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安卿敛眸“嗯”一声,不敢再看。
用罢早食,宫人面带喜色,前来通报。贵妃脉象平稳,高伤已退,胎儿也保住了,请程深墨前去答谢。
喻安卿小声介绍李贵妃的情况。大周朝历史上第一位皇贵妃,母族为世家大族,在朝堂内多有担任高官,连皇上也要礼让三分,育有二皇子唐晏,千万要小心。
程深墨进了贵安殿,下跪行礼,喻安卿在殿外等他。
二皇子唐晏正侍奉在母亲身旁,瞧见程深墨不觉皱了皱眉,颇为嫌弃道:“母妃千金之躯,太医们怎能容一个小小的乡野大夫开药治病,岂有此理。”
程深墨暗自翻了个白眼,渣男的兄弟没一个好东西,亘古不变的硬道理。
“晏儿莫要胡说。多亏程大夫救治,母妃才能平安无事,快快赐座。”
李贵妃顿了顿,声音柔媚地说道,“本宫准备千两黄金以做谢礼,请务必收下。”
程深墨眼前一亮,贵妃大好人啊,连带看唐晏都觉得可爱起来。
“多谢贵妃娘娘,小民却之不恭。”程深墨喜笑颜开。
收了谢礼,程深墨牟足劲,捡了几个坊间笑谈,逗得李贵妃娇笑连连。
程深墨从贵安殿出来,满面愁容,吓得喻安卿急忙询问:“可是贵妃为难你了?”
“唉。”程深墨叹息着摇头。
喻安卿眸色一沉,沉声道:“别怕,你说。”
水至清无鱼,他记得李家几位叔伯贪墨不少,想要整治也容易。
程深墨双目一弯,搓着手,一脸小人得志。
“哎呀,一千两黄金可不是小数目,有一百斤重呢。我真不知道该放到哪里呢。”
程深墨双脚往旁边一挪,露出背后沉甸甸的大木箱,四个抬箱的小太监冲喻安卿笑笑。
他打开木箱,金灿灿的黄金照耀,闪得喻安卿眨了眨眼。
“感谢哥几个辛苦帮抬,一人一锭金子,不用客气。”程深墨取出黄金,一人塞了一锭金子,很有散财童子的意味。
喻安卿不着痕迹地说道:“前几日不是同你说过夜峦找到新院子了吗?就在同乐坊,距离石府很近。放心的话,先存我那。”
笑话,兔子溜起来贼快。把银子扣下,看小财迷能跑到哪里去。
程深墨不知人心险恶,全然的信赖好友,十分爽快地同意了。
唐晏自殿内出来,恰好听到他们的谈话,面露不屑。很看不上程深墨这等贪财攀附之辈。
安顿好钱财,程深墨返回寝宫的路上,犹如黏人的小狗,绕着喻安卿周围叽喳个不停。
喻安卿含笑应和着,猛然看见不远处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勾了勾唇,摁住蹦跳的兔子脑袋,问道:“你在信中说韩缨‘渣男’。‘渣男’是什么意思?”
程深墨撇嘴道:“渣男嘛,就是吃过的甘蔗渣,就该呸呸呸呸……吐掉。”
韩缨听到这话,脸比锅灰黑。
他疾步向前,厉声斥责:“程深墨,你竟跑到宫里来?你知不知道一声不响离家出走,我有多担心你!”
程深墨被吓得一激灵,躲到喻安卿背后,探头道:“你和我没有关系,我不方便住在贵府。那啥,这一个月的吃穿用花了多少钱?你写个清单,我改天把银子送到府上。”
韩缨一噎,万没想到程深墨说出这种话。他以为自己是上门要账的嘛。
奚无记看向喻安卿,脸颊上的牙印扎眼得令他揪心。
“大家有话好好说,莫要动气,在宫中不宜喧嚣。”奚无记道。
“他怎么也在?”程深墨诧异,渣男还成双呢。
喻安卿解释道:“韩缨是禁军将军,奚无记是副将,两人皆在宫中任职。”
程深墨“哦”一声,瞧见奚无记的目光快黏在喻安卿脸上,主动挽起喻安卿的胳膊。
“我们走吧。”
韩缨拦住去路,眼睛快把喻安卿的胳膊盯出个窟窿:“阿墨,你不要任性,皇宫不是玩的地方,快跟我回家。”
“谁跟你任性?你好大的脸。韩缨,我明确告诉你,从此之后,我们毫无瓜葛,见面就当陌生人吧。”程深墨有了金子,心情舒畅,再见渣男,也不难过了。
正在纠缠,总管太监庆植急急走过来,神色慌张:“又有两位娘娘患了疟疾,皇上请程大夫前去就诊。”
程深墨脸色一变,不与他们纠缠,拽着喻安卿便要走。
喻安卿拍拍他的手,道:“你先去,我有话同韩缨讲。”
“这……”程深墨很担心。
喻安卿给予一个坚定的眼神:“放心。”
程深墨走后,喻安卿温柔不在,眼神刻薄又冷漠。
他笑着摸了摸脸上的牙痕,直言道:“韩缨,你不要再纠缠良姜。他已经是我的了,昨天晚上我们住在一起。”
犹如一颗深水炸弹,激起万千浪。韩缨血色全无,近乎哀求地说道:“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不该爱上两个人,你不要胡说,好吗?这不单单是阿墨的声誉,也关系到你的声誉。”
喻安卿凑到他耳边说道:“良姜肚脐下三指处有小圆胎记,红黑橘三色,你不知道吧。”
韩缨确实不知,喻安卿描述的那个位置,再往下恐怕……
他不敢细心,浑身冷汗直流,如坠冰窟,止不住地发抖。
“我不相信!”韩缨近乎歇斯底里地哀嚎。
喻安卿无辜地眨眨眼,双手一摊:“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说起来,要多谢你这个大媒人。要不是你惹良姜伤心,良姜就不会喝那么多酒,而我们也不会……”
喻安卿嘴唇一张一合,无声地咬出四个字——“酒后乱.性”。
韩缨一下子被抽去全身力气,全靠奚无记的支撑,才能勉强站立。
奚无记的脸色同样阴沉得可怕,而喻安卿全然没把他放在眼里。
喻安卿从他们身侧,擦肩而过。脚步一顿,又后退两步,附在韩缨的耳边,语调轻快地说道:“你口口声声最爱的两个人……你猜,我和良姜谁上谁下?”
喻安卿走了几步,听到奚无记的大喊:“快来人,小侯爷晕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 茶茶:撤最野的谎,做最纯的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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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安卿药童
程深墨诊治完妃嫔, 宫人动作速度,已清理水池,熏燃驱蚊的艾灸草。
味道刺激他眼睛飙泪, 鼻涕打个不停, 一张纱面巾递了过来。
喻安卿:“用天蚕丝制成的, 可阻隔各种气味。”
“安卿……”程深墨泪眼朦胧, 感动地轻抱下对方, “你好贴心,哪个姑娘嫁给你有福了。”
喻安卿轻描淡写地瞥他一眼:“我喜欢男子。”
程深墨不由自主地心生喜悦, 面带笑?。
喻安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轻笑道:“我喜欢男子, 你这么开心……难道想对我图谋不轨。”
程深墨系好面巾,遮住发红的脸, 嘴硬道:“就你这副柔软不堪的小模样, 嗯哼, 我们不太契合。”
喻安卿:……早晚要兔子体会什么叫契合。
有了面巾遮掩,程深墨呼吸顺畅不少。
很快到六部会议。会上, 程深墨只介绍疟疾的传播,以及蚊子的习性。
果然掀起轩然大波, 不少官员并不相信。
然而有李贵妃的病例在前,又被喻安卿说服, 唐皇对程深墨很有信心, 力排众议,把重点放在如何防治疟蚊。
六部不敢有异议, 各抒己见,赶制蚊帐、驱蚊药品,挨家挨户发放, 强制种植驱蚊草药……种种措施一一提出,由专人负责。
会议结束后,皇上有?留程深墨在宫中任太医。他思考片刻后,小心翼翼地回绝了。
宫中太医很多,病例零星,程深墨想去重灾区治疗病患。皇上深感程深墨有大义大德,没有留他。
他随石鹤出皇宫,喻安卿也陪同他一起。
程深墨不解:“你怎么看起来和皇上很熟的样子?皇宫也能随便进出。”
喻安卿摸摸他的脑袋,没有回答。
府衙专门设院接纳病患,也派大夫挨家挨户诊治。
患者不断增多,这一夜过去,满院等候诊治的人连坐都没地可坐。
程深墨摸脉号诊,询问病情。病人一多,他的脸盲症的麻烦便显露出来。摸完一人的脉,起身上了厕所,再回来,不知刚刚诊治的哪名患者,定在人群里,茫然无措。
一只大手牵着他的手腕,落到旁边的病人脉搏上。
喻安卿:“程大夫,该这一位病人了。”
焦急的心悄然安定下来。程深墨别扭道:“安卿,你先回府。”都是病人,喻安卿不适合呆在这里。
“大夫,您快看看我儿,他突然浑身抽搐。”有位中年人冲上来,神色紧张地抓住程深墨的手,指甲直接掐进肉里。
程深墨疼得嘶一声。
喻安卿微微用力,中年男子疼得松了手,刚要破口大骂,瞧见冷若冰霜的面容,吓得愣住。
“你儿子诊治过,抽搐是疟疾犯病的正常现象。与其在这吵闹,不如去药童那领药,赶紧喝下治病。”喻安卿眼神冰冷,气势凛然。
打发走无礼的家属。喻安卿的脸色瞬间变得温和,低头轻轻吹程深墨被掐红的手。
温热的吐息拂过手掌,也拂过心田。程深墨猛地抽回手:“谢谢你啊。”
喻安卿:“你接诊过的病人,我已记下.体貌和病情。我来当你的药童,节省你看病的时间。”
“好。”程深墨敛眸,低低应下。
有了喻安卿做人工提示器,确实省了程深墨不少麻烦。
直忙到天色漆黑,院内的病人要么回家,要么安置在厢房,只剩寥寥几人还没诊治。
石鹤出外就诊,配合军队进行贴示、劝说,不在府衙。
院内的大夫三三两两回家休息,唯一相熟的商陆拽住程深墨,看不下去了。
“人是铁饭是钢,饿坏了还怎么继续救人。剩下的几个,我来看就行,你同喻公子进屋吃饭去。”
程深墨抿抿干裂的嘴唇:“有劳。”
“你是我师弟,师父不在,我得照看好你。”商陆赶着二人休息,卷起袖子,继续看诊。
喻安卿凑到他耳边说道:“小师兄对你不错嘛。”
冷不丁的,程深墨被吓得后退一步,神色防备。
“良姜哥哥这么不喜欢我的靠近嘛。”喻安卿眼含秋水,委屈巴巴。
“怎么会呢,你想多了。”程深墨暗恼自己总忍不住胡思乱想,不该不该。
府衙为他们准备的饭菜不错,三菜一汤,只不过放凉了。
“良姜哥哥你喝口茶水,我让厨房热热菜。”
一天劳累,程深墨感觉自己腿都迈不开了,没想到安卿看着柔柔软软,精力这么好,丝毫不显倦?。他还说别人是弱鸡,自己才是真正的弱鸡。
喻安卿吩咐好厨房,再把热菜端回来时,程深墨已趴在桌前睡着了。
几缕发丝不听话地垂落额前,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形的阴影,睡熟的模样恬静又乖巧,像只可爱的猫儿。
喻安卿蹑手蹑脚地放下菜碟,弯腰低头,兀自欣赏睡颜,手指轻轻抚过长密的睫毛,露出浅浅的笑?。
“搞定,咱可以回……”商陆推门而入,看到这一幕,尴尬地笑笑,“你们继续,我先走了。”
临走前,贴心地掩上门。
程深墨被动静吵醒,睁开朦胧的睡眼,看见满桌的菜,咽了咽口水:“饿死我了。”
说罢,伸出爪子便要去拿热气腾腾的大馒头,被喻安卿一筷子敲掉:“洗手吃饭。”
“洁癖。”
程深墨喃喃嘟囔一句,飞也似的洗干净手。
刚要伸手,又被喻安卿用青帕裹住,细细擦拭掉水渍。
一番动作,贤惠得程深墨心都化了。不知道要便宜哪个臭男人,想到此,程深墨莫名沮丧。
没过片刻,被眼前香喷喷的排骨所吸引,小念头速度抛到脑后,啊呜一口吃掉喻安卿夹过来的排骨。
喻安卿愉快地投喂完兔子,两人乘月色回家。
因为突如其来的疫病,往日热闹的夜市空无一人,极其冷清。还好有喻安卿陪着,程深墨才不觉得孤单。
行至石府门口,程深墨问道:“太晚了,你要不要住石府?”
喻安卿摇摇头:“夜峦已收拾好院子,就在附近,我回去住。”
“哦哦哦。”程深墨抿唇,眼神失落,欲言又止。
喻安卿:“我明天早上来接你,快进去吧。”
程深墨黯淡的眸子瞬间被点亮,重重点了点头,跑到门前,转头冲喻安卿挥了挥手。
夜峦从黑夜里显出身影,充满好奇。门都关了,主子还在笑什么呢。
喻安卿敛了笑?,淡漠问道:“如何?”
“启禀主子,按照您的吩咐,我们找到当年为亲王世子接生的稳婆。稳婆说,恭亲王的儿子生下来,是个死胎。因此,现在的奚无记根本不是亲王的亲子,而是抱养来的。”
上次,他们在恭亲王书房暗阁内发现刻有‘奚无记’的牌位,经过调查,还真发现了这惊天大消息。
夜峦继续道,“主子,奚无记极有可能是先太子的孩子。二十年前,先太子与太子妃乘船出海,到南陀岛拜佛,亲王夫妇亦随同。太子御船遭遇暗礁,夫妇殒命。