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遥鼓掌:“厉害!”
他就说嘛,故事一定是编的。就算是中原人,哪有十根筷子都掰不断的道理?
他少说也能掰断二十根。
这件事激起了容珹的好胜心,他想方设法地展现一些自己的能力给叶遥看。比如在墙上飞檐走壁的轻功,比如高等乾元对其他乾元的信香压制。
当然在动手压制其他乾元之前,他给叶遥买了最好的信香抑制贴,能最大化地阻隔坤泽腺体的感官,让快进入雨露期的叶遥闻不到乾元的信香味。
叶遥每次都十分配合地夸奖:“真棒,你真厉害!”
每当这个时候,容珹都特别有成就感。
他也喜欢逗叶遥玩。五皇子的身份在京城里素有纨绔的名声,借着这个人设,他特意找进京的西域人学了变戏法。目的一是加深兄弟们对他废物的印象,二是变戏法给叶遥看。
学成之后的某一天,前期万事俱备之后,他极其认真地对叶遥说:“我学会了变戏法,给你变一下看看?”
叶遥兴致勃勃:“好!”
容珹的手法显然是认真练过的,令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他把一块手帕变没,又凭空变了出来。叶遥目不转睛地看着。容珹朝叶遥要了一个坏掉的小风车,拿在手里,手腕一转,变出一个装八珍糕的精致小盒,笑眯眯地递给他,“送你的。”
叶遥惊呼一声。他捂住嘴,满眼亮晶晶地看着容珹。他很喜欢吃京城第一大酒楼的八珍糕,那里的八珍糕又小又贵,但架不住味道好,每天早上就会售空,于是特别难买。
容珹曾经说过,只要叶遥想要,随时可以使唤他的人去买。叶遥却摇头说:“你的人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别让他们买这些了。”
容珹叹息:“好。”
叶遥虽然单纯却不傻。两人做朋友久了,叶遥自然会看见容珹的下属行色匆匆地来找容珹,每当这个时候,容珹就会暂时离开一小会。叶遥知道,“虞三公子”定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悠闲。
但两人说好,交朋友的前提是不谈政事。所以两人心照不宣,谁也不会多说。叶遥明白容珹的人还有公务在身,就不让容珹的人给他排队买八珍糕了。
叶遥兴高采烈地打算接过装八珍糕的小盒。盒子送到叶遥手上之前,容珹迅速两手合拢,盒子又在他手上消失了。叶遥的笑容肉眼可见地逐渐消失:“我的八珍糕呢!”
容珹憋笑:“别急别急。”
他再向空中一摸,掌间忽然托着个崭新的盒子,装的是珍宝阁新出的限量版北疆风情花钗。叶遥很喜欢北疆的装饰,所以他手上的东西,堪称叶遥最想要的礼物之一。
乍惊乍喜之后,叶遥感动得无以复加:“你真好!”
他从容珹手上接过盒子,容珹这次没有再作弄他,任由他顺利地将盒子拿走。叶遥满怀期待地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块热乎的八珍糕。
叶遥:……
笑容再度消失。
他脸颊气得红红的,扁着嘴,缓缓抬头望向容珹,眼神里充满了无声的控诉。虽然八珍糕也很好,但是……他明明可以拥有北疆风格的花钗,却变成了一块八珍糕!
容珹笑了出来。
面对叶遥更加剧烈的眼神控诉,他举手投降:“礼物在这。”
他郑重地变出来一盒精致的钗子,是他前些日子易容去买的,把珍宝阁的新品包了个圆。叶遥喜出望外,原地蹦了起来。他拆掉头上原来的银钗,又选出一根最漂亮的新钗子戴在头上:“好看吗?”
“好看!”
容珹十分配合,在他眼里,叶遥天下第一好看。
叶遥戴上新钗子特别开心,临时起意想去看戏。两人打算前往京中一处新开的瓦舍,但容珹是第一次去那里,叶遥又不是中原人,不熟悉京中的道路,差点带着容珹走岔路。
容珹领着叶遥跑到瓦舍的时候,戏已经开演了。他们去晚了没有座位,只能在门口附近站着看。戏台上正在演的是朝廷兵马三战匈奴人,说的是本朝武将过去的风光。
曾经北疆并没有那么混乱,更不至于连年被匈奴侵扰。只是近几代皇帝温和怯战,国内又不太平,才养肥了匈奴的野心。这个理由大家都知道,却没人敢公然诉之于口。
容珹一边看戏,一边低声给叶遥解释戏台上的角色。叶遥在北疆长大,对这些故事耳熟能详,容珹一说他就懂了。两人一边看戏,一边小声聊得开心。
没想到戏台上锣鼓喧天的时候,他们身边的墙壁忽然不明显地往里面倾斜了一些。这瓦舍所在的房子是新盖的,估计是急着开张,仓促之间没有建好。戏台上声音越大,墙壁倾斜的角度越大。
叶遥率先发现异样。他飞身跃起,一脚挡住即将向众人倒来的砖墙:“离墙近的都往右边走,从前门出去!”
容珹看着身在空中的叶遥,目瞪口呆。
他指挥身旁的百姓疏散,身在废墟之中,却没有被伤到半分。一方面是他自己有功夫,另一方面是叶遥顺便抽出头上的束带,替他卷开了那些宛如风雨的碎砖。
百姓们平安无事,惊慌失措地逃离瓦舍,砖墙最后剩下的部分也终于“咚”地一声砸到了地上。叶遥踢开脚边大块的砖石,趁乱拉着容珹离开:“快跑!”
两人落荒而逃。
叶遥跑出几里地停了下来,摸摸心口,心有余悸。他娘跟他说过,到了中原,千万别让人发现他会武功。可是刚才为了救人,他根本没想那么多。
容珹以为他吓到或者累到了,握着叶遥的手轻拍安抚。叶遥望着容珹,局促开口:“刚才的事……你别说出去。”
他生来在武学上有天赋,可惜性格太过率真,不爱搞人情世故,不是统领山寨的料子。他娘不愿意让他违背天性去总揽寨中事务,只愿他每天快快乐乐的。但叶遥也没闲着,他跟很多师父学了武功,从小就跟着小姨四处打架,长大之后更是带人打架,甚至抢劫匈奴。
但是来中原之前,他娘嘱咐他,千万别暴露他会武功的事情。他娘说了,以他爹为代表的中原人心眼多。如果知道他有这样的本事,很可能会骗他,到时候他说不定还傻乎乎地给对方数钱。
“好。”容珹看着叶遥,严肃点头,“我不说。另外会武功的事情,你也别让第三个人知道。”
他和叶遥的母亲同样明白其中的危险。
本朝缺乏良将,叶遥拥有这等功夫的消息一旦泄露出去,无疑会成为各个皇子争相拉拢的对象。尤其叶遥还是坤泽,雨露期受乾元影响极大,更容易被人利用。
甚至他的理解还要比叶遥母亲更多些,这个世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果他没有在小时候表现出过于聪慧的天赋,威胁到太子的地位,也不至于在母妃失势时连同弟弟被人偷走,流落北疆。
叶遥握着自己的小手低头:“嗯嗯。”他的一双手交握起来,小拳包也就一点点大。
容珹觉得这样的叶遥特别可爱。如果不是认识叶遥,他根本不会想到小小的手脚能爆发出那样大的力气。前几天他和叶遥在护城河边玩水,叶遥脱了鞋袜踩水,小巧的足弓弯弯的,像溪上的小船。
他问:“武功的事情,你没有再告诉别人吧?”
叶遥说:“没啦,除了耶律大叔还有我小姨他们,就没人知道了。”
容珹听见叶遥没说叶东林,就知道叶遥和叶家的关系其实并没那么亲,这让他更担心了。他召来侍卫低语,侍卫应声告退。叶遥从他们的谈话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局促地眨眨眼睛。
容珹揉揉他的头:“我让他找人冒充你。”
叶遥:!!!
他低下头不玩手了。容珹的手热乎乎的,叶遥的心也忽然像泡在温水里一样,变得暖呼呼的。
那天去看戏的百姓中,果然流传起一位功夫高超的公子英勇救人的故事,许多人都好奇这位公子究竟是谁。后来那位公子再次出现,原来是随着北疆商队一起回中原的镖师。
该人性格冷酷,神龙见首不见尾,且不多时就随着商队离开,让想招揽的人断了主意。
至于相貌么,容珹表示他的手下易容功夫也很好。只要画得跟叶遥有几分相似,就能瞒过不少人的眼睛。他们那天站得靠门,跑得又快,基本没人看清叶遥的相貌。
这件事之后,叶遥好几天没有出来见容珹。
一方面是容珹派来假扮他的人正在外面,另一方面是他和容珹的关系变得稍稍有些微妙,从一起玩的好朋友,变成了保守共同秘密的好朋友,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容珹。
对他来说,这就相当于在北疆一起挨过打一起扛过枪的铁好朋友了。
可是那么铁的好朋友,会主动伸手揉他的头吗?而且容珹摸他的头的时候,他会觉得全身暖呼呼的,就连腺体也暖呼呼的?
他坐在书桌前咬着笔发呆,叶逢之过来邀他出去跑马。
自从杀鹰的事情之后,叶逢之和叶遥的关系有所缓和,基本处于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这次京中官员家的子弟想要小聚,叶家收到了两张请帖。
叶逢之将一张帖子拍到叶遥桌上,语气硬邦邦的:“爹让你跟我去,你爱去不去。”
他没想到叶遥会一口答应:“去。”
“到那边之后,我不会带你玩的。”叶逢之还想挣扎,“我们各玩各的。”
现在他不嫌叶遥性子野了,改嫌叶遥幼稚,整天就知道玩。
“我用不着你,北疆人只要会走路就会骑马。”叶遥斜瞥弟弟一眼。他正闷得发慌,否则叶逢之邀请他,他是不会去的。
叶逢之:“一言为定。”
到了马场,叶遥果然是人群中最闪亮的那颗星,马鞭一甩,又美又飒,十分帅气地御风而行。
京城中的坤泽大部分性格温顺,顾忌面子和文雅的形象,不爱下场赛马,大多坐在一旁观看。叶遥和他们格格不入,也聊不到一起。
他混进不少中庸和乾元的比赛中,率先骑马越过终点,拿了个第一名。
叶逢之刚才没下场,现在起了兴致要和叶遥比。叶遥说:“不是各玩各的吗?”接着小声嘀咕道:“小心我一脚踹你二里地哦。”最后驭马离开。
叶逢之:……
他之前没发现,这个便宜哥哥性格还挺辣。
两人背后,一双小狐狸似的眼睛正盯着他们。容珹心里的醋都快冒出泡泡了。
叶遥好几天没有答应跟容珹出去,容珹暗觉不妙。心想是不是因为他知道了叶遥的秘密,叶遥怕他说出去,也怕再透露出更多的秘密给他,所以不愿和他有更多的交集。
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叶遥不像是这样的人,因此一直十分耐心地等叶遥。直到听人汇报说,叶遥和叶逢之去了马场,容珹终于按捺不住了。
难道叶遥宁愿和叶逢之出去,也不愿意和他?
叶遥之前提过叶逢之指着孔雀教他叫山鸡的事情,容珹对叶逢之的印象不太好。
得知消息之后,他怕叶遥被欺负,火速从废纸堆里翻出请帖,以虞三公子的身份赶到马场,却看到叶遥和叶逢之站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站在暗处的容珹脸黑了。
直到叶遥骄傲地一撇头,自行骑马走了,容珹的脸色才恢复正常。
容珹要了一匹白马,翻身上马去追叶遥。
叶遥听见马蹄声,远远在马上转身回首,大辫子一甩,欣喜招呼道:“你也来啦!”好几天不见,再次看见容珹,他非常非常高兴。
容珹:“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走。”
他加快速度与叶遥的马并驾齐驱,牵过叶遥的缰绳,带着两匹马往草场深处去了。
叶遥觉得容珹这样同时驾驭两匹马很好玩,拽着缰绳打算自己试试。容珹见叶遥这样,以为对方不愿跟自己走,心里更酸了。他说:“你宁可和叶逢之一起出门,也不愿意和我?”
叶遥侧过耳朵:“啊?”
风太大,他只听清了前半句,以为容珹问他为什么和叶逢之一起在马场。他带着点撒娇的语气讨好地说:“这几天太无聊了,他请我出门,我就出来了。”
容珹心里更加不平衡了。
叶逢之请得动叶遥,他就请不动?
容珹试探:“今天来马场开心吗?”
叶遥听清了:“开心!”
赛马拿第一名开心,见到容珹也开心。他大声说:“早知道你也会来,我就……”
容珹忍无可忍。
这么开心,看来是有他没他都行了。难道早知他会来,叶遥就不来了?
他突然勒了马,飞身下马,把叶遥从飞驰的马背抱到草坪上。叶遥怕他摔倒,下意识拉了他一把,结果两人滚到草坪上。容珹把叶遥按进怀里保护,叶遥趴在容珹的胸膛上。
这点冲击力对乾元来说不算什么。
容珹捏捏叶遥的耳朵:“我们还是好朋友吗?”
“是啊!”
“那你躲着我。”竟有几分含嗔带怨的味道。
“我没有!”叶遥举手对天发誓,像猫似的用下颌蹭了蹭容珹,露出两颗小虎牙,“见到你特别开心,比赛马拿了第一名还开心!”
容珹:……
他奇迹般地好了,恢复正常了,什么酸气也没有了。
他抱着叶遥,把对方的头往怀里按了按。
叶遥安安静静地趴了一小会,忽然探出头问:“你又喝酒了?”
容城摇头:“没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