知生出多少变故。这便是大禹的朝堂,他便是这样的大禹天子!
“陛下!”魏淳感觉到司晏的神色变化,缓缓开口。
“中书令,事关中书,事关六部。事宜重大,一时间也不能立刻确定,不如容后再议。臣有事要奏,请陛下御览。”魏淳拿出自己一直收着的折子,举起看向窦玉。
司晏有些错愕的看着魏淳,魏淳应当知道他今日为何执意提起中书,为何执意与两党当庭对峙。
“好呀!”司晏点头。
现在这种情形,司晏不得不应下魏淳的提议。见到这一幕,冯相和蔡首辅同时松了一口气。
窦玉也忙下来,将魏淳的折子捧上御前。
“陛下,臣是这件案子的主办官,整个案子办下来,深感朝堂之上有失严明,有失法度。臣请旨设立有司衙门,专司监察百官,重振朝纲。以正律法之严明,以净官场之风气,以束百官之言行。”魏淳跪的笔直,脊背挺得坚毅,声音也是铿锵有力,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