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古代架空]——BY:昔日

作者:昔日  录入:05-08

  “话虽不错,可有些事,譬如公理正义,总有人要涉险的,他是谢家人,自有谢家的傲骨,你带他回来是对的。”庄策轻笑了一声,自嘲道:“总不能都像我一样,惧了,便离的远远地。你们都还年轻,社稷需要你们,我知你既无觊觎皇权之心,也无党争之意,可文武两样,这些年你可曾摈弃一日?”
  裴熠顿了顿,抬眸说:“先生自然更清楚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耳的道理,皇上亦非圣祖也非先帝,我强身健体多读书,还不是为着能陪先生多下几年棋。父亲不在了,师恩亦如亲恩。”
  “你啊,你啊。”庄策饮了面前的茶,说:“越发油嘴滑舌了。”
  裴熠倏忽一笑,起身给庄策添了茶水。
  “不过我要与你说。”庄策望了门外一眼,他说:“琼安是个好孩子,他也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若非有这一身的才学,他这样身有残疾的人,哪里活的到今日,玉楼的事他已与我说明了,你怎么看?”
  裴熠未料到萧琼安会先他一步将这件事先跟庄策坦白,可这样一来,他对萧琼安的质疑也便只得渐渐消睨,这点线索到了这里似乎有断了,裴熠思忖片刻道:“赵王对我任千机营心有不满。”
  “不。”庄策非常坚定的说:“月夕宴是个好机会,你和成安王此次回京,太后定要指婚,赵清梦也是到了待嫁的年岁,赵王再不满也不会挑这个时候,还是在他儿子宴请你的席上做手脚。”
  “先生洞察千里,我也知道赵王爷不是这么冒进的人,可有没有可能还有另一种情况?”
  庄策盯着他稍皱了眉,琢磨片刻后说:“也许不是他做的,但他却未必全然不知?”
  裴熠点头道:“不管成功与否,他都不沾这个污。现在看来,那人也是因此才胆敢放肆到在众目睽睽之下就下手的吧。”
  “不无可能。”庄策用力一拍,桌上的茶盏虚晃了,须臾,他说,“赵同安素来有着异于常人的洞察力,倘若他真不知情,恐怕此事便不会发生。”
  庄策是三朝重臣,官至太傅,他早些年娶妻生子,也是有过几年灯火可亲,家人闲坐的光景,只是妻儿宿疾缠身,终是没能留住,那之后他一门心思放在朝廷,他与赵同安同朝为官几十载,此人是何心性,他一清二楚。
  若非他放任,且知道这把火烧不到赵王府,怎么会让自己儿子身陷囹圄还险些跟着丧了命。
  裴熠恍然,将那日在玉楼发生的事,仔仔细细的讲了一遍。
  “雁南世子?”听了裴熠的话庄策似有所惑,问他:“都传他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怎么此事还与他相关了?”
  裴熠顿了顿,不知为何,这个人身上罩着层层谜团,引人探究,总有种叫人无从说清楚的感觉。
  “合该让先生见一见,此人亦正亦邪,雁南与谒都并无利弊牵扯,他如此行事又藏的这么深,不得不令人起疑。”
  庄策见状不仅没有担忧,静静地听他说完之后反而忍不住笑,“还是头一回听你说别人藏得深,听你这样说,那位世子定然不似传言那般不堪。”庄策说“你记住,但凡是大祁国土的藩王,无论东都还是雁南,都不会与谒都没有利弊,有些东西是抽丝剥茧才看得清的,你要亲手去扒扒看才知道。”
  “亲手扒?”裴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呛了一口茶。
  “你想知道你就要亲自动手,你看到的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否则你还指望他自己到你面前来让你一探究竟?”庄策指了指搁在蒲团上的帕子,示意他自己擦,裴熠尴尬的说:“学生明白。”
  “不论他目的是为何,既没有要与你为敌的意思,若是如你所说他这般心思深沉,你若不能远离,最好的便是要将他揽入盔下。”
  裴熠差点又呛了出来,幸好那口茶还在没送进嘴里,他搁下茶水,问:“有这个必要么?”
  庄策看着他,说:“你掂量掂量?”
  倒不是必不必要的问题,裴熠行军下手又一批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上阵的兄弟,靠的是什么?寒冬岁月里一起吃一起睡,天灾之时将自己私库拿出来分粮,杀敌永远是自己打头阵,如此舍命舍财才有了这般忠心不二的禹州军,但霍闲,他一不穷困,二不潦倒,即使招揽,裴熠也无从下手,何况那般阴诡多变的人,即使投诚,谁又知真假?
  作者有话说:
  这个文写起来比较慢,脑袋都快秃了。
  追更辛苦了,双向奔赴什么的最甜了......(这不算剧透叭?)


第22章 窥光(二)
  与庄策道别的时候,萧琼安已经离开有一会儿了。
  谁也没想到这位金贵的商人来荒郊就只带了两名随从。
  裴熠与修竹站在院中看着他由那两人扶着上了马车,车夫不疾不徐的赶车远行。
  烈阳当头,炙烤着葱郁的灌木,金色的光笼着马车,铺在车盖顶上,车马倒影投在灼热的大地,里头的人掀了车帘笑着道别,他眼底的光却丝毫不亚于外头的骄阳。
  “今日多谢些公子相陪。”
  裴熠回过头,却见修竹满脸不屑,十分敷衍的拱了拱手。
  “好孩子。”庄策年岁已老,手劲却大,他抓着修竹的手不觉一紧到:“回来了就好。”
  日光熹微,那些灰烬般的岁月仿佛又透了些亮,修竹凝噎道:“先生......”
  “旧念少些执着,你好好活着便好,一定要保重自己。”庄策一面欢喜一面又很担忧,这孩子幼时活泼好动,如今却不苟言笑,那温润的气质被狠绝凌厉包裹了个遍,透出来的是一股子杀气。
  “先生放心,我必定好好追随侯爷,”说到这里他似乎又想起了往事:“谢家和乔家的冤屈尚未澄清,不敢不保重,阿衡他......”
  裴熠拍了拍他的肩安慰,说到底,造成谢乔两家悲剧的根源他并不能撇得开,当年老侯爷死于战场,乔堰于万千敌军中抢下了高叔稚的尸身带回谒都,那一战飞虎军惨败,可上了朝堂,浴血奋战的副将却成了临阵脱逃的逃兵,岁岁年年,直至乔堰和谢思域被冠以反叛之罪灭了门。
  于公于私这都不是修竹一人的事。
  乔衡的冢立在与谒都城相隔甚远的山岭之中,因尸首并未找到,葬的是他生前所着的衣饰,那坟头经年累月的荒着,天子贵都,至今已经没有几个人记得那个剑法独到,冠绝皇城的少年了。
  庄策道:“当年事发突然,让所有相关之人都端措手不及,我有心想保,却不在京,回来的时候为时已晚。”
  庄策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似乎是对过去感到遗憾,可他们都深知,即使庄策当时在京,以他一人之力也无法扭转乾坤。
  乔家的结局,从他抢回高叔稚的尸身折回谒都开始,就是宿命般的使然。
  “阿衡的衣冠冢立在黄石坡凉亭的西面。”庄策的声音犹如弦丝的尾声,慢慢散在这慕斯四合的天地间怅然。
  庄策说的这些,裴熠虽未亲眼所见,但当时他从流民中救下修竹的那一幕太过深刻,难免不会悲悯。
  修竹垂着眸首,眸中尽是苍凉。
  晚来风急,裴熠眺望着天边沉坠的云脚,向着那片荒无人烟的山野而去。
  命运曾经误少年,流转红尘一瞬。
  *
  谒都西郊城外十多里处,有座约摸三十来丈高的山丘,这便是黄石坡,黄石坡的山腰有一弯清泉,庄策说的凉亭久无人至,琉瓦早已破旧不堪,远远地只能从一片茂林中看出个轮廓。
  山路难行,马蹄荡在山谷中,踏音轻缈,裴熠本以为这种地方,不会有人,谁知却在凉亭里见到了个熟人。
  “萧公子?”修竹一脸疑惑道:“你怎么来这荒郊野岭了?”
  “那你又怎么来这荒野之地了?”萧琼安的声音自凉亭里平静的飘了出来,他坐在亭中的轮椅上,面上沉静。
  修竹叫他问的一时语塞。
  裴熠翻身下马,环顾四周的山路崎岖,又觉得他双腿不便骑马,也不知他是怎么上来的,说:“山路难行,不免迷路。”他打量着萧琼安又说:“萧公子在谒都久居,该不会也迷路了吧?”
  萧琼安当下一愣,随即笑了笑,毫不掩饰道:“我来祭拜一位忠烈之后。”他这般说着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到不远处的一块无字的墓碑上。
  不用多言,裴熠也知道他说的人是谁。
  “这穷乡山野,不知萧公子祭的是哪位忠烈之后?”修竹目不转睛的盯着萧琼安,似乎在以绷紧的意念逼迫对方说什么似的。
  可修竹没想到,他以为的逼迫对方根本没有当回事,萧琼安从善如流的说:“家父受过乔将军的恩惠,我来祭拜他的后人。”说罢倏然一笑道:“侯爷不会将此事告知朝廷,再将我抓去问罪吧?”
  “本侯久不在朝,对以往朝廷的事并不了解,萧公子自便。”裴熠并不接他的话,直觉告诉他,离他越远越好,说着便径自转身,在萧琼安的目光下,堂而皇之的走过去,除了墓碑上空无一字,看的出来墓的周围都有被清扫过的痕迹。
  名门望族,忠烈之后,十年转瞬一逝,只余一捧黄土,这便是大祁名将的下场。
  山风盘旋,溽暑时节却带着丝缕凉意,纸灰随着山风层层翻飞,衬着孤坟不着痕迹的苍白,被遗忘在天地间。
  裴熠拇指压在腰间的佩刀上,关节发白,久久才松开,日影穿透茂林,落在他的眉宇上,沾着愁绪的前额晃的人双目晕眩。
  橘色落进朦胧里,山间傍晚起了淡雾,裴熠知道等到天明的时候它终究会消睨。
  “侯爷。”修竹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的身后。
  裴熠转身看了一眼凉亭的方向,问:“他人呢?”
  “下山了。”修竹说:“侯爷认为他可信么?”
  “可不可信,查了才知道。”裴熠顺着通往凉亭的唯一的幽径,那里草木丛深,早没了人影。
  天色渐晚,山风依旧在呼啸,许是因为萧琼安说自己前来祭拜忠烈之后,许是因为他是除了裴熠之外唯一还知道乔衡的人,修竹自告奋勇请了去查萧琼安的差。
  入城的时候已过了酉时,刚进城他们就遇上巡防营的人正在巡街,他们身着便服在人群里,巡防营的人路过他们却并不认识。
  “奇怪。”修竹微皱着眉,循着一队队人马回过头说:“是出事了么?”
  不怪修竹心生疑虑,以往巡防营巡城不会出动这么多人,所以修竹话音未落裴熠就意识到这一日他们不在,皇城怕是出了事。
  他让修竹从正街回了府,自己则下了马悄悄拐进了东大街的窄巷子。
  这些窄巷横亘交错,若不是看过地图,即使是周围居住的百姓恐怕也会迷路。裴熠回想着地图上那些交错的出口,还有标记过的位置,按照记忆的方向穿过了几条窄巷。
  “走走走,巡防营官兵又来了。”
  “皇城脚下竟然发生了这种事,不知道是哪家千金,清白就这么给毁了。”
  “哎......谁叫人家身份贵重呢,欺负人,可不就只能认命了。”
  裴熠从后巷出了街,坐在一家沿路支起的面摊上,听路人相互议论这一日发生的事。
  刚听到一半便被人打断了。
  “让开,让开。”说话的是一位身着官服身材魁梧的虬髯大汉,一脸的凶恶,光说还不过瘾,扯着嗓子推开挡路的人。
  他腰间挂着牌子,裴熠垂眸看了一眼,那是巡防营的腰牌,巡防营自成安王接管以来,一直兢业,并未有过诸如此类枉顾百姓安危的事发生。
  被他推倒在地的路人看样子是个文弱的书生,经这军汉子一推,当即撞上路边的胭脂摊,摊子和书生滚在了一处,胭脂洒了一地,落了些在书生脸上,沾染了一层红粉,惹得围观路人哈哈哈大笑。
  裴熠看着这人,心中升起一阵不快,心想天子脚下竟有这种粗鄙的官兵败坏军威,他正要起身制止,就看见那魁梧大汉劈头被泼上一壶水。
  “哪个不要命的敢泼大爷水?”裴熠随着那大汉的动作一抬首,就见楼上的窗檐探出两张熟悉的脸。
  霍闲拿着一壶酒,对那魁梧大汉笑道:“安大人,对不住啊,过招之间,一时手滑没接住。”
  大汉本一脸怒意,正要发作,见着泼水的人是这个祖宗,当即把一身的怒气给憋了回去。
  片刻后霍闲从楼里出来,此时月色初上,他着白衣,还逆着光,整个人都仿佛被皎月镶了一层银边,青山暮垂,显的他人越发的不羁:“这么晚了安大人不回家陪夫人,还在逛街呢?不如上去和本世子痛饮一番如何?”
  “世子。”安虎颔首见礼,他自己粗鄙不堪,却还人嫌狗不待见的一万个瞧不上霍闲。
  瞧不上归瞧不上,但奈何身份差距摆在眼前,所以也只能毕恭毕敬的回禀,“多谢世子盛邀,今日出了人命,属下在奉命追查,不能陪世子了。”
  霍闲笑了笑,越过他扶起那位书生,才又问安虎:“此人是闹事之人?”
  书生胆子小,见霍闲穿的锦衣华贵,笑起来语焉不详,又见这位官爷对他也毕恭毕敬的,当场脸色就吓白了,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在下只是个读书人,不敢闹事。”
  安虎万分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说:“滚。”
  书生吓得魂不附体,踉踉跄跄的消失在人群里。
  他一离开,旁人都觉得热闹散了,正要散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出一阵骚动,安虎带着人飞奔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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