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珹笑道:“是不能太心急。”
容玙给两人各倒了杯酒,自己抿了一口。
他忽然问:“兄长,你想娶叶遥么?听探子说,他的雨露期快到了吧。”
虞家在北疆的人脉不多,叶遥的父母知道土匪的身份敏感,因此把叶遥的身份捂得严严实实的。因此容玙现在还没查出叶遥在北疆的背景,只知道他是叶东林和北疆坤泽的私生子,到中原是为了度过雨露期。
叶遥相貌中的精致随了父亲,高鼻深目的俊朗随了母亲,算得上标志的异域美人。虽然叶遥的性格长相和中原的审美不太一样,但只要兄长喜欢,就无所谓。
只是叶东林老谋深算,定然不会把自己的儿子嫁给政敌,除非让父皇赐婚。但父皇向来多心,兄长提出赐婚的话,相当于把太子党和九皇子党绑在了一起,父皇肯定会多想,对他们的大业不利。
容珹简短地道:“想。等你坐上那个位置,叶东林不会造成任何阻碍。”
那就是等他登基之后赐婚了。容玙的笑容真诚了许多。他问:“那叶遥的雨露期怎么办?”
容珹道:“我让太医院的人做了最好的抑制贴,防水防乾元信香,且能延缓坤泽的雨露期。”他浅浅地喝了口酒,眼里放射出那种猛兽盯住猎物的精光,又像狼又像狐狸。
第7章
叶遥不知道自己的雨露期被人为延缓这件事,他只高兴他的雨露期还没到,亲爹暂时还管不着他。
天气渐渐热了,叶遥穿着薄纱趴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边吃葡萄边看书。中原的葡萄个大籽多,他不喜欢吃籽,也不喜欢吃葡萄皮,于是把拆下来的葡萄皮和籽放到旁边的碟子里。
容珹忙完了,走过来问他在看什么。
叶遥说:“孔雀东南飞。”
容珹的中原文化教得不错,他已经能看懂不少小故事了。这个故事是乐府诗改编的,他刚看了个开头。
叶遥一指旁边的碟子,抬起头向容珹讨好地笑笑:“能不能帮我剥皮去籽呀?”
容珹挑眉:“叫哥哥。”
他走近躺椅,在叶遥身边的石凳上坐下,目光在叶遥身上逡巡。隔着薄纱看见蜜桃似的形状,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不知怎么就拿起了葡萄,吃了一个泄愤。
院里弥漫着浓郁的酒味信香。
容珹没在院子里留人侍奉。一方面是容珹在书房里写的东西太过机密,另一方面是叶遥这样在躺椅里趴着,出于某种独占欲,容珹不爱让旁人看见,就算是没有信香的中庸也不行。
在抑制贴的作用下依然闻到淡淡的酒味,叶遥不乐意了:“你偷偷在书房里喝酒就算了,还不给我剥皮去籽,还吃我的葡萄。”他跟容珹抢葡萄盘子,容珹端走盘子逗他:“叫哥哥就给你剥皮去籽,不仅这一盘,还有下一盘。我那里有西域来的葡萄,是绿色的,味道很好,你尝了肯定喜欢。”
叶遥泄气。
他想了想,终于敌不过葡萄的诱惑,小小声叫了句哥哥,然后自己在心里答应:“哎!”
自己叫自己答应,也不算亏。
容珹凑近叶遥的脸蛋,啵唧一声亲了一口。叶遥惊讶翻身,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他。容珹奸计得逞,眼睛笑成了咪咪眼:“哎,好阿遥。”
这句话似乎安抚了叶遥的哪根神经,他又趴了回去,敷衍道:“嗯嗯。”
叶遥摸摸脸,小时候他小姨也是这样亲他的。他那时候性子野,死活不让亲,小姨偶尔亲到,弄得他一脸口水,就好阿遥好阿遥地哄他。他闻闻自己的手,容珹的吻没有口水味,只有淡淡的酒香。
容珹:???
他立刻反应过来,眼睛气眯了:“别人也这样对过你?”
叶遥:“嗯。”
容珹逼问:“谁?”
叶遥太单纯了,他怕叶遥在北疆被人欺负。
“我小姨。”
容珹:……
他长出一口气,刚才的旖旎情绪被叶遥这么一打岔,都快荡然无存了。他存心作弄叶遥,眼疾手快地端走叶遥面前的葡萄盘子:“不给你剥葡萄皮了,葡萄也没收!”
两个人在一起相处久了,果然会越来越像,容珹现在就觉得自己和叶遥单纯率性得如出一辙。
叶遥从躺椅上跳起来,直呼其名:“喂!虞星澜,你不是好人!”他气呼呼的:“还我葡萄!”
他太喜欢中原的水果了,北疆的葡萄可没有中原的好吃。
守在外面的侍卫听见叶公子直呼主子名讳,大气也不敢出。他们互相安慰,主子对叶公子很宠,容忍度很高,一定不会生气的。
容珹把葡萄盘子带进书房,“咔”的一声关上了门。
门没关紧,又自动弹开了一点。叶遥盯着敞开的门缝,用脚在地上画圈,没有进去。他后悔在容珹面前提小姨了,每次把容珹和其他人相提并论,容珹都不高兴。
他也不是故意的嘛,谁让容珹突然用口水糊他。
没过一会儿,书房的门悄悄打开。容珹端着两个盘子出来,一盘是剥了皮去了籽的紫葡萄,另一盘则是西域的绿葡萄。
叶遥:!!!
容珹问:“喜不喜欢?我是不是言而有信,是不是好人?”
叶遥连连点头:“是是是!”
他又高兴了,请容珹和他一起趴在榻上边看书边吃葡萄,慷慨地用葡萄投喂容珹。容珹看着递到眼前的指尖,眸色微暗,喉结滚动。
他就着那只修长的手吃了葡萄,趁叶遥看书时偏头看着叶遥,眼里全是名为喜欢的情感。
叶遥忽然和他对视。
“我以为这是你剥过皮的。”叶遥嘴里嚼着绿葡萄,含含糊糊地说,“没想到它的葡萄皮也很好吃,也没有籽,根本不需要剥皮去籽。你白饶了我叫你一声哥哥,大骗子!”
容珹:“噗!”
终于逗到了叶遥,他嘴角扬起。叶遥无可奈何地吃着葡萄,容珹憋笑憋得肚子直疼。
叶遥咽下葡萄,也不生气,勉为其难地道:“算了,看在你才十九,是个弟弟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容珹:……
看来这年龄问题是过不去了。
容玙和容珹逐步完善对待北疆的计划,并开始实行。京城和北疆的风云再次搅动,太子越来越倒霉,叶遥的爹和弟弟也随之倒霉了起来。叶遥的小姨再次千里迢迢地派人给叶遥送信,说朝廷的兵马要招安他们寨子。她觉得对方挺靠谱,就答应先试试看。
小姨的落款豪气万丈:“反正在哪都是打匈奴杀贪官,跟着他们干又能怎么样!咱们还能吃朝廷的粮饷!另:来招安的人可比你爹靠谱多了,你爹只会一年往这边送几个臭子儿,派的人见了我们跟见瘟神似的。又另:既然咱们变成正规军了,之前的账款得通通洗白,阿遥你赶紧帮忙办了,紧急!”
叶遥烧掉小姨的信件,估计他爹派去送钱的人是太子的人。太子的人大概率属于朝廷的正规兵马,看见山匪,能有好脸色才怪呢。
叶遥来中原这么久了,虽然容珹不跟他谈政事,但架不住他有忠心太子的亲爹和弟弟,平时在家里总能听个几耳朵。他烧掉信件,好奇那些打算招安他们山寨的好心人,到底是谁派来的。
他虽然不知道被招安是好是坏,但小姨在信中表现得很开心。因为小姨高兴,所以他也很感谢那个人。
没过多久,他就在饭桌上听见叶东林唉声叹气。叶遥去添饭的时候,叶逢之问叶东林怎么了,叶东林说什么“九皇子、北疆”,叶遥回来的时候听见了。
他继续吃饭,对九皇子和虞家的好感蹭蹭往上涨,连带着对容珹这个“虞三公子”的好感度也涨了不少。
叶东林唉声叹气:“咱们叶家这么大,怎么就不能再有一个乾元呢,也能再帮我分分忧。”
叶逢之:“爹,儿子不行吗?儿子……”
他巴拉巴拉说了一堆,试图展示自己乾元的实力,让父亲放宽心,叶东林的心情却没好起来:“你太年轻,经验不够。咱们叶家啊,现在如履薄冰。”
叶家曾经支持过前太子,前太子被废后,转而支持现在的太子,也就是四皇子。
叶家历经三朝,支持的向来是太子,却没想到现在的皇帝疑心病这么重,年老了反而撤换太子,就把支持过前太子的世家推到了比较难堪的境地。虽然及时转投新主,但在新主子心里的印象也没有那么好了。
幸亏叶东林还是个阁老,太子器重他,交给他不少任务。为了显示诚意,他每天鞠躬尽瘁,压力很大。而叶逢之又年纪太轻,刚得了举人头衔,担不起太重的任务。
叶逢之叹气。
他看见叶遥又盛了一碗,忍不住转移火力发泄道:“叶遥,别人家的乾元也没你吃得多。”
叶遥歪头看他,用身体挡着亲爹的视线,筷子头往弟弟脖子的位置一划。叶逢之想起那只鹰,脖子一凉,闭口不言。
叶东林心烦意乱:“闭嘴,吃饭。”
叶遥听见叶东林教训弟弟,觉得这个便宜亲爹还行。
吃完饭他就接到了容珹派人送来的帖子,放下碗筷出去玩了。到容珹那里的时候,侍卫正在跟容珹说事情,已经快说完了。叶遥跑得太快,耳力又好,意外听见什么:“那边被监视得太严了,信不好送过去。”
他站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往里进了。容珹看见他来了就笑,朝他招手:“阿遥,过来。”
侍卫告退。
叶遥走过去,犹犹豫豫地道:“你遇到麻烦了吗?”
容珹点点头,坏心思起来了,想让叶遥坐他腿上。
叶遥因为正在想问题,整个人懵懵的,真就乖乖坐下了。
容珹心花怒放,嗅了一口叶遥发间的桃子香,耳听得叶遥继续犹犹豫豫地问:“政事吗?不是政事的话,我可以帮你的。”
他和容珹是特别好的好朋友呀。好朋友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
容珹说:“是政事。”
他不瞒着叶遥:“我们负责招安北疆势力的人被监视起来了。布置安排的消息送不进去,半路就会被劫走,我要重新派好手过去。”他揉揉叶遥的头发:“我记得你小姨也在北疆,所以我和你说了。放心,我会处理好,不用你帮忙。”
叶遥紧张起来:“消息被劫走会怎么样?”
“招安可能被破坏。”容珹说。
“我帮你去送信!”
容珹摇头:“危险,你别去了,跟我留在府里吧。西域又进贡了新鲜葡萄,我让人去取一点。你最喜欢吃了,对不对?”
他小心翼翼地哄起了叶遥,盼望叶遥改变主意。
叶遥据理力争:“你的那些人有我功夫好吗?有我力气大吗?能一脚踢开砖墙吗?”
容珹叹息:“阿遥!”
他知道叶遥功夫好。但叶遥是他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人,他怎么舍得让叶遥去以身犯险?于是他说:“那个人住的地方离京城很远,如果你爹发现你没回来,怎么办?”
“你有办法。”
叶遥充满信任的眼神看得容珹哑口无言,他无论如何说不出“我没办法”这几个字。
叶遥趁热打铁:“我脚程很快,还会轻功。另外,我这样算不算行侠仗义、匡扶正义?我想当大英雄,你总不能把我闷在宅子里吧。”他嘟起嘴,小声补充一句:“还企图拿葡萄诱惑我。”
容珹陷入沉思。
最终他说:“好,你去吧,不过我要派几个人陪着你。”
“成交。”
叶遥非常自信,他相信到时候容珹的那些人都起不到作用,他一个人就够了。
容珹派了侍卫中最厉害的几个人保护叶遥,其实和派那几个人去送信也没差了。只是叶遥不知道,满怀信心地觉得,自己肯定帮了容珹和小姨大忙。
不过他也确实帮了大忙,那几个人毫发无损地回到容珹身边,绘声绘色地给容珹描述:“李大人的宅子周围遍布探子,都是江湖好手,根本进不去。叶公子翻墙到李大人的府外,用小箭把那封信射了进去,正好射到李大人的卧房里。李大人吓得半夜惊坐起,发现是信,才连忙装作梦魇,避开了府里下人的耳目。”
“可是探子被惊动了,察觉有异,纷纷来追。我们遵照您的命令保护叶公子,但叶公子根本不需要我们保护,翻墙到了附近的巷子。他提前让我们在那里备马,骑上马出城就溜了,我们追了半天才追上他。”
“叶公子毫发无损地回京,他说要先回府沐浴,等会儿再来见您。”
容珹长吁道:“没事就好。”这些天来,他快担心死叶遥了。
他让人给叶遥准备了各种水果糕点,为表诚意,坐在院子里亲自为叶遥剥葡萄皮。正剥着呢,忽然一抹白色翻墙进来:“我把信送到了,厉不厉害?快夸我!”
啪嗒一声,容珹手里的葡萄掉了。
他抬起头看叶遥,不过几天没见,他总感觉对方瘦了一点,脸上的肉肉都不好捏了。他起身走过去,左右开弓掐了掐水蜜桃似的脸蛋,真心实意地夸奖道:“厉害!”
“不过下次别出去了,好不好?”我很担心。
叶遥:……
他抓住容珹在他脸上捏捏的爪子:“你剥完葡萄没洗手!蹭我一脸!”
侍卫们再度听到院子里吵吵闹闹的声音。只要叶公子一来,他们主子的院子里就不闷了,充满了快活的气氛,主子的笑容也比以前多了很多。他们很喜欢叶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