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古代架空]——BY:昔日

作者:昔日  录入:05-08

  外头的人隔门听见动静提声喊了一句“太后。”
  “无事,门口候着。”芷兰姑姑走到门口朝外头的人说:“失手碎了个花盏。”
  即便她说的轻巧,外头的宫人们也还是个个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伺候不周会殃及自己。
  “你......哀家为你筹谋多年。”太后痛心疾首,那巴掌落了下去。
  她捏着自己的颞颥,良久才说“你竟胆大包天,与人私相授受,你是大祁的公主。”
  挽月噙着泪,没有开口,她柔弱的跪在太后身边,像从前给太后捶腿那样低着头,太后望着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似乎看到了一点熟悉的感觉。
  自从将天熙帝带回宫的那一日开始,这天下便一步一步的在向她倾倒,赵氏身后没有可以依靠的门阀,今日赵氏所得的一切皆是她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她不动声色的将象征着帝王的权利一点点的揽在手里,她曾经也是一个向往自由的少女,和青梅竹马的将军在辽阔的天地间闯荡,可命运将她拉进这座皇城,直到先帝病逝,她才明白真正的自由是身居高位,是拥有天下的霸权。
  她自恃有吕武之才,不甘屈居人下。
  太后颓然的阖上眼,疲倦的说:“起来吧。”
  挽月娇嫩的脸上渗着红印,嘴角挂着一点血迹,那疼痛是她从未受过的,萨沙说东都的马都是汗血宝马,带着一股草原的猛劲儿,跑起来马踏飞燕,东都的男儿个个都是猛汉,会给心爱的姑娘簪花,带他们在山野驰骋。
  可太后教导他的是女子不得外出,更遑论与男子一同骑马赏花,他们教她的是那么不同,她知道无论是定安侯还是成安王,她要嫁的人必定是于太后有用的人,她本是谒都万千柔弱女子中的一个,命运把她送到哪里,她便停在哪里,她原本已认命,可有人却告诉她,只要她承认了这件事,便从此不必成为他人手中的棋子。
  “是。”她咬着牙点头。
  那折子上写的清楚,死的那个丫头是撞破了萨沙和挽月身边的宫女往来,才被灭了口,此事事关大祁颜面,更关乎着东都和大祁的世代交情,此事巡防营的人亲眼所见是抵赖不得的,若非死者被查出是戍西的细作,那萨沙便是犯了大祁律条,按大祁律例会关押细审,细审之下,会掀起谒都多少流言无人知晓。
  太后的算盘落了空,天熙帝收起折子,掩面轻咳道:“戍人猖狂,竟敢将细作安插到谒都。”
  他平素待人温和,显少动气,眼下好容易身体有了好转的迹象,却也因这道折子再次郁结,李忠义紧着奉上茶给他舒缓,齐澄跪上前道:“是臣失察,请陛下恕罪。”
  身为巡防营的副统领,他对成安王所呈之事毫不知情,高瑜对此瞒得严实,天熙帝说:“此次多亏巡防营,才将这些无孔不入的戍西人底细查的清楚。”他只字不提劄折上的其他内容,却说:“好在秋猎后是三年一次的武魁擢选,若能以此为我大祁招揽将才,相比戍西人也不敢灾如此猖狂。”
  “圣祖爷当年设立武魁擢选,为的就是要替大祁挑选出战场的悍将,秋后就是你们施展拳脚的时候。”天熙帝说。他生的清瘦,稍稍用力脖颈上的青筋便会暴出来,这样的对比让这位身居高位的君王显得更加坚毅。
  *
  裴熠出了宝月楼,正要回府,却在皇城门前看见了高瑜,他似乎是刻意在此处等他,裴熠远远地打量着他,怀中的折子还发着热。
  城门口有来往的宫人,巡逻的侍卫,还有日夜巡防的禁军,显然高瑜比他更清楚皇城的构造,因此垂首背对着他。
  “侯爷。”忽然蹿出来的人挡住裴熠的视线。
  “关大人。”裴熠见到来人拱手施了个礼。
  关津身穿重甲,腰间悬挂着一柄长刀,比裴熠要年长一些,大约是常年在军中建立的威严,他体态雄健,面上不带笑意,但那双炯炯有神的眸子却叫人望上一眼就背后生寒。
  他神色不动,一抬首,跟在他身后的人便越过他先行离开。
  裴熠与关津的交情止于父辈,高叔稚刚建立飞虎军的时候,关津曾是飞虎军前锋,后来脉岭关一战大败,他援救及时,带着一支精兵杀出重围,从死人坑里抢回了高叔稚的尸身,回京后他便奉命在禁军办差,再后来升至禁军统领,直至现在,但这些早已经是陈年旧事,没有几个人还记得。
  “关大人有事?”见他迟迟不语,裴熠开口询问。
  关津从前在高叔稚的手边办事,小时候裴熠叫他关叔叔,他便自动将身份抬了一倍,但定安侯如今是天熙帝亲封的飞星将军,这么说起来也算他的半个主子,这样一来,他倒有些踌躇。
  裴熠早就听说关津只效忠于皇上,向来与朝中同僚关系疏离,眼见他迟迟不语,裴熠便要告辞。
  “侯爷留步。”裴熠要掀袍,忽然被人叫住。
  关津从前在军营样的习惯,他的手搭在刀柄上说:“侯爷明白人,就当关某多言了,功高震主是历来帝王最忌讳的。”他并未有所明指,可那双精锐内敛的眸子却望向城门口那男人的背影。
  “多谢大人提点。”裴熠拱手,心中却泛起了犹疑。
  “高将军心怀大义。”关津说:“侯爷,关某还有要差在身先行告退。”
  他穿着甲的背影犹如皇城坚实的盾,在飘摇的风雨里挡过系数砸过来的刀剑。
  裴熠自顾自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高瑜等了他一盏茶的功夫才等到人,见着他便说:“你跟关统领还有交情?”
  禁军军纪严明,朝中但凡有官职的人,禁军一向避而远之,和都离院有所不同,禁军是握有实权的军队。
  “我倒是想,关统领是什么人?”裴熠一句话便挑明了,“不过是看在老侯爷面上多问一句。”
  高瑜也曾多次在进宫是遇上关津,任他如何抛枝,关津从不为所动。
  “那倒也是。”高瑜笑说:“你能耐不小,胆子也不小,今日在宴上,你其实也有踌躇吧?”
  迎面来了几个巡城的士兵,待他们走远后裴熠才说:“欺君之罪,王爷觉得呢?”
  高瑜一顿,脸色一变,说:“你白白冒了险。”
  “既然是冒险,就不算白费。王爷征战多年,自当知道我们行军打仗,总是要将兵马粮草备足了,至于战场上的风险,既是天时地利,也要讲究个人和。”
  “谒都太平,哪有我们行军打仗的人能施展拳脚的地方。”
  “怎么没有。”裴熠笑道:“皇城才好施展拳脚,武魁人选落定便会去兵部报道,我记得兵部尚书聂通曾就是武魁出生。”
  “武魁三年一届,可做到兵部尚书的只有他一人,还是受过老侯爷的提点缘故。”高瑜忽然侧目:“这么说来,你还算得上是他旧主之后。”
  事实上裴熠对聂通所知和关津一样,他那时太小,又身在谒都,对于军中人事只知道个大概。
  聂通的确在飞虎军待过,还是高叔稚的副将,他出生武行,有身手有胆识又肯吃苦,高叔稚平素最是敬佩这样的人,那时候他还是个年级轻轻的少年,高叔稚将他纳入盔下,一路提拔,脉岭关一战,他在西河渡口带五十精兵拦截,高叔稚在脉岭关抗到最后一刻终于等来支援,若非是他在西河渡口带兵拦截,脉岭关便不止死去七万将士,连同关口也会一并丢失。
  那一战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在老侯爷的灵柩前贵了一夜。
  “不过........”高瑜说:“人人都要做自己的主,谁甘愿一直奉他人为主。”他忽然像是宽慰的说:“你说是不是。”
  裴熠不轻不淡的说:“大祁只有一个主人,王爷可要擦亮眼睛,认清了。”
  高瑜说:“你为着一道未知的圣旨肯大费周章做这么多,不惜上冒着被揭穿的风险,就是为了与那样一个任人摆弄的傀儡皇帝站在一处?你图什么?”
  “图名图利,图什么都行。”裴熠说:“若我真的做成了你所想的事情,言官笔下那可就是名垂千古了。”
  高瑜忽然笑了:“禹州那样的地方都能让你重新拾起飞虎军,从前倒是我小看你了。”
  裴熠并不接话,前头司漠牵了马正在等他。
  “告辞。”
  晚来刮起了风,他的衣袍被吹的鼓起,踏云不安的地鸣,像是暴雨的前兆,高瑜远远地望着他,他在谒都的暮色里第一次感觉裴熠是一头会咬人的狼,他用姣好的皮囊遮住了狼身,在人群里穿梭。
  “来日方长。”高瑜拢了拢外衣,他的笑像是被黑暗撕扯过,带着骇人的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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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纠葛(一)
  太后在月夕宴上突感风寒,挽月公主的婚事搁置,一时成为谒都百姓茶余饭后的闲谈。
  宫墙外的树梢上停着一只落了单的候鸟,拍着翅膀,茫然四顾的寻找同伴。赵同安由宫人在前头领着,恭恭敬敬的穿过一道道门。
  太后称病,赵王递了请安的折子。
  半个时辰后,太后才见着人。
  “赵王有心了,哀家无妨。”赵太后支颐侧卧,抬着玉指在帘后动了动。
  “姐姐。”无人的时候赵同安变换了称呼,他微微抬颌,走近了一步,低声道:“成安王以东都世子为由,拒了太后要赐婚的旨意,若是皇上的授意......”
  太后抬手,那护甲上镶嵌着东海产的珍珠硕大,四周镶着金丝亦是夺目,她摸着莹润光滑的珠子,说:“高瑜是个什么德行的你还不知道?他既不肯接受哀家的安排,又怎么会轻易顺了皇上的意。”
  赵同安说:“他如今手握重权,既不肯为姐姐所用,那在谒都他可就是把利刃,保不齐哪天会割到我们自己。”
  “他不做哀家的女婿,”赵太后笑了一声,继续道:“那是驸马不如他北威将军来的有用,说到底还是前朝驸马不能参政埋下的祸患,若将来他能看清做驸马的好处,自然会来求哀家。与虎谋皮看的是谁更有分量,迟早的事。”
  赵同安点点头,须臾又疑惑道:“我一直想问姐姐,为何是北威军不是禹州军。”
  比起远在戍西驻扎的北威军,禹州军离谒都更近。
  “他高瑜都能将这桩婚事在哀家开口前轻而易举的化解,裴熠难道就不能?”太后起身说:“皇上让他顶了桑奇的职,这不就是你的机会。”
  赵同安吸一口凉气,擦了擦额上的汗说:“是,是,臣定会留意。”
  “留意有什么用。”赵太后从帘后走了出来,面色不虞道:“武魁擢选在即,哀家听说裴国公家的也要去?”
  说到武魁,赵同安终于挺起了腰背,他说:“点武魁三年一次,不止纪礼,彻儿和齐小公子也在考核名单之内。”
  “彻儿有上进心想博功名是好事,他想去就由着他去吧,这孩子性子总是急躁,父亲的要让他知道凡事过犹不及。至于纪礼......”赵太后说:“裴国公不问朝政这么些年不就是为他那败家子。随他去吧。”
  赵同安应声。
  *
  裴熠从千机营出来,司漠跟在他身旁。
  两人一马从城外回府,刚进城便碰见了霍闲。
  “世子又瞧什么热闹呢?”裴熠打马靠近,沿着他身后的长街看过去。不远处热闹非凡,正是霓裳阁里传来的声音。
  “热闹。”霍闲眯起眼睛,哂笑道:“京城如今热闹的还能有什么。”
  自从武选日期拟定,谒都的铁匠铺生意便如日中天,大大小小的酒楼隔三差五的就能碰上“过招”的武林人,天熙帝发了诏令,此次武魁凡家世清白者皆能参加。
  文人过招论的是学识,策论,这些习武的人向来是凭本事吃饭的,动辄便要上手,谒都近来多了不少新鲜面孔。
  “世子对武魁也有兴趣?”裴熠翻身下马,与他并行,他刚从军营出来,那身轻甲披在身上,显得格外英挺,街上来往的人每每见着便忍不住回头。
  “我就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闲人,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看看就行了,哪敢以身亲试。”霍闲侧目看着裴熠,眼里含着笑。
  “和我就不用装了。”裴熠说:“齐青同李嗣比试是你挑起的,这事你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说说吧,齐小公子他怎么得罪你了?”
  霍闲诧异的看了裴熠一眼,喉间溢出轻笑,片刻后才慢悠悠的说:“就算你说的都对,那为什么不是李嗣,他目中无人,四处树敌,若要说得罪,他在谒都得罪的人才是最多的。”
  果然。
  裴熠转回头,像是审视一样的看着霍闲,片刻后才说:“你也说了,他目中无人,四处树敌。既如此,那这种草包何至于让世子这样大费周章。”
  “草包……”霍闲被这个称呼略惊了一下,他忽然笑起来,说:“原来礼部尚书的独子在侯爷眼里就是个草包啊。可是你可别忘了,这个草包他可是礼部尚书的独子,即便他不至于,他父亲呢?”
  霍闲莞尔一笑,看着裴熠,无辜地说:“看见了吧,我对侯爷可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裴熠骤然顿住,眼里透着令人发冷的寒光,他迅速地想起李茂宗,李家是门阀世家,先帝刚继位的时候,他是监察御史,他记得庄策曾说过,李茂宗还任监察御史曾三次巡视雁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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