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不住了
晚安
第57章
恰巧张家姆妈赶过来了,看着底下跪着的人,心里大概也猜出来了,面上不动声色,给马家姆妈行了一礼:“夫人。”。
马家姆妈见她回来了,神情一缓:“天儿那边……”
“跟前有两三个丫头,不碍事的。”张家姆妈笑道:“四郎君怎么跪在地上?”
马家姆妈冷哼一声:“看见他心里就堵了气,赶紧关到祠堂里跪着去,把承影阁那对婆媳叫过来,问问她们容不容得下这个外室。”
张家姆妈笑着指使丫头道:“另外赶紧拿了椅子给这位女郎坐下,大冷的天,莫要伤了身子。”
不一会儿的功夫,二夫人带着自家儿媳秦悦江过来了,马家姆妈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芷兰,还没等二夫人开口,马家姆妈率先开口道:“想必你们也是听说了的,这位芷兰……你们要是不要?”
芷兰也不说话,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倒是二夫人不痛不痒的瞥了她一眼,对上头的马家姆妈行了个礼:“主母,勾栏瓦肆里出来的,我们自是不要的。”
“你说呢,悦江?”
秦悦江走到芷兰前头,看着她:“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芷兰缓缓抬起头,秦悦江掩嘴笑了笑:“是个好容貌的,我听说你肚子里头有了郎君的孩子?”芷兰呆呆愣愣的点了点头,不大明白这个传言中凶悍的妇人居然这么平和。
“郎君求娶我的时候说过不纳妾的,由此可见,男人说话,断不可信的。你可读过书?”
“只读过三字经千字文,认得字,略懂些诗书。”
“腹有诗书气自华,看你气质不凡,怕是谦虚了的。”
芷兰没言语,秦悦江又道:“几个月的身孕了?”
“两个多月。”
“什么!孽障!放着家里的正头夫人不亲近,竟跑去烟花之所,瞒得真是好,竟还敢使手段算计自家阿弟?”
马家姆妈挑了挑眉,抿了口茶:“这事左右举儿也没有来得及铸下大错,你也不必如此生气,气大伤身。张家姆妈,叫举儿过来,听听这事。”
“留子去母。”二夫人沉思片刻开口道,芷兰表情依旧淡淡的,好像一点都不意外似的。
“这话传出去岂不让人戳了脊梁骨?若是郎君喜欢,留下与我做个伴也未尝不可。”
马家姆妈笑了笑,开口道:“悦江果真是懂事大方,虽说去你家求亲之时,举儿信誓旦旦说今生唯你一人,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我虽是管着一大家,到底举儿也同我不亲近,我却也是为难得紧。你如今能接纳她,也是最好不过了,只是委屈你了。”
“主母这话说得真是羞煞我了,我只想着家和万事兴,哪儿能想的那么多。”
“夫人,二姨娘,四郎君过来了。”张家姆妈带着马文举过来了,马文举还来得及跪地求自家阿娘,马家姆妈率先开了口:“你来了?”
马家姆妈冷眼看着他:“若不是你家小君明事理,今儿个这个芷兰怕是进不了马家的大门的。如今你犯了错就得认罚,这事我已经修书一封同府君言明,他怎么罚你还未可知,如今我罚你跪祠堂你可有意见?”
马文举没吭声,二夫人上前给了他一巴掌:“孽障!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个孽障!你这个外室赎了身,领回去便领回去,不得有什么大动静,惹人耻笑,只是这孩儿得跟在悦江身边,不然就只能去母留子。”
“多谢阿姨成全。”
“你谢我?若是依我所想,这女郎同肚里那个一并除了,若不是悦江,你当真以为我能容她?”
“我也不是为着你,我是为了不让夫人为难,不让府君难堪,不让马家丢人,也为着你以后的官途。”
马文举脸上不大好看,马家姆妈拿帕子摁了摁嘴角:“行了,都回去吧,至于这新姨娘住在哪儿,就是你们看着办吧,缺什么少什么说一声,我叫人去办了。如今才两个多月,怕是没坐稳胎,举儿的第一个孩子,还是得小心为重。”
二夫人自知理薄,也没说什么,带着人走了。
马家姆妈抬头问张家姆妈道:“方才从哪儿找到的马文举?”
“夫人料事如神,就是在小郎君的独怜斋那边,四郎君正在怂恿小郎君出去,下人一下就把人摁下了。”
“痛快,实在是痛快,那马文举平日里没少欺负咱们齐儿,如今总算是揪住他一个错处,看着他左右为难,身陷囹圄,也算出了这一口恶气。”马家姆妈喝了口茶:“今儿个做桌子好菜,热点好酒,叫上轩儿,天儿,齐儿,一起高兴高兴。”
“夫人,这不大好吧,四郎君那边还受罚呢,传出去不大好听吧?”张家姆妈颇有些顾虑。
“这有什么为难的?叫上昃益,权当为他接风洗尘了。”
张家姆妈看着自家夫人欢喜的样子,欲言又止,也没说什么。只是觉得,赵昃益左右也是赵家的倪子,若是同赵家六郎完全一个鼻孔里出气,那先前的努力可不是白费了?
不知怎地,张家姆妈心里总是不放心,总觉得马文齐同赵家六郎没断干净,心里裹着疙瘩,让人难受。
马文齐到自家姆妈院子里的时候,见他们已经落了座了,马文齐走过去:“昃益阿兄也来了?”
赵昃益站起来拱手笑道:“许久不见,文齐长得越发俊朗了,也长高了不少。”
马文齐实在不知道怎么夸他,讷讷的回了句:“你也是。”惹得马家姆妈发笑,马文齐不由得红了耳朵。
马箬天赶紧招呼他俩坐下,打趣道:“你们两个在这儿相互吹捧来了?赶紧坐下吃饭罢。”
马文齐坐在自家姆妈身边,也不言语,埋头吃饭。
“文齐比咱们上次见面的时候还要寡言少语,莫不是许久不见,同我生疏了?”
马文齐淡淡的笑了笑:“我本就不爱说话。”赵昃益也没反驳他,笑了笑,又问马家姆妈道:“听说文轩兄长因着嫂嫂身子沉,不过来了,嫂嫂身子骨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文轩看的重了些,毕竟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
“那我可得好好准备着贺礼了,因着是第一个孩子我也得准备的丰盛些才好。”
马家姆妈笑得合不拢嘴:“你有心了。”
马文齐站起来,对着自家姆妈道:“我吃饱了,您慢慢吃,我就先回去了。”
“文齐可是胃口不大好?我给你诊诊脉,这一时不在意,莫堆出大病出来。”
马文齐摇了摇头:“不劳烦昃益阿兄了,我先回去歇着了。”
“让他去吧,若是夜里饿了,小厨房里备着点心,左右饿不着他。”马家姆妈给他夹了菜:“我吩咐小厨房做的新样式,你尝尝看。”
赵昃益听马家姆妈这样说了,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看着马文齐出去了。
马文齐对赵昃益没什么印象,只记得赵昃延甚是宠他,不过是赵家那个继母生的,性子跳脱,平白给赵家兄长添了不少麻烦,单单这一点,马文齐对他是没什么好感的。
平日见到赵昃益也不过就是点个头问个好,实在是没有别的话可以说的了。今儿个看他欲言又止,颇为关切的眼神,马文齐还以为他同自己关系多好呢。
马文齐裹了裹衣裳,若是赵家阿耶对赵昃益像是对赵家兄长一般好,那就好了。
这几天外头天气说不上来的好,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马文齐坐在院子里晒了一会太阳,昏睡了一会儿,丝毫不晓得外头早就变了天。
马文齐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院子里多了好几个家丁护卫,随口问了句怎么了,谁料想,竟是京城出了状况。
大司马围了京城,就这么死死围着,说是护卫皇城,领了军队,远远的城门外头驻扎了下来,不许人进出,俨然一副围城造反的样子。还暗暗散播了谣言说,官家好男色,想必这几位皇子都是男宠同后宫嫔妃所生。
官家在皇城被困,如今坐吃山空,粮食补不进来,马上就要撑不住了。
马文齐瘫坐在椅子上:“那我阿耶,我外祖一家,还有……”马文齐咬了咬牙,急了一头汗:“这可怎么办?”
“京城外头的将领就不能带了兵去救驾?”马文齐皱着眉头,喃喃道。
“救驾?小郎君这话说的也忒轻松。”
马文齐看向来人,起身道:“昃益阿兄?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我家兄长带个东西。”赵昃益笑了笑:“若是我早来几天,说不定还能带给他,只是如今京城被围的水泄不通,我怕是有心无力啊。”
“你说说,外头的兵士怎地就不能……”
“这征兵都是按了人头来的,一部分去了北边,距京城甚远,怕是赶不过来的。另一部分在大司马这边,你说,外头的兵士怎么救驾?就是你阿耶手上的人,也不足一万,大司马手下那可是七万大军啊!”
马文齐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真的就没有旁的法子了吗?”
“什么法子?大司马自兵败,回京路上暗暗招兵买马,一回来就驻扎在皇城根下,嚣张跋扈。除非大司马死了,不然这事难办。可话又说回来了,七万大军护着,哪儿是那么容易的?”
赵昃益话毕,突然顿住了,马文齐诧异的看着他:“怎么了?”
赵昃益脸色大变,眉头紧皱:“坏了!”马文齐心里暗暗发慌:“到底是怎么了?”
第58章
赵昃益也没说明缘由,只留下一个荷包,说了句,你好好留着,便冲了出去。马文齐看他慌慌张张的,看着桌上的荷包觉得眼熟,这不是赵家兄长随身贴带的那个荷包?如今叫赵昃益带给他,这又是什么意思?莫非是他懂了?
马文齐慌忙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缕青丝,马文齐摸了摸自己贴身带的荷包,里头也装着一缕青丝。
马文齐突然很想哭,赵家兄长给他带这个做什么?他不要了?他怎么能这样?马文齐把荷包捏在手里。他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纸灯笼,梨花,雨夜,寒灯纸上,梨花雨凉,我等风雪又一年。自己会等他的,这说的够清楚了,虽说理解浅薄了些,可浅显易懂,赵家兄长那样聪明的人,怎么就不懂了?这话自家长兄不懂他能理解,可赵家兄长怎么就不懂了?
亏得他方才听到京城有动还担心他,马文齐擦了擦眼泪,他莫不是真的相看了戚家的女郎,相中人家了?
马文齐一边落泪,一边把自己的荷包拽下来,连带着脖子上系的玉一同摘下来,把这些东西扔到放发簪的盒子里,就连头上带的发簪也换成了自己不值的乌银发簪。
马文齐心里堵的厉害,哭哭啼啼的,颇为凄惨。一面因着京城动荡,阿耶同外祖一家不晓得怎么样了,赵昃延又怎么样了?不过赵昃延就是一个进京赶考的书生,想必是没什么事的,可外祖在朝中显赫,反而令人担心。另一方面因着赵昃延送了这荷包,也不晓得他什么意思,心里更堵的慌了。
马文齐蓦然想起方才赵昃益把荷包丢下的时候,面色慌张,什么能让赵昃益如此慌张?家里出事了?可赵家能出什么事?这里虽离京城不远,可从会稽到京城,用最好的马匹,快马加鞭,不眠不休,最快也得一天多,兵士不足,大司马根本就无暇顾及,更何况同赵家干系也不大的,莫非是……
马文齐心里咯噔一下,莫非是赵昃益知道些什么,能让他如此慌张,怕是赵家兄长要出事。
马文齐急忙要出去,刚走到院门口,便迎头遇上了马箬天的陪嫁丫头。马文齐心里正纳闷,那丫头叫人把院门关了,隔着门对他说道:“小郎君,最近京城不太平,您身子骨不大好,需得在屋里静养,夫人的意思是您这阵子就别出去了吧?”
马文齐一听她这意思是要软禁自己,拍了拍门,怒道:“轮得到你在这儿指手画脚?开门,放我出去!”
那丫头没了动静,马文齐撩了袍子狠狠的踹在门上,这一脚使了十成十的劲儿,震的马文齐脚直发麻,可外头一点动静都没有。
马文齐气冲冲的回了屋子,费劲的拿了椅子出来,站在上头,准备从墙头上跳下去。刚露了个头,发现院子周围被围的水泄不通,马文齐不悦的看着他们,愤愤的拍了拍墙头,拔下墙头上的草愤愤的扔过去:“谁让你们站在我院子外头了?给我滚!都给我滚!”
“夫人的意思,还请小郎君莫要为难咱们这些下人。”
马文齐冷笑一声:“夫人的意思?不知道的还以为马府也被叛军占领了,真当独怜斋这个破院子是皇城了,围的水泄不通的。”
下面的人不接话了,马文齐心里觉得他们再怎么样应该也不会伤着他,便爬上墙头,正准备下去的时候,下头的人看着他说道:“夫人交代了,若是您非要出去,那就让我们把您带到禧月阁去。”
马文齐身子一颤,乖乖从墙头上下来,岔岔不平的搬了椅子,回屋去了。
回到屋里,马文齐把外头的橘环叫过来,皱眉问道:“外头的家丁真是夫人安排的?”
橘环低着头,一脸不敢说。
“让你说你就说了便是,在你眼里,我就是犯人了不成,就得在这儿关押的死死的?问一句都不成了?”马文齐甩了甩袖子,坐在椅子上,橘环吓得跪在地上,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夫人不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