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颜让下人退下后,拉着他的手往梅林走去,大雪初融,到处都是银装素裹,脚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轻响,温殊还有些难受,病不是那么容易好的,更何况是积攒已久的旧病
好在温殊忍住了,温颜这时出声,温殊竖起耳朵细细的听着
“我同你殷伯父是真的,束束,为娘这次没有骗你。”
“那…那娘亲可还恨着殷伯父?”温殊轻声道
“恨,怎能不恨,初见他时,他是那般美好,我从未见过如此光风霁月之人,同他一比,周围的孩子瞬间变得粗鄙不堪,再也瞧不上眼;年少时,我总是小心翼翼的跟在他后面,一步一个脚印的跟着,也不奢求他能停下步伐来等我,只是渴望…渴望着离心中明月更近一点”温颜抬头看了看天,缅怀道
“后来,他家中人跟了出来,我同往常一样,想要偷偷跟着他,却被侍卫当做小贼,掐着脖子立在半空,这是他开口制止了,伸出一双白皙如玉的手扶起了我,他停下来等我了…后来,我们熟悉了起来,逐渐亲昵,他也常来寻我,白虎也是当时他赠予我的”温颜怀念道
“我们私定终身,偷偷私会,他却弃我而去,我怎能不恨;生下束束,被父母责备,被村中人辱骂,怎能不恨;当年饥荒,孤立无援,怎能不恨;束束你前往北荒,娘亲却无能为力,怎能不恨,可束束你回来后,娘亲心软了,娘亲不想再让你过上颠沛流离的生活了,娘亲想让你好好的”温颜忍不住抬手摸了摸温殊瘦削的脸,轻声道
“娘亲不想恨了,他能护你周全,那娘亲便不恨他了”
温殊心里涩涩然有些涨的发疼,低下头笑
“回房吧,娘亲”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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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问月卿去哪儿了?”殷琉钺饶有兴趣的抬头
“嗯,伯父,我想亲自见面同他说”温殊坐在书房的软座上,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我总是回避也是不好的”
“等他回来同他说不也是一样?”殷琉钺合上信封,放在烛火上烧毁,火烛时明时暗的映着殷琉钺清俊的侧脸
“不一样的,咳咳,不一样的,下次再见,时间不定…我…”温殊张了张嘴,忍不住赧然
“你这孩子,他去了兖州,时间不定,我原是想带你回通州养病的,恰好我的几个老友也在,正好叙叙旧,观你神色,你可是不愿?”殷琉钺叹气
“伯父好意温殊心领了,不过,温殊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所以……”
“我知道了,但你病还尚未好全,兖州如今比京城更是暗潮汹涌,你若去了,月卿那小子指不定会赶回来骂我”殷琉钺点点头
“这……”温殊尴尬
“哈哈,你也不用如此担心,我带你去便是,否则你不安心养病,偷偷跑了怎么办?兖州是我族中所在,势力盘根错节,倒也不必担心咱们的安慰,”殷琉钺笑道
“正好此次回去,带颜儿入族谱”
温殊低头清浅的笑
殷琉钺看了看温殊与他并不相像的面容,满是柔和,这张脸更像温颜一点,只有一对薄唇,随了他
“手腕上的药膏是月卿从他师父哪儿拿来的,有奇效,可治断骨生筋,除此之外还有生肌膏,壮骨膏,内服外敷的药膏数十种,都是于你有用处的,看来月卿是把他师父的药室搬空了,殊儿,记得晚上睡下时唤下人涂上,这些药价值连城,有的还有价无市,别浪费了月卿一片心意”殷琉钺道
“温殊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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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下章开启新地图
兖州之行】
第16章 暴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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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就要到了,殊儿,已经看见城门了”殷琉钺撩起门帘进来,拍了拍身上的雪花,笑道
“伯父…可有温烁景的消息?”温殊给他递了杯热茶,低声问
“……不曾,我的人昨天回信说他一月前入了城内,随后便不见了踪迹”殷琉钺摇头,皱了皱眉
“可曾是遭遇不测?”温殊闻言忍不住颦眉道
“未必,月卿向来做事有分寸,我等不必担忧,等入了祖宅后再派人寻他也不迟”殷琉钺抚了一把温殊有些光滑的头发
温殊点点头,这几日各种补汤药膳,内服外用涂抹下去倒显得温殊面容愈发红润了起来
“你母亲还得再等几日,我已吩咐家中护卫暗地里走另外道路前往兖州了,想必还差几日,兖州乃景王封地,入城以后切忌谨言慎行,莫要说错了什么话入了景王的耳朵”殷琉钺严肃道
温殊点点头,对那位缠绵病榻的景王不由生出了几分好奇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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兖州
王城
花白胡子的太医颤巍巍的跪倒在地,豆大般的汗珠从额头上滴了下来
“关太医,我儿这病可能治?”
轻纱后面的榻上躺着一位极其妩媚的女子,一手满意的观察自己涂满寇丹的手指甲,一边轻飘飘的问道
太医惶恐的拱手道“王上之病乃先天之疾,微臣…微臣…已尽全力医治,可…可”
“言下之意便是你治不好了?”女子顿了顿,从软榻上起身,扶住旁边的侍女的手臂站起来,轻纱被掀开,露出里面女子极为貌美的容颜,她肤若凝脂,眉眼含春,身材丰盈透出一股成熟,观面容完全不及三十余岁,可谓保养的甚佳。
“这…”关太医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无趣,甚是无趣,怎的这般不经吓,来人,拖出去吧!”景王后瞥了一眼,不屑道
很快,关太医被拖下去,不一会儿殿外传来沉闷的响声以及凄厉的惨叫声,景王后神情怡然的听着,大殿里的宫仆战战兢兢,唯恐说错一句话,殿内鸦雀无声……
不一会儿,下面太监来信,已经死了。
着人清扫殿外的污渍后,又是一片干净如初,景王后舒展了一下身子,妙曼的身躯显得丰盈动人,她点了点娇嫩的红唇,欢喜道“今晚点那个小东西的牌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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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按您的吩咐已经办妥了,王上”暗卫从房檐上跳下来,沉声道
“咳咳咳咳咳,哦?那解白衣可是寻得踪迹了?”闻人翎从暗处走出来,苍白着一张脸问道
“三日前有探子在城内一家酒楼见过他,我们的探子在外面一直盯着…可昨天晚上一看,屋内早已不见踪迹了…”
闻人翎疲倦的摆摆手“料他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来,徐拓那边准备的如何?”
“徐大人说已全部安排妥当了”
“嗯”闻人翎咳了咳,说着摆摆手
门外太监低声道“王上,王妃过来请安了”
闻人翎看了一眼暗卫,等暗卫翻身藏好后
“宣”
“是”
大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副柔弱的身影晃晃悠悠的跑了进来,头上的金步摇被甩的叮当作响,她穿着浅红色的宫装,脸上画着精细的妆容,额角的花钿在幽暗的大殿里依旧显得粼粼耀眼
“闻人翎,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嫁于你三年,对你尽心尽力,我自认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可你为何对我的母族下手!”景王妃质问道,眉眼间尽是哀伤与嘲讽
“阿莹,你父亲贪脏枉法,这已是事实,众官都看在眼里了,你要本王如何包庇他?难道要寒了百官的心吗?”闻人翎揉了揉额角,温和的对着女子道
“你还想骗我?若不是王后偷偷将我哥哥捉去给她当面首,却最终受尽屈辱后被折断手脚丢进乱葬岗,尸骨无存,父亲走投无路最后找到我,我竟还不知道有此等秘辛!
闻人翎,你可真是骗我骗得好苦哇!现在你还要将我父亲斩首示众,为了那个妖后,你可真是做什么都心甘情愿!”景王妃何莹捂住胸口艰难的喘息,闻人翎默不作声
“你我夫妻三年,同床共枕,我对你知无不言,无微不至,到头来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哈哈哈哈哈,真的是瞎了狗眼才看上你的!”
“阿莹,你越矩了,再说下去可莫要休怪我无情了”闻人翎眯了眯眼,语气骤然森冷
“怎么?想要废掉我吗?我求之不得呢闻人翎,你真叫人恶心至极,今日你若不叫人杀了我,总有一天我会来取你项上人头,为父报仇!”何莹怒目道,容颜苍白
闻人翎彻底扯去伪装,他站起身来,一把钳制住何莹纤细的手腕,稍一用力,一阵清脆的骨折声响起,闻人翎揪住她的领口,逼近她的面庞,看着她眸中闪过一丝恐慌与惊惧,不由得笑了
另一只手缓缓抚摸着她的脸,低柔道“你可想知道你犯了什么忌讳吗?阿莹”
何莹痛到无法呼吸,妆容一塌糊涂,冷汗顺着额角划过,被闻人翎轻轻擦去,他的声音如同附骨之蛆,缓缓的在她耳边吐着蛇信子,耳根止不住的泛起一层疙瘩,一滴滴冷汗划下
“你总是这般不懂得讨好母后,叫我怎么说你呢?唉~”
“此等妖后,枉论纲纪,不知礼义廉耻,果真是个青楼妓子,下三路的货色”何莹看了一眼神色愈发森冷的闻人翎,轻快的笑出声
景王后最值得令人诟病的一点,那边是她原来只是京都青楼的一名清倌,说是清倌,可也是年龄未到,老鸨还留着她的初夜,只不过后来走了大运把上了微服私访的皇帝,被领进宫后封了贵人,后来又得偿所愿的生下皇子,此子便是闻人翎
可惜皇帝早就忘了她姓甚名谁,加之闻人翎生来体弱多病,实属不是储君人选,皇帝便生出遗弃的心思,有远见的景王后带着闻人翎提前来到封地,坐山为王,当然也不失一种想要谋权篡位的心思罢了
“怎么?踩中你的痛点了?”何莹笑道,另一只手轻轻攥紧手中的簪子
“呵?怎么会呢阿莹,母后只不过是贪玩了点,怎像你说的如此?”闻人翎一把掐住何莹的脖子,高高举起,力气大的仿佛不像重病之人
何莹伸出手拿着簪子猛地扎向闻人翎,却被他另一只手攥着
“咔嚓”一声,另一只手腕也被轻易折断了,发簪掉在了地上
“嗬…嗬…!”何莹脸色由红转变为紫,在空中无力的伸腿,翻着白眼
“阿莹,你怎么就不听话呢?不听话的王妃可不是好王妃,你只需要乖乖坐在那个位置上当个傀儡就好了,可你为什么偏偏不听呢?!!”闻人翎温柔的质问,眼神却是彻骨的寒冷
等到何莹再也发不出声音,脸色转白时,闻人翎一把将她扔开,也不看墙角的人是否还有生息
大殿打开,门外的太监领着两个侍卫走进来
闻人翎取过手帕轻轻擦拭着双手,周围寂静一片,等他擦好后闻人翎这才神情悠闲的开口
“王妃倦了,送她下去吧,这几日不必让她出门了”
领头的太监低声回到“是”
这才转头吩咐侍卫去拖她的身体
侍卫刚刚伸手,却突然愣住,不由得看向太监,低声询问
太监皱了皱眉,一只手放在何莹的脖颈上,面色古井无波
“王上,王妃好像“永久”的睡过去了,不会再醒了”太监快步走到闻人翎身前,跪下道
“这样啊!那可能怪本王太过用力了,王妃也着实经不起折腾,呵呵,那便把王妃送到她该去的地方,我听说她近几日极为思念她哥哥?”闻人翎轻咳了几声,柔和的眉眼下是阴厉的疯狂
太监神情一凛,低头称是
临走之前闻人翎懒洋洋的声音从殿内穿出“对对,记得和牢里的何大人报一声喜,叫他别担心…”
太监闻言,侧头看了一眼了无声息的何莹,眼神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情,像极了怜悯又像极了嘲讽,他轻叹了一口气,道“送去乱葬岗,手脚干净点,别办错了事儿”
两位侍卫对视了一眼,低声道“是”
等人走后,太监轻手轻脚的走回住处,看了一眼四周,确定没有外人,才拿出一张小纸条快速书写后揣进兜里,正要出去时一把刀顶在了他的背后,阴沉的声音从背后穿出
“拿出来”
太监一愣,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他僵硬的抬手将纸条伸向后面,背后那人拿到后毫不留情的一把刀捅了个对穿
太监谦卑谄媚的笑容凝固在稍显稚嫩的脸上,透出了一股子疑惑,鲜血顺着身体源源不断的涌出
黑衣人拿到纸条后抬脚翻了出去,临走前低声道“怪你跟错了主子”
太监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却渐渐失神,瞳孔大睁的看向远方
风……在响,像是呜咽又像是唳叫
等一个时辰后,来院内寻东西的宫婢突然发现死去多时的小少年,一声凄厉的尖叫穿出……
“啊啊啊啊…!!”
……
闻人翎接过暗卫手里的纸条,看完后轻声哼笑
“多么温馨的一家人啊,看来是我错怪了小德子了,下次杀之前先看完纸条再杀,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太监可不多得,着实可惜了,拿些银两给那家人送去,也算积善行德了”说完苍白的指尖夹住那张小纸条,递向烛火
暗卫低头称是
在即将焚化殆尽的纸条间,分明写着“宫内一切甚好,勿忧,王上人很好,赏赐东西多,明日拆人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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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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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宫内的眼线被除去一位”明鹿翻窗进来,低头跪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