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郡主竟是状元恩师[古代架空]——BY:来盏扶头酒

作者:来盏扶头酒  录入:04-18

  毕竟纸包不住火,这样大的案子在街传巷闻中经久不息,顾采蓟又是御林军中人,守在皇上近侧,回府给妹妹绘声绘色描绘事发当场。因此顾采薇对来龙去脉知之甚详。
  她念及这次会试取中的五十名进士,不论是否有真才实学,不论是否参与了考场舞弊。
  因为皇上盛怒一声令下,而一律被革除了功名重回白身,又对徒弟错过这次科考有些逃过一劫的庆幸,果然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柳庭璋自然对其中细节颇感兴趣,顾采薇化身说书人,拿出偶尔给二哥写话本子的劲头,在纸上向徒弟娓娓道来。
  据说是四月初殿试当场出的岔子。那是一个钦天监算出来极吉利的好日子,然而当日,天阴沉沉的,乌云重重压城,寒风时不时刮上一阵,仿佛呼号着说:倒春寒来了。
  皇上年过五旬,身子差了,好容易风寒初愈。为了主持殿试,他硬撑着支离病体,穿着与节气不符的厚厚大氅,大多时间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看着殿中人——主要是五十名新科进士,时不时咳嗽着亲自问询。
  复盘之时,顾采薇很惊讶于舞弊之人胆大包天,竟敢选出一堆草包来皇上面前现眼。
  还是柳庭璋身在事外点得透彻,殿试其实并不是选拔性考试,而是象征性考试,为的是将进士从礼部选拔转化为天子门生,凸显皇恩浩荡,一般只排名不黜落,为进一步授官定品定调子。
  其中最为民众津津乐道的就是前三甲,这三人也是殿试后打马游街的焦点所在。
  殿试本就无规可循,皇上事前又一直称病,柳庭璋猜想,犯事之人应该是心存侥幸,想着皇上要不就不出现,要不就露露面便罢,委托礼部尚书或者新任太子来主持殿试都有可能,那样子就能蒙混过关了。
  然而没成想,务丰帝到底亲自到场了,也许是想着为儿子新朝新官好好把关?
  也许是惦记着行使好选人用人的权力?后来还是身处内宫的柳妃给儿子云王顾珩写信,点明皇上其实有现场择婿配给五公主的意思,大家才恍然大悟。
  当时,务丰帝发现五十名新科进士中,好多个表现极差,前言不搭后语,形容猥琐难言,已是不喜,问的问题一再简化,还有十数人答不上来,明显有猫腻。
  皇上心存疑虑,索性一一检视手边众人会试卷子,令那十来人背诵他们在会试中所做的文章,即使会试和殿试只相隔十日,这些人都背不囫囵、结结巴巴,情理上根本说不通。
  务丰帝本就是强撑着病体来选摘栋梁之材的,看着眼前一殿支支吾吾的歪瓜裂枣,一腔热情被泼了极大的冷水。
  他再瞄瞄陪立一旁的礼部尚书,他是会试主事人,明显抖如筛糠,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
  皇上当庭大怒,发了好大脾气,冷硬的怒吼声连殿外值守的顾采蓟都听着一清二楚。
  接连几道皇令发出,皇上先令顾采蓟等御林军将五十名进士全部羁押,又传唤有司诸臣审理会试案,要求从速从严,一定查出个子丑寅卯来,并叱令负责会试的礼部尚书停职居家待查。
  感受着务丰帝的雷霆之怒,有司不敢怠慢,没日没夜、加班加点勘察。
  这一查不要紧,他们确实查到,会试中存在集体舞弊。多位考中的进士出自大富之家,并无足够学问功底,会试当场竟然是他人替考,做出的文章并非出于己手,自然一被问就露馅。
  然而替考手法实在粗糙,以至于其他考生里,不少聪明人看出了不妥,有的反而帮忙遮掩想要混点好处,有的心态失衡导致殿试表现失常。
  总之这一届新科进士,就没有一个完全无辜、让务丰帝愿意再见一面去判定其才的学子。
  替考之人多是怀才不遇的举人、秀才,这下子跟着被罚,春闱成了大大的笑话,考中的、替考的全军覆没,轻则革名,重则下狱。
  问题来了,会试进场查验何其严苛,皇上一向重视,不断调整优化,已经形成了多道关卡,怎么会让明显并非本人的考生入场呢?
  顺藤摸瓜,礼部尚书跑不了干系,只有他能安插指挥下面层层的官员和老吏共谋作案。
  这样一扯就扯出一大串,礼部上下,几乎在牢狱中全聚。
  眼看就要荣休归老的礼部尚书,一世为官清名毁于一旦,他先是承认自己收受了贿赂,以替考为手段安排富商家子弟中举。
  皇上却不信他这个谨慎一辈子的臣子胆大妄为至此。毕竟礼部尚书在位多年,经手的会试没有十回也有八回,一向稳妥,如何会突发奇想借会试捞钱,严令继续审查。
  在牢中坚持多日后,礼部尚书终于颤颤巍巍供出了撺掇指使之人,竟然是太子亲舅——曹承恩伯。
  原因也简单到可笑,曹承恩伯自认是下一任天子背后之人,即将执掌无上权势,在外面一点都不收敛,自然有人请托朝廷大事,首当其冲的就是官员任免。
  曹国舅才不管什么长远大计,只将脑筋动到了会试上。
  曹家依仗皇后、太子、四公主这三重幌子调动资源,对着礼部尚书使劲,软硬兼施,威逼利诱一样都不少。
  恰好务丰帝开年就生病,数月不理朝政,礼部尚书求告无门,一时判断错了形势,想着新君甚于旧君,终于向太子近亲低了头,他们到底将老臣子拉下了水。
  更过分的是,打着孝敬太子的名头,贿赂收到的大部分银两流到了曹家,礼部尚书空惹一身骚。
  务丰帝看着呈供到自己御案前的调查结论,气到脸黑无言。
  此时已经到了五月中旬,端午刚过不久,空气中还若有若无飘着雄黄的气味,务丰帝只觉气急气闷,硬是颤声吩咐下首听命的臣子继续查下去,将曹家查个明白,就又晕倒在龙椅上。
  皇上倒下了,有司却坚定地一查到底,将曹家的恶行恶状列明十数条,诸如强抢民田民宅、调戏霸占民妻臣女、随口妄议宗亲皇室等等,一一公告于天下,引发朝野上下对曹家的抗议,并且很快剑指太子,也不过寥寥三个月时间,刚到酷暑七月而已。
  其中背地里如何角力,是唾骂曹家的朴素百姓所不可知的,连气怒弹劾曹家的官吏们也只是惊讶于查案同僚的刚直不阿。
  其实,云王顾珩联合云州势力和京城旧故暗暗施压,才是搅动这摊浑水的幕后之手,是他们为有司撑腰,力促详查,才推动曹家罪状浮出水面。
  到了这一步,后续已经没什么悬念,瘦弱太子被曹后逼迫着,终究现于人前,涕泪交加,到皇上殿前为舅家长跪求情,却打动不了见也不肯见自己儿子一面的父皇。
  务丰帝只吩咐内侍给太子传了一句话:“好好想想你姓顾还是姓曹。”
  顾采蓟恰在值守,他在殿前荫蔽处,亲眼看到不远处,如同火烤一般的七月烈日下,太子软倒在地,泣不成声,很快被人扶持回太子内宫。
  顾采蓟夜里回府,在残月的朦胧月色下,借酒装醉向妹妹顾采薇倾吐心事说,当时他不知怎地想起,当年为自己三哥去向请求搜府的堂兄顾珩,听说也是在这同一个地方跪求皇上,比太子跪的时间长多了,一时间心下滋味难言。
  太子出马都无济于事,曾经的三皇子党更是无人出声,京城众人眼睁睁看着曹家被抄家夺爵,曹国舅和他的三个儿子被判斩首示众,其余男丁入狱,女眷罚没掖庭。
  曹后被幽禁起来,任何人都见不到。曹贵人悄然泯灭在后宫,查无此人。
  至于紧邻的中秋大节,是由柳妃出面主持宫宴的,众命妇再不敢如同正月觐见曹后一样私下嚼舌,个个比鹌鹑都乖顺,一口一个“柳妃娘娘”“淑妃娘娘”,说穿了,怕的正是必将崛起的云王。
  也就是诚王太妃带着长媳、幼女一同赴宴,一家子都仪态万千、落落大方,与柳妃言笑晏晏,被众人瞩目。
  四公主被父皇下令和离,回宫当了居士清修,成为皇家第一个出家人。
  借着太子之势张扬威风不到一年的曹家,灰飞烟灭。
  十五岁的太子顿时成为了光杆,连皇上指婚的未婚妻家都流露出悔婚的意思,独自凄惨度过了中秋佳节,此时再没人提及,这位太子是皇后梦日而生,天降吉兆了。
  顾采薇和柳庭璋正是云王顾珩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参与之人。


第90章
  一切要从二皇子顾珩受封云州说起。
  立太子、封云王几乎同步,务丰二十四年秋日,皇上将云州出身的礼部二把手程侍郎派到云州州府,让他督建云王府,等着迎接二子来年正月入住,以全自己一片慈父心意。
  程侍郎临行前,想起幼薇郡主会做云州风味小食,特地前往诚王府辞别,殷勤询问郡主在云州可有故人需要照拂。
  不得不说,程侍郎猜测人心果然精准,这正是他多年为官、摸爬滚打历练出来的本能。
  幼薇郡主沉吟半晌,到底向他吐露说,请他稍加关照息县举人柳庭璋。
  至于两人如何识得,顾采薇没有解释,程侍郎自然不会追问,只是牢牢记住这个人名。
  程侍郎到了当地州府,与曾是官场旧识的府台寒暄过后,三言两语间迅速确认,彼此都是有意于扶持云王以博取从龙之功的主儿,两人自然更加亲热。
  全心全意打造云王府是共同目标,自不必说,程侍郎状似不经意地问起云州最新一届的举人情况。
  府台正为柳庭璋无法报名会试而惋惜,他是真的惜才,尤其是自己一手选的举人头名,想着眼前正是礼部官员,或许能助力一二,便事无巨细将柳庭璋介绍了个清爽。
  程侍郎不怕想多,就怕想得不够。他一听这个举人的情况,姓柳,十七八岁,生父不详,刚好是京城郡主托付之人。
  而郡主的恩师众所周知,是卸任不久的柳祭酒。这不就联系起来了么?
  程侍郎已经脑补了一出柳府的宅斗大戏,他将柳庭璋想成了柳祭酒或者其长子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却完全没想到仿佛不存在的柳府次子。
  也许是柳府不便出面相认,郡主便做了中间人,将此子托付给自己了。
  程侍郎自觉这般推想十分圆满,要不然如何解释,安居京城的幼薇郡主,居然知道边远县城里小门小户的一个举人?
  要不然如何解释,府台大肆称赞柳庭璋无师自通,仿佛自学成才,不像是他继父能培养出来的好读书苗子?
  程侍郎将一切存在心底,面上丝毫不露,在府台安排下,觑机见着了正好上州府来看护信先生房屋的柳庭璋。
  这时候,程侍郎虽然折服于青年人的卓然风采,心底也勾起了爱才之意,更是若有若无在柳庭璋眉间眼角找寻柳老的痕迹。然而对他无法通过会试资格审验还表示爱莫能助。
  但是第二年春闱舞弊事发,程侍郎只觉得自己曾经义正辞严与柳庭璋解释的程序公正、一视同仁等言语,皆成无稽之谈,礼部在京同僚将自己的脸打得啪啪作响。
  为此,他深觉有愧于幼薇郡主的托付。为了弥补,程侍郎郑重将柳庭璋引荐给云王顾珩,不吝溢美之词,就差明说柳庭璋是柳老流落在外的后人了。
  云州府台乐见其成,帮忙敲边鼓,因此还不是官身的柳庭璋,就这样一朝得见龙子凤孙,在众人看来算是一步登天了。
  柳庭璋事先得到过郡主夫子的嘱咐,对云王祛了魅,知道这是与自己同龄的表兄弟,表现得不卑不亢、温润有礼,在顾珩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好印象。
  此时的云王顾珩,已经带着妻子在云州州府安顿下来,他自然不甘心从此屈居于三弟之下。
  待父皇百年后,让他只能偏居一隅,如同隔壁的孟王叔一样。
  不仅对新皇俯首帖耳,还要向狐假虎威的曹家人多加孝敬,顾珩怎么愿意。
  云州府台早就向顾珩投诚了,他自有人马可调用。
  程侍郎算他岳祖父郑国公一派,在云州尽心尽力建造云王府邸、配备仪仗。
  要不是礼部尚书入狱,他急着回京收拾烂摊子,说不定就向皇上请旨在云州留守个三年五载,帮衬云王了。
  顾珩的大本营还是在京城,岳祖父、外祖父都在他离京前,或明或暗地表示了对他夺位的支持。
  目下,唯一的问题在于京城与云州的距离。
  随着父皇身子病势反复,京城风云恨不得一天三变。顾珩远在云州,即使不顾父皇猜忌去调用驿站,一路快马加鞭地传送信息,单程也需十一二日,时效性实在不足。
  像是程侍郎回京,文官体弱,即使心急如焚,路上都用了半月有余。
  郑国公和柳老都愿听从顾珩安排,为他在京城谋划,这是顾珩最大的依仗。
  不过要是缺了他的亲令,两个老人家颇有些谁也不服谁的意味。虽说都是聪明人物,然而各行其是反而容易误事。
  柳庭璋的出现,正当其时。
  因为程侍郎和云州府台的双重保荐,顾珩又隐约觉得柳庭璋亲切,与他交谈分外放松,便在短短时日内多次召见此人。
  四月初,京城殿试出了纰漏,皇上震怒要求严查。顾采薇突然敏锐地意识到,这是顾珩的机会,也是柳庭璋的机会,要是运筹得好,顾珩能翻盘夺位,柳庭璋能得到顾珩信重。
  师徒两人特别之处,就是能够在京城和云州之间即时相连,确保信息通畅。
  因此顾采薇提出想法,柳庭璋润色说辞,师徒商议一番后,柳庭璋便在觐见云王时,请求摒退左右,有秘事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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